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知曉心意
身在宛陵的舒墨然與陸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在相隔幾百裏外的姑蘇,他們滿心惦念的人,将帶給他們何種驚喜。
此時的舒墨然,正醉心于籌備頤壽閣的開張事宜。
陸家鋪面多、人手足、名氣又大,要挪出一間來與舒墨然開藥膳鋪子并非難事,只是那些鋪子都是些老字號,也不好貿然轉向其他的營生,所以她不得不重新物色。
思來想去,她最終選定了長樂坊街口的一家酒樓,掌櫃的因為獨女将嫁去冷陽郡,天高路遠惟恐愛女沒有父母兄弟撐腰,生怕将來受了委屈卻不便回來,遂決定舉家前往冷陽,這裏的鋪子自然是要轉手賣出去的。
這裏地段不錯,長樂坊一帶多的是賣胭脂水粉、衣裳首飾的,不管是官家夫人小姐還是老百姓,都愛時不時地去那逛上一逛,往來商客也多,起碼客流量是不愁的。
可巧舒墨然也很是中意這裏的格局,價錢也合适,便将此處盤了下來。也不用大改翻新,稍稍布置一下,又從陸家酒樓中向陸淵借來一二手藝好的廚娘,兩三記性不錯嘴皮子溜的小二,一個掌櫃,再加上她和林晴共同研制的方子,很是夠了。
就是之前從沒有人開過藥膳鋪子,舒墨然也不知接受程度如何,不過林晴倒是信心十足,跟着舒墨然忙裏忙外,整日不見人影。
及至七月二十一,經過半個多月的忙亂,頤壽坊終于開張了,舒墨然提前好幾天就開始做起了宣傳,還推出了前三日每道菜只收半價的活動。有陸家的名頭作保,再加上衆人也覺得新奇,抱着湊熱鬧的心思去看看,倒也招攬了不少的客人。
一開始只是三三兩兩的人進來,待得出去一波之後,許是因為他們的交口稱贊,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從晨起到打烊,大家都沒停下來歇息。
好在小二機靈,各種膳食的療效倒背如流,腳下步子也快,手上動作又穩當,說起好話來也是叫人聽得心裏熨帖,整整一天,不僅沒出任何差錯,還令不少食客喜笑顏開,如此一來,這頤壽坊的招牌算是打出去了,贏得一個開門紅。
之前林晴為了躲避陸潇,常常往山下跑,如今有了頤壽坊,倒更是有由頭了,兼之她是真的喜愛膳食,也想向廚娘略學些手藝,這下扶風山莊更是不見她人影。
廚娘姓陳,未育有子女,早年喪夫之後被婆家人說她命硬克夫,将她趕了出來,娘家也早就沒人了,她無處可去也并未再嫁,陸夫人季氏可憐她,便一直将她留在陸家酒樓,她也感念陸夫人的恩德,對陸家盡心盡忠。
此次舒墨然将她請來頤壽坊幫忙,林晴也時常給她打打下手,聽得林晴說想将她手藝學上一二去,她也沒什麽遮掩,直接拿出了壓箱底的絕活,喜得林晴抱着她的胳膊直喊師父。
看到她們相處如此融洽,對于陸潇,林晴似乎也漸漸釋然,舒墨然甚感欣慰。
但只有林晴自己知道,每每看到陸潇的身影,哪怕只是聽到他的一句問候,就足以将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擊打得粉碎,繼而又勾起她心底的執念與妄想。尤其是夜深人靜時,這份求而不得仿佛一團熾熱的火苗,灼燒着她的心。
可白天又繼續裝作無事人一樣,日複一日加諸心上的折磨就像一個牢籠,将她囚禁在其中,她找不到出口,唯有想方設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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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就快到中秋時節,外出的陸淵還沒回來,陸長風夫婦又不在,林晴舒墨然和陸潇也幾乎沒什麽交集,連君臨也不再隔三差五往亭山上面跑,只去更近的頤壽坊。扶風山莊冷冷清清的,完全感受不到佳節即将來臨的氛圍。
直到八月十五當天,陸長風與季氏終于回到陸家,将他們三人叫回來,五個人湊成一桌,辦個簡單的家宴,這才有了一絲人氣兒。
宛陵的八月,仍是酷熱,每值宴會,陸夫人都偏愛安然亭,晚間帶着水汽的風攜來陣陣涼意,令人稍感暢快,皓月當空投射在亭下的湖面之上,微風拂過波光粼粼的水面,碎成了點點星光。
陸長風身為一家之長,面南而坐,右手邊依次是夫人季氏、舒墨然、林晴與陸潇環成一圈。
不過一月未見林晴,今晚再次圍坐在亭中,陸潇居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只是看她消瘦似乎了許多,本就不胖的身形變得更顯單薄,就連性子也讓他覺得陌生。
往年只要是大家坐在一桌,總是充滿着她肆意的笑聲,可今天的席間,除卻開席前送上的祝福,林晴一言不發,看到她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坐着,陸潇都快想不起來,曾經的她是何性情了,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丫頭恍若消失了。
瞥見她又暗暗往左側挪了挪,陸潇心底沉了沉,很是不滿,有種想把她拽過來的沖動,讓她一直待在自己身旁。想着想着,陸潇被自己不經意間冒出的念頭給震驚了,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呢?
