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只聽你的話
祁天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有被人打過。
在外頭,只有他打別人,沒有別人打他的份兒。畢竟他從小就練拳,而且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在家就更不必說了,祁琛和祁爺爺都是講道理的人,即便不滿他的學習成績,頂多念叨幾句,絕對不會上手打孩子。
然而此刻被小姑娘這麽啪啪地打幾下,他竟然覺得……既舒服,又快樂。
……看來他的确有幾分受虐狂傾向。
再說初晴,她被羞恥與氣憤遮蔽了雙眼,跳起來不管不顧地掄了祁天幾下。
對方巍然不動,臉上仍滿不在乎地笑,似乎一點都不痛,而她的掌心卻麻麻辣辣的。
啊啊啊真是太氣人了!
她氣得差點哭了出來。
下一秒,初晴突然回過神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這裏可是祁家啊!
她竟然在祁家一家人面前痛毆他們的寶貝蛋!!!
初晴又羞又窘,嘴唇微微發抖,誰也不敢看,臉上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脖子上,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春風拂過窗外的梧桐,搖曳一樹花影。像小扇子一樣的桐樹葉在風中嘩嘩地笑,喜鵲翹着藍黑色的長尾巴,在細枝上跳躍,好奇地透過落地玻璃窗往大廳裏面看。
少女垂頭喪氣地站在沙發旁,一臉的生無可戀。
“哈哈哈!”坐在沙發另一頭的祁爺爺爆出一陣爽朗的大笑,“打得好!這個臭小子就是欠揍,我一直以來都很想打他,只是老胳膊老腿了懶得動,沒想到今天你幫我達成了這個心願……”
福姨呵呵直樂,就連一向冷峻的祁琛,眉眼也都染上了笑意。
大廳內一片歡樂祥和。
祁天無語地望了望自己的家人——他們居然因為自己被打而這麽高興,人間果然不值得。
宣紋心思細膩,她見初晴的臉上仍帶着紅暈,眼睛也躲躲閃閃的。
——因為被大家知道了她跟祁天在廚房親吻,小姑娘仍覺得害羞呢。
“欣欣,”宣紋輕聲對女兒說,“福姨在後院種了紅色的多肉植物,叫虹之玉,粉嘟嘟的,很漂亮喲,你想不想去看呀?”
“想!”欣欣仰起可愛的小臉,大聲說,“我要去看紅玉玉!”
福姨便帶着她們去了。祁爺爺已經完全被活潑可愛的欣欣收服,小女孩要去後院,他自然也跟着去。
轉眼間,大廳內只剩祁琛、祁天和初晴三個人。
空氣突然沉靜下來,唯有午後金黃色的陽光仍然照得熱烈。
“小初,你跟我來書房一趟。”祁琛淡淡地說道。
祁天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聞言眉一挑,冷笑了一聲。
現場就只有三個人,他偏要把初小晴叫到書房談話,為了避開誰顯而易見。
初晴望了望這兩父子——同樣俊秀的眉目,同樣高挺而略帶倨傲的鼻梁。
明明是骨肉血親,他們之間的隔閡卻深如天塹,穿透了漫長的歲月。
難道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初晴微抿了抿嘴,擡頭說:“祁叔叔,不管你想跟我說什麽,我覺得應該讓祁天也聽一聽。”
祁琛揚了揚眉,神情有些意外。
然而不等他開口,祁天就搶着說道:“有什麽好聽的?他就算肯說,我的耳朵也沒空。”
這話明顯是在賭氣。
祁琛微微一哂:“真是個幼稚鬼。”
“我幼稚?”祁天冷笑了一聲,“我就不信您像我這麽大的時候能有多成熟。”
這樣吵下去簡直沒完沒了。
初晴拍了拍祁天的手:“好了,別說了。”
祁琛望了望他們兩個人,笑了笑,慢悠悠地說:“幸好你還肯聽小初的話,這是你唯一的優點。”
祁天微微仰起下巴,那是一個挑釁的神情:“我有多少個優點不用您管,反正我絕不會重蹈您的覆轍,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祁琛的臉色頓時一變,他被兒子戳到了心中最軟最痛的那個部分。
家庭大戰一觸即發。
初晴嘆了一口氣,只覺得這兩父子簡直是吵架能手,每句話都往要談崩的方向帶。
她沒辦法說祁琛,但祁天她還是可以管一管的。
“你就別再說話了,行嗎?”初晴和顏悅色地問祁天。
祁天猶不服氣,張嘴想再說什麽,
初晴立刻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的臉上戳得軟了下去,一字一句地警告:“給、我、閉、嘴!”
祁天看了看氣鼓鼓的小姑娘,終于把話咽了回去。
初晴收回手,轉向祁琛,誠懇地說:“祁叔叔,祁天他已經十八歲了,他最需要的不是把一切不良因素都隔絕在外的愛護,而是信任。但您總是不相信他有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難怪他會不高興。畢竟他的能力不弱,而且比一般人要狂妄自大……”
祁天聽到這裏,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不高興地抗議道:“你會不會說話?什麽叫狂妄自大?”
初晴沒有回答,卻拉起了他的一只手,然後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
那是一個十分親昵的動作,當中透着喜愛。
她的手又小又軟,指尖嫩紅,手指甲像貪玩的小孩一樣留得有些長,雪白的手背上還有幾個上小小的肉渦渦,可愛得要命。
祁天垂下眼睑,捏着她的手指玩,心想:要不是你的手這麽軟,我才不會聽你的話呢。
祁琛靜靜地望着這兩個少年男女間的互動。
春日的陽光和煕溫柔,把坐在沙發上的祁天和初晴照得明媚而又生動。
空氣中飄浮着桐花的香味,後院隐約傳來小欣欣快樂的咯咯笑聲。
無論怎麽看,這都應該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祁琛突然有些恍惚——要是芸妮還在,她會不會也像小初那樣,覺得他不應該這樣對待兒子?
