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次掉馬甲
宴喜臣立馬下車去确認杜亞琛的情況。
剛才那三次擊殺也不完全是壓倒性的,他看到其中一人和杜亞琛搏鬥起來,只是剛才兵荒馬亂,宴喜臣也沒有看清楚杜亞琛具體有沒有受傷。
他幾乎是将杜亞琛從駕駛位上扯了下來。
杜亞琛從善如流,任由宴喜臣的拖拽,順應他的力道被他抵在車門上,從上到下細細地看一遍。
在宴喜臣的目光流連到某個地位時,杜亞琛玩味地笑:“如果你是想檢查某些地方,我跟你保證,你剛才開槍的樣子真是讓人……”
宴喜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可閉嘴吧,能不能安分片刻。有沒有受傷?”
杜亞琛沖他眨了眨眼,又搖了搖頭。
宴喜臣這才放心下來,松開杜亞琛往後退開兩步:“剛才那些人——”
他的話還沒有問完,一輛飛馳的武裝車忽然停在他們二人面前。
刺耳的聲音頓時令宴喜臣提起十二分警覺,身上肌肉的轉鬥狀态記憶還沒有解除,幾乎瞬間就開了杜亞琛的後備箱去摸槍。
摸到槍的同時,宴喜臣也看到兩個熟悉的面孔從車上跳下來。
女人身上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高大強壯的男人則緊蹙着眉。
宴喜臣腦內警鈴大作,渾身神經瞬間繃緊。他不會忘記這個突襲過他兩次的女人。
玫瑰和羅森,這兩人似乎總是如影随形。
混亂區的時候聽說過幾次關于他們,近乎‘傳奇’的故事。當然,這主要歸功于玫瑰和羅森身後的那個,被裏世界勢力成為‘老大’的男人。
宴喜臣不會忘記,當初他要離開C區千萬混亂區之前,段明逸就曾經跟他提起過那位非常強的,近乎占據着領袖地位又不幹領袖事兒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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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道理上來講,玫瑰和羅森應當是和他同一個勢力下,不至于是敵對關系才對,可鑒于之前跟玫瑰對上時實在沒什麽好的記憶,宴喜臣還是選擇默默掏了把小手槍。
玫瑰和羅森快步走到杜亞琛面前,如果不是他們手中沒有武器,宴喜臣簡直要開槍了。
大概因為宴喜臣站在後備箱的位置,那地方對那兩人是個盲點,所以他們并沒有察覺到宴喜臣,目光全放在杜亞琛臉上。
然後有趣的一幕出現了,宴喜臣看到杜亞琛的表情幾乎空白了一秒,然後立刻對迎面的二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很可惜,沒有注意到宴喜臣的玫瑰和羅森,并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更關心杜亞琛衣服上的血污。
羅森:“老大。”
玫瑰:“老大!受傷沒有?”
宴喜臣模槍的手僵住了。
他緩慢地移動目光,将視線釘在了杜亞琛那個看起來就十分心虛的背影上。
而杜亞琛在宴喜臣幾乎帶着高壓的目光中抹了把臉,轉頭看向別處,臉上難得出現種被戳破後的浮躁和空白。
宴喜臣後來回憶起來,那可能是他認識杜亞琛至現在為止,看到他唯一一次露出的窘迫。
玫瑰和羅森何等聰明,在這時候才立刻察覺到杜亞琛伸手的宴喜臣。
宴喜臣靠在後備箱上,雙腳|交叉,面無表情,手掌裏一掂一掂地抛着手槍。
羅森一個哆嗦。
他太熟悉這個模樣了,特別像八點檔裏跟出軌的丈夫秋後算賬的太太!
更不用說玫瑰,幾乎瞬間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
确認了杜亞琛的無事,玫瑰立刻讀懂了這詭異的氣氛,這才不可思議地看向杜亞琛:“不是,老大……你還沒跟他說啊?”