他眉頭微皺,目露疑惑。不久之前那點滴滿足感頓時煙消雲散。
一旁的林晴察覺到他奇奇怪怪的目光,感到坐如針氈,只一個勁兒地往舒墨然身邊湊,一直默不作聲地夾菜,埋頭進食,半毫餘光也未分給那個頻頻盯着她看的少年。
對面的陸夫人也是不解,為何他們出去一趟,回來之後這兩個人就變成這樣了?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去和他們聊聊,把事情說開了去。
夾坐在陸夫人與林晴之間的舒墨然卻絲毫沒注意身旁二人的詭異,只幽幽地凝視着眼前的玫瑰酥餅,又想起了沈熙遙,一時緘默無語。
席間的氣氛一片沉悶,陸長風也不擅長調節氣氛,草草慶祝了下中秋月圓之夜,便将席散了,各自回院。
長輩先行,舒墨然緊随其後也往右後方的墨梅軒而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反正等林晴回過神來,安然亭中就只剩下她和陸潇了。
竹清院與棠風苑正好順路,二人并肩離席。暗自思襯着自己的打算,林晴想最後再跟他說些什麽,好幾次輕啓朱唇,卻都在最後關頭把話咽下,直到将近分道而行,也沒吐出半個字節。
林晴只字不語,心中滿是不舍,明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見,也不知再見時,會是何情形,到那時,他會不會,已經妻兒俱全了。
“我如今尚小,見識也少,難免就陷進去拔不出來,待我出去闖蕩一番,見見外面的天地,興許我就能放下了,只是不知,那時會怎樣?這也許會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這麽想着,林晴突然鼓起勇氣,輕輕地抱了一下陸潇,然後迅速跑開。
這反常的行為令陸潇心有不安,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失去。
一夜,輾轉反側。
次日天還未亮,林晴便自發醒來,卷了個包袱,收拾好一些細軟,将床頭那把匕首也放了進去,複又躺下,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
前不久,柳家與容家訂下姻親,婚期就在今天,八月十六。
陸家與這兩家俱都交好,林晴與容音也一直是閨中密友,又恰逢在家,如此大喜事怎麽都不能不去祝賀,只是等到早膳時間也不見林晴出來,她可從來都不會失禮于人的,莫不是病了?陸夫人這才擔憂地來到棠風苑。
一進來發現林晴果然面色不太好,“這是怎麽了,如何突然又病了,是不是這段時間累着了?”雖是外甥女,陸夫人也一向待她如親女,眉眼間的關心半分不作僞。
“勞舅母惦記,也沒有生病,許是昨兒席上貪吃,多吃了幾只醉蟹,夜間鬧了幾回肚子,沒有休息好罷了,無甚大礙。”林晴雖然裝病不去參加婚禮,卻也不想惹舅母憂心,為容音準備的添妝禮,也早在前日就已經送去,算是她一份心意與祝福。
舒墨然把脈之後也說無有大礙,只需好好休息便可,陸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可惜,今日容姐姐出閣,我不能去送送她,還請舅母幫我說一聲。”
“這倒沒什麽,你們素來親密,她也會體諒你的,你就先好好休息。”陸夫人拍着她的手安慰道,然後與舒墨然出了院子,一起前往容府,陸潇則和陸長風去往柳家。
他們走後,林晴才喚來輕煙,為她打一盆水淨面梳妝。
容府,容音在聽說林晴病了之後也很是擔心,絲毫不怪罪她的缺席,聽了舒墨然的說辭才安心地上了花轎,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繞宛陵一圈才步入柳家,隊伍饒了一路,騎在前頭馬上的柳宸也一路咧嘴,更是豐神俊朗,迷倒一片芳心,直到拜完堂鬧了洞房,臉上的笑意更是只多不少。
就連君臨打趣他笑得一臉傻氣,他也沒反駁,只說:“待你成親你就懂了,你現在孤家寡人一個,我原諒你的無知。”
君臨設想了一下他迎娶林晴的場景,也覺得美滋滋。
看到君臨這副傻樣,柳宸心裏平衡了,但另一邊的陸潇卻不見絲毫喜色。“兄弟,你跟我多大仇多大怨啊,至于在我大喜之日還擺出這麽一副臭臉嗎?”柳宸走過去開口道。
“你說一個人,怎麽才能确定自己對另一個人的心意呢?”陸潇悄聲将自己的困惑道出。
“你就假設一下,她若嫁給旁人,你待如何?若是想覺得很不痛快,那就說明她在你心上了。”柳宸感到一陣驚奇,這榆木疙瘩難道開了花動了春心?
順着他的話,陸潇想了想,豈止是不痛快,簡直都想殺人。望着不遠處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君臨,太刺眼了,真想把他套個麻袋揍一頓。
心中的疑惑消解個幹淨,原來自己這麽反常的想法,竟是因為自己喜歡上了那個笨丫頭?幸好他還有機會,以後一定不叫君臨上門了,他得吩咐門房,将大門小門前門後門都把個嚴嚴實實,再不能讓他成日裏在她跟前晃蕩。
理清楚了自己的心思,陸潇頓感暢快,回去就展開自己的追妻計劃,抱得美人歸。
陸潇想得那叫一個美,但他不知道的是,兩個時辰之前,在确保出門不會遇到陸夫人等人後,輕煙才叫門房備好車馬,二人帶着包袱上了一輛不起眼的灰色馬車。
林晴最後又朝着竹清院的方向望了一眼,像是要把它印刻在靈魂深處,又好似是在做最後的告別,這才放下簾子,任馬車緩緩駛動,往山下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字數多一點,加快進度把我晴晴暫時安頓好,讓二公子慢慢追妻去。讓我們男女主快點重逢,目測應該是在下一章。然後祈禱能有榜單給我上,哪怕是個毒榜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