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男人在這種事, 會委屈嗎?如果不愛那肯定不會覺得委屈, 出門獵豔, 提上褲子便走根本不需要溫存……又或許是他單方面不夠心胸豁達, 總之深夜在冷冰冰的酒店失眠時, 心下凄涼。
那夜顧初旭面臨兩個選擇, 一聲不吭回去完全當此事沒發生,亦或是依舊開車跑一趟,車門沒關, 他放下去駕駛座椅背, 昂着頭靜靜漆黑夜幕閃爍的繁星, 月色并不明朗, 是個壞天氣。
給的地址是小區地址,到地方時大概不足六點,他眼中寫滿疲倦,落下車窗看了看吳宇澤,兩人上車閑聊。
吳宇澤說馮清輝睡熟了,他沒舍得叫。
成年男人之間的會面, 且都已經踏入社會脫去了學生時代的稚氣,客套禮貌,一個比一個懂人情世故, 不會像女人之間橫眉冷對,脾氣再暴躁點,撕扯着爆粗口。
寧靜的夏夜,草叢傳來“口瞿口瞿口瞿”的蛐蛐求偶聲, 叫聲緩慢,圓潤柔滑,适合繁殖的季節卻讓人內心平和毫無雜念。
一個坐在駕駛座,一個坐在副駕駛座,沉默無言。未許,吳宇澤遞過來一根香煙,顧初旭此前是不抽煙的,聽說這東西解憂解乏,便接了。他主動要點煙,顧初旭也沒跟他客氣,探過頭深吸了口氣,第一口有些不順,嗆的心口發悶,第二口第三口便無師自通了。
顧初旭餘光掃了他一眼,“你們在一起了?”
這人吐着煙霧,抿了抿嘴說,“我們今天上午的飛機,去哈爾濱玩幾天,天太熱了,帶她去避暑。”
顧初旭垂下眼點點頭,沉默片刻忽而笑笑,“她以前總念叨着想去哈爾濱看冰雪大世界……拖來拖去,一直沒去。”她說的時候自然比顧初旭記述的要浪漫,是非他陪着不可,只想跟他去的地方。
對方說:“她就是個貪玩的小丫頭,被人寵壞了,只知道吃喝玩樂,我本來也說冬天要去的,她不答應。”
“就你們兩人去?”顧初旭沉吟了會兒繼續問。
“就我們兩個,還能有誰,”吳宇澤好笑地看着他,“我現在把工作也調到市區了,每天接送她方便……天天提點着鼓勵着,她最近開車技術長進了不少,我偶爾應酬推不開,她能慢慢開我的車晃蕩回去。”
“她膽子小。”
“是啊,很小,馮叔叔讓我有空多教她,其實我并不放心她開車。”他搖頭嘆了口氣,“需要鼓勵着才願意開。”
又說飛機票是在知行上訂的,到現在還沒選座,好似不能網上選座之類,最近機票緊張,所以待會兒需要提前兩個小時去候機樓,否則選不到兩人挨着的位置,而且她喜歡靠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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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初旭靜靜聽他用寵溺的語氣說了許多馮清輝的近況,好像過的不錯,比跟他糾纏不清的時候,開心多了,且吳宇澤自诩把她照顧的很好,事無巨細,一一都是他打理,中午有時間陪她吃飯,沒時間也會精挑細選,挑選味道好又對身體好的料理,訂了給她送過去,就為了她動筷子多吃一口。
不過最近又有兩個給她送花的路人甲,慶幸的是摸不準馮清輝喜歡什麽,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同,偏偏喜歡黃燦燦的向日葵。
顧初旭當然知道馮清輝喜歡什麽花,她喜歡向日葵,是因為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忠誠,且她覺得向日葵是面朝太陽的花,積極樂觀的人生态度。
不過這些話由另外一個男人口中以科普的方式告訴他,讓他心中五味雜陳,嘴裏味道苦澀,講不出話。
一通無聲的電話也并不能說明什麽,或許是不小心撥過去的,她本人并不知道,以前她就犯過同樣的錯誤,他跟着梅英女士參加一個商會交流會,她的電話打進來,顧初旭接了,她卻不說話,只傳來嘈雜意料窸窸窣窣聲,隔了會兒又打過來,他接了依舊沒回應。到晚上她才回電話,笑嘻嘻說把手機放牛仔褲兜裏了,不曉得怎麽給他打了過去。
天色要亮不亮,吳宇澤推車門下來,“她昨晚睡前說了句想吃生煎包,我得去買,待會兒醒了就能吃上。”
顧初旭擡手把香煙掐滅,縱然心中凄涼,故作大度叮囑了句:“以後好好照顧她。”
吳宇澤說:“我會的,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
對方說完這句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兀自笑笑,守着他接了,聽了兩句低聲說:“我什麽也不用收拾,不需要帶什麽……你早餐吃什麽?順道給你帶生煎包行嗎?吃什麽餡?具體有什麽餡我不清楚,待會兒我問問你再選吧。”
