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同你說話畫下小心心
清晨的陽光填充了卧室的每個角落,窗簾已經被人拉開了。
宴喜臣還睡着,沒有任何反應。
雖然昨晚對他來說非同尋常,但後半夜他睡得極好,被陽光照射得睜開眼後不太清醒,有些賴床。
就在他閉着眼享受混沌的困意時,冷不丁感覺有人坐在了身側,床往下陷了一些。
昨晚的記憶悉數回歸,宴喜臣頓時靈臺清明,乍醒。
乍醒之後,入眼的是一大片白花花的脊背,晃人眼。
“醒了?”杜亞琛的聲音帶着點睡醒後慵懶的沙啞。
他此刻背對着宴喜臣坐在床邊,姿态随意放松。脊背上肌肉線條飽滿流暢,随他擡手擦頭發的動作而被牽引,一張一弛,頗能看出蘊含的力量感。
大概是剛洗過澡,他身體半濕半幹,挂着水珠,頭發上也有些順着腦後的發梢往下滴落。水珠落在他皮膚上先是停滞一秒,然後順着肌肉線條或棱角分明的脊梁骨往下滑。
杜亞琛跟他說話時微微側頭,濕軟的劉海半貼在面龐上,襯得本來就慵懶的五官格外性感。
屋子裏鋪灑着帶熱度的陽光,有一縷灑在他赤裸的脊背上,照得水珠晶瑩剔透,無聲地蒸騰着一股荷爾蒙。
滿屋子都是他蒸騰出的荷爾蒙。
宴喜臣睜着一雙睡意朦胧的眼,看着眼前的大好春光,愣是半分鐘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心裏罵了句娘,因為大早上的,他竟然又起了反應。
宴喜臣簡直要瘋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蒙上毛毯躺回去,把自己完整地裹了起來,接受窗外陽光的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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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亞琛扔了毛巾,膝蓋壓了上來,頗有進攻姿态地覆在宴喜臣身上,把他一張臉從毛毯裏扒了出來。
“這是怎麽了?”杜亞琛笑得不懷好意,将宴喜臣的額發慢而重地往後捋開,露出他的額頭,“來,昨晚的事情我們還沒掰扯清楚,你趕緊出來。”
從額前發梢垂下的一滴水,滴在了宴喜臣眉毛上。
宴喜臣做賊心虛,聽杜亞琛說要掰扯昨晚的事,頓時裹在被子裏不動聲色地觀望。他把被子重新拉上去,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看這人究竟什麽态度。
杜亞琛正支棱在他上方,為了不完全壓在他身上,身體下留出好大一片空間,從宴喜臣這個角度能把他胸膛和腹肌一覽無餘。
而且還是一種頗具進攻性和控制性的姿态。
宴喜臣夾着腿,徹底堅定了絕不從被子裏出來的決心。
“你太不要臉了。”宴喜臣雙手也裹在被子裏,側頭在枕頭上蹭了蹭杜亞琛滴在他額頭的水,心髒狂跳,“麻煩洗完澡好歹穿好衣服,不要裹着浴巾亂晃蕩,你他媽是等着浴巾掉下來然後遛鳥嗎?還有,昨晚的事是我跟你掰扯,麻煩下次不要擅自鑽我被窩,如果不想被我誤會一把掐斷脖子的話。”
宴喜臣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裹在毛毯裏,頭發亂糟糟的,耳根紅透了,說這話一丁點說服力都沒有,只有某種惱羞成怒的窘迫。
“能一把掐斷我脖子的人還沒出生呢。要你真有這個能耐爸爸也很開心了——”杜亞琛一把抱住了連同手臂也裹在毯子裏的宴喜臣,用很低沉的聲音說道,“那也算在E區沒白操|你那麽久。”
宴喜臣窒息了,他聽到自己大腦斷片的聲音。
而且他發現自己把手腳都裹在毯子裏的後果是,被杜亞琛這麽一抱完全沒有掙紮的餘地,不但被鎖死并且失去了反抗機會。
以他對杜亞琛惡劣程度的了解,他絕對相信杜亞琛是故意的。
宴喜臣色厲內荏,這會兒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幹脆挺屍地看着天花板,嘴裏罵着王八蛋。
杜亞琛笑得停不下來,他起身攥着毯子的一邊,用力抽開,宴喜臣就從毯子裏給滾了出來。
“做什麽一副任人魚肉的模樣,好像我要強奸你一樣。”
“我覺得你比強奸犯可怕多了。”宴喜臣有了防備,起身後立馬退避三舍,“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像什麽樣子?”
杜亞琛身上的水珠被這麽一鬧騰也都幹了,他背光站在窗口,肌膚瑩瑩發着光,就這麽叉腰看了會兒宴喜臣。
最終他隔空點了點宴喜臣,做結論道:“你心裏有鬼。E區跟我打得嗨時候又不是沒見我脫過,為什麽大驚小怪?”
宴喜臣的确心裏有鬼,不敢正面和他辯駁,只得轉移話題:“你趕緊交代,你怎麽會跑來混亂區?又怎麽會知道我住哪兒?”
