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前往即墨
“明日卯時,我在城門口等你。”聽他這麽說,舒墨然就要往外走去,被沈熙遙攔住了。
“這外面還下着雪呢,今天你幹脆就在府中住下,我派人去舒家知會他們一聲,省得他們擔心。明早帶我下朝回來,我們直接出發。”說着就要讓那個愛腦補的侍衛去跑腿。
“得了吧,你讓他去,別話沒說清楚,尋梅就和他打起來了,他們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我自己去吧,左右也沒有多遠,走個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沈熙遙想想也是,就又拿起剛收好的傘,與她一同踏入了雪景。
舒家,不出他所料的,踏雪尋梅兩個人在聽到林晴所在的即墨發生疫情,舒墨然又要前往即墨之後,說什麽也要跟着去,手腳麻利地就收拾好了三人的日常用品,還把府裏一些制好的藥丸、曬幹的草藥,撿一些名貴難得或是能吊命的裝了箱子碼好,同她們的行李一起搬上了馬車。
于是,待他們再次回到瑞王府的時候,去時的兩個人就變成了現在的四人行,還架了一輛裝得滿滿當當的馬車。
一玄一紅的兩道身影并肩前行,宛如一對璧人,很是養眼。後面兩個俏丫鬟一左一右地坐在車架上,一個用手勒着缰繩,一個手裏握着一條鞭子,驅着馬車跟着他們後頭,緩緩前行,那場面,實在有點一言難盡,得虧現在這天氣,街上沒什麽人,不然怕是又要被人當珍稀動物一樣圍觀了。
次日上朝,嘉帝果然提及此事,勃然大怒之後就是詢問衆臣前往即墨穩定大局撫恤災民的合适人選,偌大的宮殿內鴉雀無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吱聲,一個個都把脖子縮得跟烏龜似的,生怕嘉帝注意到自己。
沈熙遙雖沒有畏畏縮縮,但也是一言不發,同樣跟沒聽見似的。畢竟,他去不去是一回事,某些人該唱的戲要如何唱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嘉帝看着階下站立得整整齊齊卻戰戰兢兢的大臣們,氣就不打一處來。這時候,有人如他所願地站了出來,是趙國公,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他臉色更為難看。
“啓禀陛下,聽聞自從開春西南之戰過後,百姓們便将瑞王殿下視作新的守護神,臣以為,此去即墨的隊伍中若有瑞王殿下,必定能夠安撫民心。況且殿下師從神醫谷的洛神醫,自保還是不在話下的,沒準還能解了疫區的燃眉之急呢。”一番話說得看似情真意切,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當真以為他心系黎民百姓呢。
聽他這麽大膽地指明要瑞王前去,衆臣更是噤若寒蟬,人家有賢妃這層關系在,他們可沒有。
沈熙翼則幹脆連場面話都不說了,直接跟着附和道:“兒臣附議。”
看嘉帝沒有要理他們的意思,趙國公又說:“陛下就算再疼愛孩子,也該讓孩子出去歷練歷練啊,在其位不謀其政,臣恐難以服衆啊。”
被他這麽一說,好像沈熙遙不去就顯得德不配位一樣,但若真要依了他們所言,他又怕萬一,那種沉重的喪子之痛,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作為一個父親,他應該拒絕這一提議,可是,作為帝王,縱然再不願意,他也不得不承認,趙國公說的是對的,這是最合适的方案。
一時之間,嘉帝有種深深的無力感,陷入了糾結當中,不知該作何選擇。
正當此時,沈熙遙從列隊裏出來:“父皇,兒臣願前往即墨,為父皇排憂解難。”迎上了嘉帝既愧疚又欣賞的雙眼。
而對于嘉帝要為他多配幾名禦醫的提議,沈熙遙婉拒了:“兒臣即刻便去信請師父前往即墨相助兒臣,此行路遠,大雪天還要趕路,恐禦醫們承受不住這一路的舟車勞頓,若是病了反而不美,倒不如就直接啓用當地的大夫,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了。”
嘉帝一聽,覺得倒也是這麽個理,大寧朝醫術最精者,當屬洛楓,若是連他都救不回來的人,那就是真的無力回天了,至于那些在京中安逸慣了的禦醫,也的确不一定受得了路途的艱辛,遂作罷。
嘉帝無奈只得下了诏書,封瑞王為欽差大臣,又命太醫院準備了幾大車的藥材,再讓戶部撥出一百石糧食,由前來報信的使臣,也就是紹容将軍的嫡系領兵押送,與瑞王一并帶去即墨。
“兒臣領旨,定不負聖望,諸位請靜候佳音。”沈熙遙欣然領命,無視沈熙翼自得的眼神和假意的關心,疾步出了殿門。
出了宮門,看到瑞王府的馬車早已候在那兒多時,沈熙遙跨上馬車,發現車廂裏還坐着一個人,掀簾的手停頓了一下,待看清那個人正是此刻本應在瑞王府的舒墨然時,快速地閃身進去,将車簾放下,遮擋得嚴嚴實實。
脫下外面沾了雪花的毛領披風,沈熙遙将人抱在懷裏:“你怎麽來了,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嗎?”
