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思迥異
自從上次那番話被林晴聽去,大哭一場過後,她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從前恨不得天天粘着陸潇的她,再也沒有主動踏入竹清院半步,更沒有提起過他半句。即使不小心碰個面,也只是低着頭輕輕喚一聲“二表哥”,在陸潇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之前,她便快步走開,只留陸潇在原地,恹恹地看着她的背影。
反倒是君臨,三天兩頭地往亭山跑,每次來都帶些新奇的小玩意兒或是精致有趣的點心小食,送與林晴,或是邀着她一同下山,逛逛街、游湖泛舟,林晴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了起來。
對于君臨上扶風山莊如入無人之境這件事兒,莊內的衆人都已經司空見慣了,還在人前人後一個勁兒地誇他待表小姐極好,二人甚是般配雲雲。最開心的就是輕煙了,因為這下她家小姐終于不再愁眉苦臉以淚洗面了。
本來林晴自幼失去雙親,寄居娘舅家,就不得不謹小慎微,萬幸陸家待她視如己出才養成了她活潑天真愛笑的性子。但這些年,尤其是這幾個月,她一心撲在陸潇身上,卻日益愁悶,輕煙看着,甚是心疼。
如今來了一個心悅林晴的君少爺,把她捧在心上,給她帶來歡樂,就這一點,在輕煙看來便遠勝于陸潇,是以輕煙看君臨,那是相當順眼。
可陸潇聽着看着卻不是那麽有滋味兒。君臨君臨,天天都是君臨,這到底是我陸家還是他君家,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扶風山莊的下人何時變得如此碎嘴了。
陸潇暗自生着悶氣,又不好遷怒于人,整日裏臭着一張臉,竹清院中的人都明顯察覺出二公子的煩躁,又不知哪裏做錯了何事,只前所未有地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生怕觸其黴頭給自己好一頓挂落。
就連陸潇本人,都覺得自己生的氣簡直莫名其妙,仔細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君臨太煩了吧。再有就是,自家表妹那麽嬌俏可愛,豈是君臨那糙漢子能夠配得上的,表妹她年紀小,別被他一肚子的花花腸子給坑蒙拐騙了去。
呵,也不知道之前萬分嫌棄林晴的人是哪個,這會兒倒是一口一個小表妹喊上了?至于糙漢,那更是搭不上邊兒,放眼整個宛陵城,君臨不說擲果盈車,那也是一介翩翩公子,是滿城姑娘心中郎君的上好人選,若連他都被說成是糙漢,可讓其他人該如何是好?
這些天,舒墨然冷眼看着,卻不再過多幹預他們二人之事。別說感情本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說再多也不抵多大用處,哪怕單單就沖陸潇上次說的那些話,舒墨然覺得,林晴也确實是該晾一晾他,讓他長長教訓。
而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那便是開一家藥膳館子。這還是上次她在後山淋雨生病,被陸淵勒令在家靜養的時候,萌生出來的念頭。
那會兒一碗一碗的補藥像流水一樣一日三餐地往墨梅軒送,令她苦不堪言。好在林晴素來愛搗鼓一些糕點,每每有了新樣式新口味的點心或是菜品,必會往她這兒遞上一份,才總算叫她好過了那麽幾分。
還是踏雪的一句“若是您能拿出進食的架勢來進湯藥,可不就松快多了麽”提點了她,既然美食能大受歡迎,何不将其與藥材結合起來?
高門大戶裏的夫人小姐們總是要調理身子或是保養容顏的,如果她能做出味美又有療效的藥膳,她們又怎會願意選擇去喝那苦藥渣子?且宛陵最是江南繁華地段,富貴之人只多不少,想來行情應該不錯。館子的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做頤壽坊,取頤養天年、長壽無疆之意。
“如果晴晴願意,我們還可以一起,以她的手藝加上我的方子,穩賺不賠。”舒墨然躊躇滿志地暢想着。
就這麽,同在一個山莊內,各人心思迥異,有人煩惱有人笑,有人失意有人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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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扶風山莊的詭異氣氛,神醫谷一片和樂。
從南飛旭脫離生命危險以來,洛楓及沈熙遙師徒二人就秉承着随緣的心态,平日裏該練武還是練武,該制藥仍是制藥,就連外出采藥、出診也沒耽擱,頂多就是遇上路途遙遠些的病例時,沈熙遙會留下照顧,以免他們外出時日過長,導致他直接從昏迷步入永眠的行列。
前幾日,左側卧房終于迎來了鮮活的氣息——南飛旭醒了過來,卻忘記了過去。不記得自己是何身份,不記得此前發生了何事。
那天,榻上男子的眼珠在眼皮的遮蓋下轉了轉,眼皮微掀,卻因受不了陽光的刺激,飛快地合眼,過了一小會兒,才又緩緩睜眼。這才看清自己躺在一個十分簡樸的房間裏,雖不至于家徒四壁,但也幾乎不見任何擺件,滿室都是濃濃的藥味兒,就連窗外,目光所及之處,也是一大片花草,搞不好,那些也是供主人家入藥的植株。
屋外洛楓正與沈熙遙下着一局棋,一邊計劃着中秋過後同去扶風山莊逛一逛散散心,順便在宛陵城四處瞧瞧,游玩一二。這段時間,聽說附近的宛陵城新來了幾位口才極好的說書先生,講的都是自己寫的話本子,內容很是新奇,聲名大噪,洛楓很是有興趣,打算帶着沈熙遙前去湊個熱鬧。
只是谷中這個病人怕是不太好辦。
“您就自己一個人去吧,我留在這,不是正好免去您的煩憂?”沈熙遙對他的提議興致缺缺。
這麽說,洛楓就不幹了:“那怎麽行,你一個少年,哪有叫你長久呆守在這深山老林的道理,若是那時他依舊未醒,那就幹脆将他帶去陸家,偌大一個山莊,想來你大師兄也不差那一間客房。”
開玩笑,真當他只是個一心玩樂的老頑童麽,還不是想着讓這小子出去透透氣嗎?不識好人心。洛楓沒好氣地白了這個徒弟一眼,繼續落下一子。
正當此時,南飛旭循着聲音來到二人身後:“敢問這是何地?”
