第59章 一種相思
榮安堂,老大夫的一個眼神就把君臨的一顆心打入了冰窖,刺骨的寒冷,但他又滿懷着希冀,說不定是這老頭太過操勞導致了誤診呢?
君臨倔強地抱着林晴不撒手,大夫将雙手攏在袖中,嘆了口氣,對旁邊哭得梨花帶雨的輕煙說到:“先別哭了,不管怎麽着,還是先去給你家姑娘熬一碗藥吧。再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你看,這不就有一個快好的人嗎?”他指了指最裏間那屋的方向。
他的這句話,又讓他們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輕煙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就趕忙抓起一貼藥往廚房跑去,一點功夫都怕耽擱。
好在林晴如今的病症也不嚴重,約莫過了一個半時辰,躺在踏上的林晴終于悠悠醒轉,眼皮掙紮了幾下才緩緩地睜開,入目的是一片漆黑,什麽也沒看不清,過了小半會兒才習慣這個亮度,希翼能夠判斷得出來,有個人正坐在自己旁邊,還緊緊拽着她的手不放。
他從将她抱進來之後就沒離開過,端了個小矮杌凳,一直坐在床頭的位置,眼也不眨地死死盯着踏上昏睡的人,時刻關注着她的的動靜,連周圍逐漸變得黑暗也沒發覺,直到她的手指微動,他欣喜地問道:“你醒了!”窗口有隐隐約約的月光透進來,他亮晶晶的眼神仿佛能放光一樣,熠熠生輝,叫她想忽視都難。
林晴将自己的手從他掌中抽離,裝作自然地捂上了自己的胸口,開玩笑地說:“這麽暗你怎麽不點燈呢?害得我剛剛還以為我這一暈就失明了呢,吓死我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手中連帶着心裏,頓時變得空落落的,他依言劃亮了一支火折子,依次點亮了桌上的琉璃燈和四周牆壁上的油燈,再端着桌上那盞噌亮噌亮的琉璃等放到了她床前,三分無奈三分好笑四分溫柔地數落:“什麽亂七八糟的,哪有人這麽咒自己的。”
“那些話本裏不都這麽寫的嗎?但凡出點什麽事就不是失憶就是失明失聰的,你看飛旭大哥他不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哦,我跟你說,飛旭大哥他剛回來那會兒什麽都不記得了,就願意跟着瑞王和淵表哥,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考慮到人多嘴雜,舒墨然就沒告訴她南飛旭已經恢複記憶的事情。
都這時候了,這丫頭還有心情考慮別人。“那些話本你還是少看點吧。”看到輕煙端着一個烏木托盤進來,托盤上面穩穩當當地放着一碗剛熬好的藥,他收走了她床頭小案桌上疊放着的幾本雜書,端起藥碗,用手背試了試碗壁的溫度,剛剛好,不太涼也不太熱。
“喝吧,喝了就能很快好起來的。”
林晴從他手中接過之後,一言不發,雖然她不通藥理不懂醫術,可這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這些天她不知道端了多少碗出去,她這是也染上瘟疫了?想起剛剛自己說的玩笑話,林晴心裏一陣苦笑,失明失憶至少沒有生命危險,可她,“我還有多久?”
淡然的語氣像是在說着今天天氣不錯的樣子,卻聽得君臨心頭一陣心疼,差點落淚,紅着眼眶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一些:“什麽多久不多久的,你呀,就是太拼命太累了,乖,喝完藥睡一覺就沒事了,不要多慮。”
“你別騙我了,我知道這是什麽藥。”說完就仰頭一口氣将它喝光了,将殘留着少許黑汁的空碗置于案頭,一如既往地笑了,“放心,我一定可以化險為夷的,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再說了,舒姐姐和瑞王如今也到即墨了,他們的師父也在,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洛神醫呢,沒有什麽事情是他解決不了的。”
站在邊上看着她要哭不哭的輕煙如夢初醒:“我這就去找少...找舒姑娘和洛神醫。”咋咋呼呼地就要往外跑。
林晴叫住了她:“如今天色已晚,明早再去也不遲,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雖然安慰他們說一定沒問題,但這是瘟疫啊,持續了一個月的瘟疫啊,就算是洛前輩也不一定就能救得了她,所以現在和明天有什麽差別,何必還要在深夜去打攪別人呢?
