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秋山有态忻新雨
要說起扶風山莊陸家,整個宛陵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以陸淵他們在去府衙的路上便吸引了一大群人的注意力,再加上前天頤壽坊有人鬧事,陸家少夫人還受了牽連,整得滿城風雨,不少人都不免替舒墨然感到擔憂不已。此時看他們似乎有了眉目,便都自發跟在後頭去瞧一瞧。
雖然聲勢浩大,但陸淵仍是保持着人們印象中的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的形象,面帶春風地入了衙門,靜候衙役去把那位倨傲的趙大公子請出來。
趙壑有意托大,故意将動作放慢了幾分,他也依然耐心地等着,沒有半點心急如焚的模樣。只是在趙壑剛出來就跟他說了句:“知府大人,在下有話想私下與您聊一聊。”
趙壑滿意地笑了:“請。”不過是一個兒女情長的癡情種,為了自己的妻子居然就乖乖地将陸家的基業雙手奉上,未免也太容易了。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待進了後院,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被沈熙遙劈頭蓋臉地來了一句:“趙壑,你應當知道我是誰吧,我命令你現在趕緊放人!”
趙壑笑裏藏刀:“殿下說得這是哪裏話,雖然陸少夫人目前只是嫌疑人,但為了保險起見,請恕下官不能從命。”開玩笑,你以為老子是這麽好吓唬的嗎?
“本皇子還以為自己有身份就可以目無法紀了呢。”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哦?是嗎?原來知府大人竟然還知道什麽叫‘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陸淵聞言露出了狐貍般狡黠的笑容,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沈熙容從後面閃了出來:“本王外出游玩,順手救了一個人,一問之下才知,原來這人與你還有些淵源,我這有個故事,不知趙大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逍遙王,我們現在正在讨論案子,可不是你胡鬧的時候。”趙壑心虛地怒斥,沈熙容只是在詐他而已,他們明明告訴自己已經把那人給解決了,對,沈熙容說的一定是假的。
“四弟說的那個人同本案有沒有關系,你見了之後不久知道了。”沈熙遙盯着趙壑,向右側拍了拍掌。
看他們那篤定的樣子,趙壑心下開始發慌,那種不安在看清跟在王清後面的那人的面貌時更加重了。
“小人半月前随這位知府大人來此地上任,直到前幾日,他命我在頤壽坊等一位夫人,他們先是假意争吵,我再趁亂殺了那名女子後逃之夭夭,他叫我對此事保密,事後會給我一百兩酬金,結果卻他卻派人來追殺我。”
“你無憑無據怎麽就敢說是我指使你,退一萬步來講,即便是我讓你去做的,你可別忘了,殺人的是你,我手上可沒沾染人命官司。”趙壑不愧是資深的纨绔子弟,在他說話間已經冷靜下來并且能夠對答如流了,一看就沒少應付過類似的事件。
“這個東西,趙知府應該不陌生吧。聽說這在咱們整個大寧朝,您這都是頭一份呢。”一直默不作聲的南飛旭攤開手,掌心裏躺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玉扳指,“不知這個可否算是證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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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壑這才真正開始着急忙慌了,幾日前它便不翼而飛了,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尋,只好暗暗地找,至今都不見蹤影,誰曾想卻到了他們手裏。
但依舊強裝鎮定:“哦,前幾日剛到寶地,想着宛陵也是江南繁華重地,你們也知道,我嘛,就對吃喝玩樂感興趣,就出門随處逛了逛,沒曾想晚間回來就發現它不見了,也不知是被哪個賊人給盜了去,或是自己不小心掉了也未可知。原來是南公子幫我拾到了,看來足下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
說着就要去拿那扳指,卻被南飛旭躲了開來,重新合攏手掌。
“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這可是你口口聲聲要的證據,怎能這樣就交到你手裏?”