“我去了趟段雲那邊,拿到了你的住址。這次來混亂區也是辦事,不過短時間內不會走了。”杜亞琛沐浴着陽光伸了個懶腰,飛快地套了件上衣。
“真的?”話說出口才發現語氣過于興奮了,宴喜臣懊惱地撇開眼。
杜亞琛拎着浴巾的一角,頗為玩味地看着他。
知道他這是要換上褲子,宴喜臣轉過身去:“那你住在哪裏?”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先是布料,然後是褲子拉鏈,最後是扣皮帶的聲音。
明明也沒有看到什麽畫面,但卻勝似看到畫面,宴喜臣聽着金屬碰撞的聲音,腦內全是馬賽克。
這樣不行,他覺得自己仿佛吸了毒似的神魂颠倒。
又聽身後人說:“嗯,還沒有住的地方,連槍械都沒準備,所以來投奔你了嘛。”
這倒不算謊話,因為他住哪兒從來不需要守望人為他安排,要什麽武器也只需要跟玫瑰和羅森說一聲而已。
“看着我。”一雙手從身後撫上宴喜臣的臉,接着捏了捏他的脖頸,帶着宴喜臣的身體轉過來。
杜亞琛已經換上衣服,他簡單的白襯衫外面披着一件皮衣,面對面地撫着宴喜臣的臉,那目光難得認真,讓宴喜臣忘記掙脫。
“聽說你在混亂區表現得不錯,這段時間有沒有難處?”
宴喜臣垂着眼,耳朵還是泛紅,他難得回應了杜亞琛這些暧昧的舉止,側過頭用臉在他手心蹭了一下:“那要看是哪種難處。”
杜亞琛有些驚訝,随即笑起來:“比如生理上的?”
宴喜臣猛地擡眼,這才發現杜亞琛目光意味深長地在他兩|腿|之間溜了一圈。
剛才轉身時,他被杜亞琛撫摸得心煩意亂,以至于忘記了……宴喜臣自暴自棄地抹了把臉,格開了杜亞琛的手,低聲嘟囔了句什麽。
“什麽?”杜亞琛并不放過他,反倒湊得更近了。
“我說你下流,而且混蛋。”
一個光撩撥不給真心的混蛋,偏偏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享受他給的這種感覺,像是被馴服了一樣。
不争氣,不甘心。
宴喜臣說完這句話後,就沒有再擡眼看他的眼睛,感覺到杜亞琛靜了兩秒鐘,不知道他作何反應的宴喜臣有些慌。
等他正要擡眼時,杜亞琛攬着他後腰的手一收,猛地将人拉扯着貼到自己身上。
宴喜臣睜大了眼。
因為衣物摩擦間他感覺到,杜亞琛也起了反應!
他對他從來不只是言語上的調戲,身體也有反應,可唯獨不知道有沒有把人放在心上。
饒是如此,這個認知也讓宴喜臣渾身的血沸起來,他終于不再怯場,擡起頭迎上杜亞琛的視線。
杜亞琛看着他,似笑非笑說道:“至少我下流得專一,混蛋得也專一。”
宴喜臣感到他的話裏有話,隐隐興奮起來。
但他表面裝作很鎮定,盯着他看:“你是什麽意思?”
杜亞琛笑了一下,輕輕在他耳朵上吻了下:“有些話,想等你全部想起過去的事之後再說。不想白費力。說點別的,知道為什麽我會來S區嗎?其他區也有要辦的事,但是我想來看看你。”
“什麽話,不能現在說嗎?”宴喜臣把頭埋在杜亞琛的胸口不肯出來,聲音悶悶地從他胸口的皮料上傳來,“随便你,我覺得我過得挺好的,混亂區帥哥很多,我每天都很開心。”
“毛病,就愛說混賬話。”杜亞琛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宴喜臣讓杜亞琛到客廳裏自己弄點吃的,他則進浴室洗漱,早餐兩人進行得還算和諧,而且宴喜臣發現杜亞琛的手藝相當不錯。
杜亞琛問起宴喜臣在混亂區的經歷,宴喜臣不自覺就講了許多。他不可思議地想,被杜亞琛問起這些事來,他心裏竟然是高興的。
這個早上他的心情太複雜,一方面因為剛才杜亞琛的那個吻而心煩意亂,順道合理懷疑昨天晚上他是不是也醒着。
偏偏這種事宴喜臣也不知怎麽怎麽開口問——我昨天跟你接吻的時候,你是清醒的嗎?
另一方面他思忖杜亞琛說的話,他因為杜亞琛的态度确定了自己從前的猜想,大概之前是相識的。杜亞琛另一種暧昧的态度他雖受用,心中卻不安。因為他不願把杜亞琛往壞了想,卻又隐隐擔心自己是被人愚弄。
宴喜臣給杜亞琛講了許多混亂區的經歷後,又不動聲色地将自己在混亂區恢複記憶的事告訴杜亞琛。他說得随意,表現出自己已經是鎮定後的狀态,然後忍不住去觀察杜亞琛的反應。出乎意料。杜亞琛聽過後看起來很高興,說也許他很快就會想起很多事。
于是收盤子時他再次不動聲色地試探杜亞琛,問他早上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說有些話要等我全部想起來後再說,有什麽意義嗎?”