“我想着要盡快到達即墨才好,所以我已經讓踏雪她們帶着東西先出發了,我們稍後快馬加鞭趕上,至于皇上賜下的那些糧草藥材,叫他們随後盡快跟上便是,紹容的親信,人品錯不了。”
紹容啊,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呢。沈熙遙對于那位少年将軍,同樣也是很信得過的,不然當初也不會拜托他幫自己那個忙。旁的不說,單就憑他能得到前威遠兵馬大元帥舒柏的賞識,便可見一斑。
即墨在洛陽的東邊稍南一些的地方,不算太遠,本來七八天就能到的路程,但由于之前連着下了大半個月的雪,路上積雪重重,即使是官道也不太好走,車馬都不好跑,眼看着已經走了三天,卻也不過才走了十之一二的路,舒墨然心下不由得焦急起來。
她這一急之下,第四天一早突然就覺得身體不舒服,不想拖累行進的速度,舒墨然強打精神,裝得跟沒事人似的。要不是沈熙遙動不動就愛抱着她占點小便宜,差點就要被她瞞過去了。
看她臉上燃着兩朵十分顯眼的紅雲,活像是年節時被人在臉頰兩側點了兩大坨胭脂的喜慶娃娃。起初他還以為她是害羞了,可那會兒他連人的手指頭都沒摸上,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呢,怎麽就害羞了?待到将人摟過來才發現她渾身滾燙得不正常,趴在他胸前竟還說起了胡話,沈熙遙這才慌了。
好在他還尚存有幾分理智,縱然擔心她的身體,也絲毫不耽誤大部隊的行進,只自己拿了些用得着的盤纏、藥和幹糧,再留下幾套換洗衣服和用品,獨自留下照顧舒墨然,其餘人帶着那一車又一車的物資,繼續趕路。只是這樣一來,就只能勞累洛楓先去主持大局了。
這種天氣,官道上沒什麽人往來,放眼望去皆是廣袤無垠的一片雪白,寒風凜冽倒是其次,就是生活的柴火不好找,都被雪水打濕了,好在先前為了方便,随身攜帶了不少應對各種病症的丸藥,否則,煎藥都得成大問題。
沈熙遙用內力使水囊裏的水變得溫熱,方便她送服藥丸,服了藥過後,她腦袋開始昏昏沉沉,一雙眼睛半睜不閉的,完全沒有了素日的光彩,看得他一陣心疼。他将人攬在懷裏,就像從小到大哄她睡覺那樣,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力度很是溫柔,沒多久舒墨然就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睡着了。
見她雙眉若蹙,雙手環抱在胸前,隐隐還有點發抖,沈熙遙又拿過一床厚厚的被子,将她裹得嚴嚴實實,然後連人帶被子一起緊緊抱着,再拽過另一床被子蓋在兩人身上,她才終于不嚷嚷着說冷了。
沈熙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看她被捂出一層又一層的汗,他用帕子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揩去,就這麽僵硬地進行了無數個來來回回,舒墨然也沒有要退燒的意思,他只好換一種法子。
他将留在馬車角落的一小壇子酒倒了一些出來,将帕子沾濕了之後擦拭着她的額頭、臉蛋、脖子,再往下的部分不方便繼續,便只好撩起袖子為她擦了手臂。等到舒墨然身上的熱度終于退下去了,他全身的衣裳也濕了。
雖然隔着一層棉被,但畢竟是抱着個大活人,且這人還是自己日思夜想都想把她娶回家的姑娘,一開始還能夠心無旁骛地照顧她,到後來,那從指尖傳來的細膩的手感,令他不由得有點心猿意馬。再後來看她的燒也退得差不多了,卻仍自在他身前睡得安穩,一低頭便是她因為發燒而愈發顯得嬌豔欲滴的櫻唇,沈熙遙更是心頭意動,一邊唾棄自己在這時候還有禽獸的心思,一邊卻又忍不住盯着她細看。
到底還是顧忌着她是在病中,到也沒有真的占她小便宜,但卻用眼光在她唇上描摹了一遍又一遍,肖想了一次又一次。還因為長時間的忍耐,一身裏衣都弄濕了。
不知是察覺到身邊人熱切的視線,還是他用烈酒擦身的方法奏了效,不過三個時辰舒墨然的意識就漸漸清醒。于是她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他那蒼狼一般綠光閃閃的眼神,就像是一個長時間走失在荒漠裏卻陡然得遇綠洲的人一樣,殷切地渴望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