“是啊,你不是要證據嗎,這小兄弟說你當初命他去行兇的時候可是一并将此物交給了他的。”這東西是趙壑的不假,但卻是從挽芳那裏搜來的,不過,胡言亂語嘛,他沈熙容也不是不會,反正他□□嫁禍不假,這麽說也不過是要坐實趙壑的罪名罷了,所以這番謊言沈熙容說得無比坦然。
“胡說!我看分明就是他偷了我的東西還意圖嫁禍于我好洗脫他自己身上的罪名。”趙壑勃然大怒地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個人,恨不得把他給活剮生吞了。
陸淵點了點頭:“嗯,我也覺得這人在胡說。”
趙壑卻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更覺古怪,這些人總不會是幫他說話的。
果然,陸淵又轉向那人的方向問了句:“單單是叫你去殺一個青樓女子,還是利用完就滅口的角色,趙大人怎麽會如此貴重的物件交與你。”
“草民所言,句句屬實,求各位大人明鑒。趙壑他之所以要取我性命,乃是因為此前我曾掌握他一些別的罪證,這位趙大人所犯之事,罄竹難書。”接着就将好些事娓娓道來,有的是他所知的事實,有的是他們昨晚商量好的說辭,真真假假,信息量巨大。
趙壑越聽,臉色越難看,現在他要是還明白這些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就是傻子了。一把抽出身旁衙役的佩刀,趁人不備就想了結了那個猶在滔滔不絕給他列罪狀的人,卻被早有防備的王清攔住了,佩刀落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刺耳,仿佛在宣判着他的失敗。
“王清你竟敢以下犯上。”
“若是在平日,下官自然是不敢,可如此您已成為案犯,下官不得不鬥膽将您羁押,聽候聖上發落。”單憑他敢私開礦山,就別指望能夠善始善終了。“來人,給趙大人準備一間上好的牢房,好生看管着。”
然後趙壑就被灰頭土臉地戴上了鐐铐枷鎖,押入了大牢。
待那些衙役們都出去了之後,沈熙容用手上的扇子拍了拍還跪着的人的左肩,笑得無害:“好了,小子,我沒騙你吧,你自由了。哦,走之前別忘了向那位陸公子拿銀子啊。”
陸淵也不跟他計較,痛苦地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銀票:“剛剛表現不錯,這裏一共有五百兩銀票,還有一些碎銀子。你如果以後還敢出來興風作浪,或是翻供的話,保證你生不如死,你應該知道,我們沒跟你開玩笑。”
經此一役,他就算是個傻子也不敢惹這幾尊大佛了,于是拿了錢立馬滾得遠遠的,從此銷聲匿跡。
“現在可以去外面張貼告示了,就說趙壑知法犯法,還公然在公堂行兇,殺了指證他的證人,所以暫時将他押監處理,之後押解回京上交刑部和大理寺處理。哦,別忘了說,陸少夫人被冤枉入獄,感染風寒未及時得到治療,不幸病逝了。”陸淵說完就往外走了,一副痛失愛妻的頹廢樣。
南飛旭也跟在後邊,冷着一張臉出去了,門口的百姓看見二人的臉色都不明就裏,直到看到王清派人張貼的告示才知陸家竟遭受了怎樣悲痛的無妄之災,一時之間,城中衆人均扼腕嘆息,對新上任沒幾天就作妖的新知府更是痛恨,幾乎是每家每戶都要罵上一兩句。
與此同時,沈熙遙卻和沈熙容去了先前趙壑用來軟禁舒墨然的房間,在她臉上好一陣塗抹,不消片刻便呈現出一張陌生又平凡無奇的臉,喬裝一番之後,三人從後門悄悄離開。從此,世上再無洛舒,她只是舒墨然,是陸家的義女而不是陸家的兒媳了,真好。
“趙壑既然不信任他,為何派他去做事。而且趙壑命人滅他的口,那麽那些幫他滅口的人不也知道了嗎?那豈不是暴露給更多人知道了?”
“二嫂,這我知道,通常呢,為了增強保密性和安全性,他們是各自行動也都并不知道彼此接到的是什麽任務。所以,對于他來說,他的任務就是殺挽芳,而那些人的任務就是殺他,那麽及時殺他滅口的人有一撥,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要殺的這個人做了什麽事,即便将他們抓住了拷問,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而這次這個倒黴蛋,也算他還多了個心眼,提前掌握了趙壑的一些把柄,只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同趙壑做交易就差點被殺了,反而幫了我們一把。”
沈熙容說得起勁,突然感到後脖頸一陣發涼,回頭就看見沈熙遙正以眼神放着暗箭:就你知道的多,要不是沖你那聲嫂子,保管給你揍得鼻青臉腫的!
“咳咳,多虧了我二哥機敏過人才沒讓二嫂你受苦。”沈熙容邊說着邊調整了步子,走到沈熙遙的身旁,果然那凍死人不償命的低氣壓就消失得幹幹淨淨了。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沈熙遙握着舒墨然的纖纖細手,滿是知足,言簡意赅地吐了一個字:“等。”
“等什麽?”沈熙容有點沒反應過來。
沈熙遙望了望洛陽的方向,“晴了這麽久,也該下一場雨了。”牽起舒墨然繼續往前走。
“唉,你們等等我啊,快跟小弟我說說,到底要等什麽呀,什麽意思,要下什麽雨啊?”沈熙容不顧儀态地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男主的弟弟是友軍,四弟更是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