杜亞琛胳膊搭在沙發上,敞開懷抱,沖他揚了揚下巴:“你看,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後來宴喜臣一整天都被杜亞琛這句話弄得有些心煩意亂。他吃完飯後就準備出門做事,最近的任務是把大批誤入混亂區的普通居民送到安全的地方。
出門前宴喜臣又問杜亞琛來做什麽事,杜亞琛說了句不急,就提着槍跟他一起出門了。
他們沿途解決了三個單兵,兩組小分隊,在廢棄的化工廠和停車場中領出來幾個躲避的安定區流民。
宴喜臣開車,杜亞琛坐在副駕駛,帶着那一行人往混亂區的邊境開。
杜亞琛皮相好,人又自來熟,尤其戰鬥結束之後,他渾身一股疏狂熟實的男人氣息,車上的幾個小姑娘就難免有些動心,打探起杜亞琛的事來。
“那你有女朋友嗎?”一個馬尾辮的姑娘問。
“沒有啊。”杜亞琛随着車子晃晃腦袋。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她并不放棄。
“這個倒是有的啊。”杜亞琛懶洋洋地回答。
宴喜臣從後視鏡中看到幾個姑娘好奇和期待的目光,自己也莫名緊張起來。
“欸,那要不說說呗。”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在努力,無可奉告。”杜亞琛從包裏變魔術似地變出了好幾瓶養樂多,“來來,女孩子先來啊,當做是封口費了。”
一衆人笑起來。
宴喜臣卻在一旁自始至終都沒說話,他感覺有點緊張,也總覺得杜亞琛說得話別有深意。他罵自己想太多,忍不住強行集中注意力放在道路上。
等到了目的地,杜亞琛沖一幹人擺了擺手,安全成功地将人都給送了出去,然後轉頭給宴喜臣也抛了瓶養樂多。
宴喜臣低頭接住,裝作很認真地撕那層錫箔紙:“剛才跟他們說的實話啊,我沒見你追什麽人。”
他太專心地盯着手裏的養樂多,酸酸甜甜的味道和杜亞琛身上一模一樣。
沒有擡眼看,所以也不知道杜亞琛是設呢表情,似乎聽到他嗤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宴喜臣恍恍惚惚地喝着養樂多,聽杜亞琛道:“我這次來還有別的事跟你說,S區馬上要大亂了。”
宴喜臣放下空杯子,看向他。
“還記得烏鴉嗎?”
宴喜臣點點頭,那是他嚴格意義上在裏世界遇上的第一個麻煩。
“最近很多人的工作都是驅散S區的流民都是烏鴉幹的。他趕了很大一批安定區的人到混亂區來,唯恐天下不亂。”杜亞琛說到這兒哼了一聲,對此不做評價。
宴喜臣皺起了眉,他對烏鴉的觀感本來就不好,現在簡直厭惡到極點。
“我就是提醒你小心點,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宴喜臣想說他自己沒問題,可畢竟在杜亞車面前他不如人,說這話就少了份氣勢。
杜亞琛又問:“我記得你來S區就是因為這邊有當初炸毀該隐骸骨的地方,去過了嗎?”
宴喜臣搖搖頭,這個他本來應該剛到S區就去看看的,畢竟他總覺得自己和該隐之間有某種聯系。
可每次當他生出這個想法時,潛意識又十分抗拒。好像心裏有個聲音總對他說,等一等,再等等。
杜亞琛蠻驚訝的:“我以為你對那地方挺感興趣。”
“話說得沒錯,但每次一有靠近那個地方的想法,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讓我非常抗拒……抗拒到那個地方去。”
“你在擔心自己真的和該隐有某種聯系。”杜亞琛嘆了口氣,“總而言之,如果還想去看一眼炸掉該隐骸骨的地方就要盡早,誰都說不準守望人會不會忽然給你一封行動函,把你調到別的區去。”
“擇日不如撞日。”宴喜臣想了想,開着車忽然就在原地掉了個頭,“如果是你陪我,我可能就沒那麽害怕了。”
他剛說出口,就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太露骨,面皮有些繃不住。
他微微轉頭,是想看看杜亞琛臉上的表情,卻無意間看到杜亞琛在窗戶上畫着什麽。
玻璃是幹淨的,沒有氤氲的水汽,因此他的手指只是從玻璃上劃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杜亞琛沒有注意到宴喜臣看着他,随口回答道:“好啊,今天就今天,我跟你一道去。”
宴喜臣默默轉過了頭。
十分鐘後,在杜亞琛的指點下,他接近了S區邊界,傳說當初炸掉該隐骸骨的地方。
杜亞琛大概來過許多次,輕車熟路地跳下去,背上槍在前面帶路。宴喜臣跟在他身後,繞過車身趁他不注意時,在剛才他手寫玻璃的地方呵了口氣。
玻璃上的內容淺淡地顯現了一瞬又飛快消失,像昙花一現。
宴喜臣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那竟然是三個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