“我乏了,想歇息了,你們出去吧。”說完又轉過身去面對着牆壁,和衣躺下了,只留給他們一個後腦勺。其實剛睡了那麽久,林晴現在不太想睡覺,但是不想再就此事跟他們說那麽多,更想一個人靜一靜,就以困為借口将二人打發了。
君臨拎着琉璃燈出了房門,輕煙也聽話地收拾了藥碗,吹滅了四壁的燈燭,輕輕把門帶上一并跟着出去了,瞬間屋子又重新墜入了無邊的黑暗,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在暗夜裏,她放任着自己的思緒蔓延,蔓延到了陸潇身上,只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喝完藥之後的濃濃倦意如潮水一般襲來,林晴又逐漸陷入了沉沉的夢境。
翌日一早,得知消息的舒墨然和洛楓便和輕煙一道來了榮安堂,洛楓向來不喜歡跟太多不熟的人呆在一起,所以只同意自己的徒弟跟着一起進去。被拒之門外的君臨與輕煙,因為擔心林晴,一直守在門口巴巴地望着房門。
正收拾藥箱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小女孩的清脆的哭聲,哭得洛楓煩不勝煩。頓時停下手中的動作,對舒墨然吩咐道:“你去外頭看看,是誰在那鬼哭狼嚎的,聽得老子煩死了。”
她走到院子裏看見一個身高不足四尺的小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房門打開了,不怕生地湊上去問:“姐姐,林姐姐她沒事吧。”
“別哭了,你再哭,我師父就要生氣了。”實際上,是已經惱火了。
小姑娘聽到這句話之後,立馬閉緊了嘴巴,不再繼續放聲大哭,轉為了低聲的抽泣,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
輕煙為她解釋這小姑娘的來歷:“舒姑娘,她叫呦呦,是我家小姐在半路帶回來的小妹妹。”
對于這個陌生的小女孩,她并沒有多大的興趣,點了點頭算是應了聲。她關心的是,陸潇此刻在何處,方才她在院子裏掃了一眼,沒發現陸潇的身影,不是說要把人追回陸家當媳婦嗎?人呢?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君臨主動開口:“阿潇去盛樂采買了,前天剛走。不過我已經命人去追了。晴晴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應該是他吧。”
看他一臉落寞,舒墨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只默默扭頭回到了房內,見洛楓面前攤開的牛皮卷上排了七七四十九支大小長短不一的銀針,在想着什麽。
“師父,這毒施針有用嗎?”
“不能解毒,但壓制一段時間也是好的,盡量多争取些時間吧。你來了正好,這套針法也不難,我告訴你穴位,你來為她施針。”
在大夫眼裏自然是無男女,但既然有女子可以行醫,且這人還是深得他真傳的女徒兒,她來下針自然要比他合适。舒墨然“嗯”了一聲就直接上前拈起了一根針,沒有半點露怯。
**
門外,君臨回想起幾個月前,他娘為他看中了林晴做兒媳婦,他知道之後非常欣喜,可她卻沒有任何表态,他曾沮喪過。
可沮喪過後,他娘一語驚醒夢中人,君夫人說:“哪個姑娘不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你這樣不聲不響的,怎麽能讓晴晴心裏有你。”
于是從那以後他就三天兩頭往扶風山莊跑,起初,她總是興致缺缺,他說五六句她才能搭上一句,後來,她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偶爾還會主動約他一同出游,他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抱得美人歸了。
但是,八月中秋剛過,在他還在想着要怎樣把她娶進門的時候,她悄無聲息地就離開了,不告而別。之後他偶然間從陳秀娘口中得知林晴的動向,二話不說就出了城門,雖然不清楚她怎麽突然就起了興致要去北方的邊城,可他擔心她一個姑娘家家的在外面遇上什麽事孤立無援,就想着快點趕上她。
如果她不想那麽快回家也沒關系,他也可以陪着她,保護她。他想着,有他一直在身邊,她總歸是能夠看到他的真心,總有一天她的心裏能有他的地方,而不只是鄰家妹妹對兄長的感情。
然後,在半道上,他最先見到的是後面追着他過來的陸潇,說是要去即墨談一筆大生意,他還傻乎乎地說:“也是巧了,我也要去那,去追我未來的媳婦兒。咱們正好可以結伴同行。”還多了一個免費的镖師。
在北上的路途中,他想着,阿潇也算是自己的大舅子,所以一路上都對他照顧頗多,誰知這人一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自己獻的殷勤,同時卻在心裏憋着一肚子壞水。
與林晴重逢之後,看他們的相處,他才知道這小子所說的生意居然只是個忽悠自己的借口,陸潇分明是來和自己搶心上人的。當時他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叫你嘴賤,好好的怎麽就非要在人家婚禮上把這榆木疙瘩說得開了竅。
這小好了,無端端為自己增添了一個情敵。跟塊狗皮膏藥似的怎麽都撕不掉。
門外的兩人,君臨在自己心裏不斷地問候某個人,輕煙又只顧盯着房門看,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身邊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眼中的糾結與愧疚,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她再一次看了看那扇門,默默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君臨:我要去追心上人了,快叫嫂子。
陸潇:神踏馬嫂子,那是我媳婦兒。
君臨:你不是要去談生意,快走吧,可耽誤不得。
陸潇:我最大的生意就在眼前,你讓我跑哪兒去,終身大事不比什麽生意都重要?
君臨:老子那你當大舅子,結果居然招來一情敵?你居然想撬我牆角?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