祁琛的心中生出幾分蕭索,同時又有幾分感慨,他沉吟了片刻,開口道:“祁天,你有多少能力,證明給我看吧。當年在你面前說謊、離間我們家人感情的是許超凡;至于隐藏着賴來金背後的黃哥,目前還沒有查到任何線索。就這兩件,你去查吧,要是能把這兩件事查個水落石出,你以後無論要幹什麽,我都不管了。”
清澈的香雪湖在陽光下泛着金邊,湖邊三四垂柳如煙。
有幾個不肯睡午覺的小男孩,四五歲左右,捏着小小的網罩撈小魚玩。偶爾撈到一尾胖圓身子的蝌蚪,就會大叫着給大人看,清脆的童聲中充滿了快樂。
祁天駕駛着車子從湖邊駛過,開出香雪谷小區。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坐在副架駛位的初晴問道。
祁天輕松地把着方向盤,簡短地答:“找人。”
初晴:“找誰?”
她等了片刻,見他不回答,便伸手輕打了他一下:“說啊。”
祁天瞥了她一眼:“初小晴,你別這麽嚣張——你瞞着我這麽多事,我現在還沒原諒你呢。”
初晴正想說話,口袋裏的手機卻震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媽媽發過來一條微信:
乖女兒,周末別光顧着學習,跟那個男孩聯系一下吧。他就在南城,要是聊得開心,可以叫他出來見見面。
初晴沉默了一會兒,決定裝作沒有看到這條微信,當下也不回複,随手一按熄屏鍵,屏幕黑了下去。
“我告訴你,這次問題很嚴重!”祁天目視前方,趾高氣昂地說,“你要是不好好向我解釋,并且向我陪罪三次以上,我是不可能原諒你的。”
初晴想了想,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對他說:“我媽給我介紹了一個男孩子,她覺得那個男孩子跟我很配。”
祁天:!!!
他難以置信地轉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判斷她有沒有演戲騙他。
初晴重新劃開屏幕,點進微信,大大方方地把媽媽的信息給他看。
祁天瞪着屏幕上的那句話,表情非常難以言喻,似乎就快要窒息。
半晌,他慢吞吞地說:“好吧,我已經原諒你了。”
祁怼怼竟然變成了祁慫慫……
初晴樂得不行,直到到達了目的地,都還止不住笑。
祁天停了車,解開了安全帶,伸手用力地捏她的臉,咬牙道:“看我吃癟這就麽高興,嗯?”
初晴連忙笑着求饒。
祁天悻悻地放開手。
小姑娘剛才靠在座位上笑了半天,柔細的頭發有些亂,漏了幾縷下來,掩在緋紅的小臉旁,清澈的眼中仍殘存笑意,那模樣十分愛嬌。
就像一朵月季,春天裏的她有一種柔軟的美麗。
祁天心中一動,緩緩地朝她俯身過去……
初晴見勢頭不對,連忙伸手擋住他的嘴,羞紅了臉道:“別亂來,會被人看見的。”
車子就停在街道的一塊較空曠的地方,來往的路人不少。
對于祁天來說這根本不是事兒,被人看到就看到,有什麽關系?
然而他的小姑娘實在太害羞,要是他硬來,她一定會氣得兩三天不理他。
祁天只得作罷,想想又覺得不甘心,他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擋在前面的雪白手指。
初晴立刻縮回手,又羞又惱地瞪他,那對晶瑩的黑眸仿佛潋滟着水光。
——變态!
祁天得意地一笑,“喀”一聲幫她解開了安全帶。
兩人下了車。
眼前是一條斑駁的小巷。
巷口釘着的牌子上寫着“正氣巷”。
初晴越看這條巷子越覺得眼熟,“這裏不就是你跟那個龍虎哥打架的地方嗎,你來這裏……是想要找他?”
祁天點了點頭:“那天我們是在這裏碰到他的,當時他們好像正吃完早餐,接照常理推測,他們住的地方應該就在這附近。”
“你找他幹什麽?”初晴納悶地問。
祁天擡頭打量着這條小巷,慢慢地說:“吳成跟我打第一次架之後進了局子,當時警察查到他還犯有其他事,所以他應該沒那麽快出來的,但他偏偏沒過多久就出來了,這是第一件奇怪的事;如果說吳成為了複仇,到學校堵我,那還好理解一點,然而他還聯同賴來金和黃哥,想要拍我打人的視頻抹黑我有精神病……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這個問題初晴也百思不得其解,“你想到了什麽?”
“我爸說,當年那個許超凡在說謊。”祁天續道,“許超凡是超凡集團的總經理,跟我爺爺有點交情,但近年來他們兩人關系轉差。好像是因為超凡集團與中天的業務內容有交叉,超凡沒辦法跟中天競争……我爸很不喜歡許超凡,覺得他人品差,做事有些不擇手段。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的話……”
初晴仍有些不理解:“你懷疑許超凡是抹黑你的幕後黑手?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祁天想了想,“先抹黑我有精神病,然後推論到祁家一家人都有遺傳性精神病。中天是上市公司,任何與掌舵人有關的新聞都有可能會引起股價波動。有時甚至不需要實錘,故作神秘地散布一些假消息就有可能奏效。”
初晴瞠目結舌:“這也太卑鄙了吧。”
祁天笑了笑:“我也只是随便猜猜,不一定正确,所以要求證一下。”
“诶,你,你們幹嘛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
兩人回頭,看見了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胖男人,穿着一身速幹衣,大概是剛跑步回來,衣服濕了大半。
“你們不住這一帶吧?來找人?”胖子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