洛楓背對着屋內,和沈熙遙聊得正專注,背後就冷不丁地傳來一句略帶低沉沙啞的疑問,吓得他手指一哆嗦,指尖白子猛地掉落,順帶着将棋盤上其餘的棋子抖落得亂七八糟。
陡然受到驚吓的洛楓轉頭對罪魁禍首責怪道:“你屬貓的嗎?走路怎麽都沒有聲音的,吓我老人家一大跳。”
還沒來得及道謝就貌似惹惱了救命恩人,南飛旭有點過意不去,剛想拱手致歉,又見方才還一臉不滿的人欣喜萬分:“哎呀,你終于醒啦,我還以為是誰呢?年紀大啦,反應不過來喽。”
看着對面洛楓的表現,沈熙遙表示他可不可以裝作不認識他,真的,太丢臉了。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這裏是神醫谷,這是我師父,也是神醫谷的谷主,數月前你在興寧被人追殺,你我二人死裏逃生,奈何你一直昏迷未醒,我才将你帶回此處。”
“請問公子之前可曾認識我?可知我姓甚名誰?我好似忘卻了很多東西。”南飛旭一臉苦惱,這種對一切都未知的感覺不太美妙,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事情。
“不曾。我只知你是今年應昭前去征兵的,被編入西南大軍的右翼前鋒軍。”對于自己的身份,沈熙遙只字未提。
“醒了就好,走走走,進屋去,我再為你把把脈。雖然你破壞了我的棋局,害我失了大好贏面,我也不跟你一介傷患計較了。”洛楓趁機将棋盤弄得更亂了一些,完全看不出原先的布局。
“我看你該感謝這位兄弟才是,若不是他給你的那一吓,你還得費心費力再找悔棋的借口呢?”師父一本正經說胡話的功力一向一流。
“亂講,我向來是落子無悔的。”洛楓抱着他最後的倔強,心虛又高聲地辯解着。
“是是是,就算我讓您執白子先走,起碼你落子無悔,上次那只不過是不小心拂落了幾顆,再上次又是頭暈目眩四肢乏力,上上上次……”沈熙遙一一道來。
“好了好了,不要拘泥于這些細節嘛,下棋不就圖個好玩,誰還陪你征戰殺伐。”洛楓無奈,沒事記那麽清楚作甚,“走吧走吧,先進屋去。”
看着洛楓背着手落荒而逃的樣子,沈熙遙心情不錯,對于師父的厚臉皮,他已經充分認識到并且不打算縱容了。
南飛旭的脈息沉穩,沒什麽大礙,至于為何會失憶,可能是跟當時傷到了頭顱有關,他也只能開些藥稍作輔助,具體情況如何只能看他自己了,只是對他的稱呼卻犯了難,總不好天天你你你喂喂喂的。
“不過在你昏睡時,我曾聽你反複念叨着什麽,也沒太聽清,只依稀分辨得出有個‘淵’字,想來必是對你意義非凡的一個人,那我們就暫且喚你阿淵如何?”沈熙遙輕笑了下,“倒是與我師兄同名,也是有緣。你且安心住下,有朝一日總會想起一切的。”
南飛旭颔首接受了這番好意。
如今正好南飛旭醒了,可省去照顧病人的麻煩,那麽沈熙遙與洛楓争執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他雖然喪失了記憶,好歹未傷神智,自理能力跟認知能力也還是在的,出行完全不是問題。
“距離中秋還有一段日子,在這之前,阿淵你可以抓緊調養一番,屆時我們三人一起做個伴也是好的。我都想好了,進了宛陵咱們就直奔扶風山莊,我得先給他那小嬌妻備好見面禮,不用擔心,陸家在亭山布置的陣法我熟,于我而言就是形同虛設,去了以後……”說起他的算盤,洛楓就眉飛色舞,侃侃而談。
沈熙遙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南飛旭靜靜地聽着,也沒有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男女主快重逢啦! 至于陸潇陸二公子,不好意思,天道好輪回,看誰饒過誰。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