羅森倒退三步,立刻甩鍋:“我沒看到他。”
宴喜臣整整三天沒有搭理杜亞琛。
他本算是好脾氣,可一晚上抖落出的所有事,讓宴喜臣仿佛接二連三地腦內爆炸。
先是得知杜亞琛就是當初在他表世界裏的那個小男孩——據杜亞琛的說法,之所以以小男孩的形象現身,是因為一開始杜亞琛不确定宴喜臣的身份,所以想再觀望他一段時間。
再來就是他萬萬沒想到,杜亞琛就是段明逸當初口中那個‘老大’,虧得當時宴喜臣還偷偷在心裏将他和杜亞琛做了番比較。不過這也就罷了,可玫瑰和羅森在他身邊,這也就是意味着他剛來到裏世界時的兩次突襲,都是杜亞琛安排的。
不僅變成小孩模樣把他引導到了表世界,緊接着撒手不管,還讓玫瑰差點殺了他兩次。
宴喜臣覺得虧得自己還對他心動,這口氣怎麽都咽不下去。
杜亞琛大概也知道玩脫了,那天晚上玫瑰跟宴喜臣解釋了不少,但宴喜臣壓根不停,轉頭就走。杜亞琛叫不住攔不住,最後竟然強行用武力把他帶回了住所,偏偏宴喜臣打不過他,差點氣得要絕食了。
雖然杜亞琛再三保證,只要宴喜臣願意心平氣和地跟他談談,他願意把所有事如數告知,再無隐瞞。
宴喜臣覺得那不一樣。
他收到的沖擊波太大,導致身份轉化也很尴尬,一時半會不想見杜亞琛。
本來計劃離開A區也因為這件事擱置了,據說玫瑰和羅森在調查那天晚上刺殺他們的人是誰,可到現在都還沒有結果。杜亞琛又因為這件事被A區的守望人叫去了……宴喜臣想到這就來氣。
他在背後猜度半天杜亞琛是哪個區的守望人,卻沒想到他的身份是這個淩駕在所有守望人身份之上的位置。
宴喜臣越想越不明白,杜亞琛留在自己身邊,究竟是圖什麽。
他還傻乎乎的,差點捧上一顆心去給人看。
第三天宴喜臣坐不住,收拾了東西決定立刻回Z區。杜亞琛不跟他一路他不在乎,他要回去找段明逸。
杜亞琛晚上剛出門辦事不就,宴喜臣就拎着東西要走。而玫瑰和羅森礙于摸不清楚宴喜臣和老大的關系,即使攔截也不敢下手太狠,所以宴喜臣的出走,幾乎是無人能攔住的。
大概是羅森通知得到位,這A區裏又到處都是杜亞琛的眼,宴喜臣走了沒半小時,就被杜亞琛給追上了。
開始宴喜臣還指望着杜亞琛能說兩句話,結果這人張口就是:“你不能走,現在很危險,必須呆在我身邊。”
介于杜亞琛平日裏不是沒情商,宴喜臣懷疑他追來就是專程氣自己的。
杜亞琛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并不勸他回頭,也不離開,就是一直跟着他。
宴喜臣腳步走得很快,霓虹燈和遠處模糊的光影在視線裏颠動,路邊的商店放着林肯公園的《NUMB》。
他聽着,走着,在一片金屬和硝煙的氣息中,他紅了眼。
他想憑什麽呀。
杜亞琛總是呈現給他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不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再和他的情場上。
宴喜臣不會傻到認為杜亞琛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別的追求者,他對自己這種心情很難解釋。如果他跟得上潮流文化,或許這時候就會罵他‘綠茶D’了。
最可恨的是杜亞琛看上去似乎了解關于自己的許多事情,可自己對他,卻是一無所知。
他可以随時掌控他,而他不行。
宴喜臣越想越傷心,甚至覺得自己白瞎了眼,更別說這一顆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心髒還為曾經那些溫情跳動着,突然聽到歌詞唱到“I've be so numb I can't feel you there”,忽然就忍不住了。
他轉過身,看到紅光綠影在杜亞琛臉上拉出犀利的線條,讓此刻凝視着他的杜亞琛有種近乎妖冶的暴力美感。
宴喜臣與他面對面站着,閃爍的路燈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那天我在醫院說的話,你聽到了對吧?”
這次杜亞琛沒有再說混話,他按住自己的唇,閉上眼點了點頭。
宴喜臣又想起在醫院的那個吻來。
他別開頭,背後的音樂還在放着,似乎到了高潮,幾乎在吶喊着每個詞。宴喜臣用力把眼眶裏的濕潤給憋回去,轉過頭靜靜看着杜亞琛。
他本就是溫潤漂亮的那種面孔,笑起來時令人覺得溫和無害,而皺起眉時令人感到于心不忍。
“讓你心裏頭的那個人,給我騰個位置呗。”宴喜臣低下頭,假裝用不太在意的口吻說。
其實他自己都聽得出來,嗓音微微顫抖着,聽起來就像快失控的前兆。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像在示弱一樣。
杜亞琛卻沒說話,靜靜地看着他,那雙深棕色的眼睛被閃爍的燈火照成不同的顏色,讓宴喜臣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欲望。
“你把我搞得一團糟!”宴喜臣恨恨地看他,卻做不出兇惡的表情,“你莫名其妙把我從表世界弄到這裏來,又瞞我,騙我,還要殺我,最可惡的是哄我,照看我,吻我……你把我搞得一團糟。”
杜亞琛動容,一步步靠近了宴喜臣。
音樂已經停下來,宴喜臣別開頭,尴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宴喜臣覺得自己蠢爆了,傷心了,難過了,就捧着一顆心給他看,想要他知道錯了,不要再害自己難過。