顧初旭喉結上下不安地滾動,末了也只能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旋着方向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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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清輝不能一直在展靜家中待着,咨詢室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理,她當了自己的老板,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展靜看到她略微驚訝。
“我有個病人今天過來。”她低着頭面無表情地解釋,剛坐下助理小王就說來訪者到了,在接待室等候,她拿着文件夾過去。
馮清輝的狀态并不适合跟人共情做輔導,這種心理上的問題,沒法勉力為之,她看着看着對方,就想到祖玉,想到祖玉,自然也想到她跟顧初旭的纏綿。所以她不得不跟對方道歉,然後推遲預約時間,對方向她确定推遲多久,馮清輝也沒給出具體時間。
她開車去了輔導老師家,被告知老師還沒回來,老太太臨出門的時候給馮清輝發過一則消息,她說人生苦短,年輕的時候想花錢消遣,又想着父母更需要孝順,後來結了婚,覺得孩子需要扶養,如今孩子各自成家沒什麽牽挂,所以打算跟老伴圍着地球走一圈,也算不枉此生。
毫無疑問他們是奉獻的一代人,按部就班的生活,比馮清輝這代人多許多責任。
馮清輝每次有想不開的事情找她,她安撫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與我一樣清楚,時間是療傷最好的良藥。沒有時間撫不平的傷痛。
她不知不覺就開車回到家中,她跟顧初旭的家,像是識途的老馬,漫無目的就能找到歸途。
顧初旭不在這,她才兩天沒回來,看着客廳沙發就覺得陌生,茶幾上扔着幾個煙頭,看起來有些別扭,他鮮少這樣不修邊幅,在房內抽煙,并且亂彈煙灰。
馮清輝本想收拾兩件單薄的衣服,這兩天氣候轉暖太多,有些熱。走到衣帽間,看着她的裙裝夾雜在他西裝內,心頭就有些不舒服。她并不太會家務,收拾衣櫥這樣的細致工作,一直都是家政阿姨在做,他偶爾有空會歸置歸置,起初他并不喜歡跟她的衣服混雜,奈何馮清輝就愛治各種不服,他越不喜歡,就越要那麽放,習慣是靠培養的,時間久了,他就适應了。
跟顧初旭鬧成這樣,除了展靜她還沒驚動旁人,年輕的時候不懂得避諱,分個手恨不得全宿舍的人都知道,以至于後來,每次她回到宿舍閉門不出,大家都知道這是又分手了,分手幾天,尚且待定。
馮清輝的每次分手,都是無關痛癢的小打小鬧,經常是上午或者下午分了手,最遲晚上十二點前他就來哄人。年紀越大,越懂得隐忍,分手那些事,不會輕易挂在嘴邊,會懸在心裏,積壓致爆發。可是年輕時的分手,說的頻繁不會走心,現在的分手,慎之又慎,卻更吓人。
馮清輝用完他書房的電腦沒有關機,用微信發了一些文件給展靜。走回卧室,攤開行李箱開始收拾衣服,早晨他出門沒關好收納男士手表的抽屜,馮清輝轉身的時候被邊角撞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氣,捂着腰胯骨彎下腰,扶着梳妝臺前的方凳坐下。
方才的力道,明天這塊肯定會淤青,她好半天緩過勁,視線從抽屜一掃而過,頓了頓,只覺得腦中有什麽閃爍了下,眨動着眼睛沉思幾秒又轉過來頭。
纖細的手腕探過去,緩慢拉開抽屜,剛做了沒幾天的奶茶色的指甲輕輕撥開絨布,順利找到她送的那枚手表,表盤确實有磨損的劃痕,整體還算新,他其實沒怎麽待過,婚後一直擺在這,馮清輝也很少關注,她一般不是很在意這種首飾類的東西,心血來潮買了,不代表喜歡戴,上次清理首飾盒發現早幾年買的耳釘竟然會生鏽。
她拿起來,大拇指指肚輕輕摩挲表帶,她這種花錢大手大腳的人,完全靠工資自己攢錢給他買個這種檔次的機械表,其實真的特別艱難。
她反過來,表盤背面的名字清晰地呈現,馮清輝看過去,背脊忽然一涼,從脊椎骨到頭頂,猶如被人打了一記悶棍。
刻字的時候,馮清輝按照古人的習慣,讓人從右往左刻了兩個小字,用現代人的閱讀方式,應該是“輝清”。古人右為尊。上為君,為父母;下為臣,為子女;右為大,左為小。馮清輝就想表示“無出其右”,寓意是在你心裏,沒有人能超過我的意思。
可手中的這塊表背面從左往右刻着“清輝”二字,且位置偏上。
此刻的感受,震驚懵逼高于傷心難過,她愣愣地瞧了許久,眼淚就這麽無聲無息一下子被震懾下來,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盤旋,謊言,全是他媽的謊言!她再也不想跟這個男人有任何牽扯,一毛錢的牽扯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