杜亞琛沉默地看着宴喜臣低下頭,他的後頸彎曲出來的那條潔白漂亮的線條,一直延伸到領口中去。
他彎曲的後頸線條被燈光也染上色,那條弧度怯懦而堅定。
沒有人知道,除了他沒有人知道這幅漂亮的軀體下隐藏着怎樣的力量,杜亞琛的的确确看清楚那副身軀下那顆跳動的心。
“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在C區喝醉了,要問我的心?”杜亞琛輕聲說着話,難得收斂起他渾身的混蛋勁兒。
宴喜臣擡起頭,他身後那道怯懦的弧度消失了。
取而代之,杜亞琛視線中出現他灼灼的目光。
“你說你在等那個人,你等到他了嗎?”宴喜臣問。
杜亞琛凝視他良久,笑了:“等到了。”
心髒像被揪了一把,胸腔中變得空蕩蕩的,空虛地回傳着聲響。
宴喜臣怔了幾秒鐘,然後忽然低下頭:“哦。”
宴喜臣覺得自己特別狼狽。
他鼓起勇氣想要一個答案。可是答案真的到來了,到來得那麽直接,讓他毫無防備,只想低下頭落荒而逃。
他是對杜亞琛有一份心在,是貪心,越來越多的貪心。
宴喜臣轉身要走,有人從身後忽然捉住了他的手。
捉住他的手溫熱,帶着不容拒絕的力度一扯,将宴喜臣飛出去的那顆心重新扯回到懷裏。
酸甜的養樂多的味道,混雜着煙草氣息鋪天蓋地包裹住他。
宴喜臣被人從身後緊緊地抱着,那個聲音低沉地在他耳邊說:“永遠不要把背後的空門留給別人,前些時間教你的都忘了嗎?”
随後抱着他的那雙手,五指張開,按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宴喜臣睜大雙眼,被手掌覆蓋下的心髒用力地跳動着。
“不過你的空門,我從來不會讓它留給別人。”杜亞琛用力按着宴喜臣的胸膛,仿佛恨不得真的将那顆心好好攥在手裏似的。
他又聽到杜亞琛在身後深深的嘆息:“我不是有意瞞着你,這些話本來想到等你徹底想起一切後再告訴你的,但現在也來不及等到那時候了。你曾經對我是非常重要的人,我告訴你我一直在找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你忘記了過去,也忘記了我。而我也一樣,來到裏世界後,我不記得其他任何事,我只記得你。所以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找。”
杜亞琛從背後抱着他,親吻他的耳朵,脖頸,發頂,即使宴喜臣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他每個吻落下時帶着無限珍惜。
他想要轉過身,但杜亞琛緊緊地抱着他,不讓他轉過來。宴喜臣心想,大概杜亞琛并不想讓她看到他此刻臉上的神情吧。
杜亞琛埋下頭,呼吸噴灑在他頸肩,他說:“可是我忘了太多東西,我連你的容貌都想不起來,所以變成小孩子去表世界找你,因為并不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知道你伸手很好,所以我讓玫瑰去試探你。後來跟你在一起,我也奇怪地想起許多過去的事。因為你我越來越完整,但你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複,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對不起。”
“可是你第一次在酒吧見我的時候,還是把我帶回了E區。”宴喜臣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是哪裏?那是以前屬于我的地方嗎?”
杜亞琛在他身後輕微地‘嗯’了一聲:“那是你以前的‘家’,雖然只是你一個人住。我沒有想那麽早去見你,我本想把一切都搞清楚之後再去找你,再去慢慢引導你。可是那天你偏偏就走進了那家酒吧……”
“《卡薩布蘭卡》。”宴喜臣聽到此處打趣道。
杜亞琛輕輕笑起來,将宴喜臣轉過來:“是啊。現在還生氣嗎?”
宴喜臣板起臉來:“生氣。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樣?”
杜亞琛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臉頰:“也是。既然這樣,你要離家出走,帶我一個好不好?”
“你又不是我的家。”
“會是的。”
宴喜臣瞪着他,身後的音樂又響起來了,這次是抒情的歌。他不争氣地又溢滿了累,眼眶不堪重荷,終于十分不甘心地伸手抹了下眼睛。
這一下就收不住了,他內心充滿無垠的溫柔和愛,是得償所願後的莫名感動。
眼淚越抹越多,到最後他索性不抹了,放任淚珠往下掉。
杜亞琛再也忍不住,他抱住宴喜臣親吻他的臉,将那些淚珠都啜吻了去。
到最後杜亞琛也手足無措了,他恨恨地湊上去咬了口宴喜臣的濕熱的耳垂:“我才是該哭的那個,這是你這輩子第一次回應我。”
當時,宴喜臣還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他只覺得漫天的星星全部掉落到人間了,而滿人間的霓虹全跑到了天上去。
投擲出去的這顆心,原來一直被人隐秘地捧在手裏。
作者有話說:
老大表白啦!小燕子表白啦!老大連續掉馬啦!喜聞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