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窩裏的酸甜氣息
宴喜臣和段明逸從樓中出來時是五點半,沒有超過行動預定的時間。他們倆心情都有點沉重。
尤其是宴喜臣,他剛才渾身是汗地被段明逸撈到車上,段明逸缺根弦地以為宴喜臣是抽筋了。宴喜臣失魂落魄了十幾分鐘,現在在副駕駛上開着窗,吹吹冷風,讓頭腦清醒一點。
淩晨的風像帶着露水的濕氣被吸入他的肺裏,讓他舒展了不少。盡管如此,他還是太混亂了。他被過去和現在的記憶纏繞在一起,剛才有片刻他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個時間,哪個空間裏。
駕駛座的門被人拉開,段明逸将槍械扔到了後座,一臉倦意地爬上了車。
“什麽都沒有,除了一顆空彈殼。”段明逸展開手掌,一顆淡金色的彈殼送到宴喜臣面前。
他們剛才排查了狙擊手的狙擊地點,雖然對方在最後一刻射殺了裏約,某種意義上救了他們,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對方的立場很難說,究竟是不是友軍有待思量。
“媽的。”段明逸猛地一砸方向盤,“明明成功了,這麽憋屈!”
“走吧。”宴喜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狀态不好,要不還是我來開車?”
段明逸沒有拒絕,他們一路無話地回到了居所。
宴喜臣昏天黑地地睡了幾個小時,其實他沒有那麽累,這次的行動也不算特別耗費體力,但他恢複了大量曾經的記憶,這讓他的大腦感到一種負荷過重的疲憊。
他醒來時是淩晨三點,走出房間喝水,看到段明逸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十指插在頭發裏。這個姿态就算看不到表情,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深深的無力。
宴喜臣知道,段明逸是在想裏約。
裏約死之前的最後一幕,深深撼動了他們。
這個末路窮途的男人在臨死前爆發出無限的悲恸,那是一種人類共通的情感。即使沒有語言,沒有交流,他們并不知曉裏約的故事,卻也被那樣的感情所撼動。
臨走之前,段明逸取走裏約的信物要交給A區,在他手中挖出了那幾張他女兒的照片。他們後來知道,裏約之前因為女兒也在裏世界,不願來混亂區戰鬥,他居住的管轄區領頭人對這一點很不滿意,于是殺了他的女兒嫁禍給裏世界勢力的人。也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麽方法讓裏約真的相信了,他的女兒死狀可怖,可謂慘死,這直接導致了裏約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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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到的真相後來讓他們深深地自責并感到傷痛,因為裏約其實不需要死,可他們做得不夠好。
最痛苦的并非是“我做不到”,而是“我本可以”。
就像裏約本可以不用死。
宴喜臣頻頻想起段雲的話。段雲說,大部分想要保護表世界的人,都是背水一戰。從前聽的時候沒感覺,但來到混亂區後,尤其是見到了裏約的死後,宴喜臣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地理解了段雲的話。其實表裏世界勢力之分,也沒有善惡是非。在這個世界面前,人性中的許多選擇都被模糊了邊界。
第二天早上,宴喜臣走出卧室發現段明逸已經開始準備早餐了,也不知是一整晚沒睡還是起得早。
段明逸看上去很傷心,而宴喜臣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
“你昨天到底怎麽了?”段明逸在早餐時,終于問起這件事。
“我想起了我的過去。”宴喜臣淡淡地說,他看上去和昨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完全不同了,“雖然只是一部分,但也足夠讓我了解我以前的生活狀态。”
段明逸好奇地看着他。
宴喜臣用黃油塗滿了面包:“我是個傭兵,還是個活躍在九十年代的傭兵。”
然後他在段明逸驚訝的眼神中,三兩口将面包和牛奶解決了,擡起眼看了看段明逸:“害怕?”
“這可他媽的……真驚悚,真刺激。說具體點,九十年代是怎麽回事?”段明逸盡力讓自己從當機狀态恢複過來。
“我想起來多東西有限,但我幹這行的時候蘇維埃還沒解體,那時候傭兵組織還沒有成立公司,但是有很多錢拿。”宴喜臣嘆了口氣,眉頭緊鎖,看起來對自己這種碎片式回憶讀盤也很不滿,“如果我是因為錢去幹這行,那麽當初肯定有某種特殊原因。我現在頭腦很混亂,因為我的記憶跟九十年代有關,但我也很清楚地知道現在是二十年後,那麽問題來了,這中間的二十年我他媽都在哪?”
“關于這點我有所耳聞。”段明逸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表世界裏沒有時間維度,在表世界的人一直在沉睡狀态,并非存在于真正的空間,所以表世界中萬物靜止……也就是之前你在表世界中沉睡了二十年?按現實中的時間算的話。”
“最恐怖的是我對世界的認知與時俱進。”宴喜臣聳了聳肩,“比如我曾經一度很關注華為是不是可以和蘋果搶市場了。”
段明逸靜了兩秒鐘,罵了句娘:“我他媽就說你怎麽那麽強!作戰意識強到變态!我還是有點難以接受,太他媽有爆點了,我怎麽覺得就不可信呢?”
“我已經習慣了。”宴喜臣滿臉疲憊地說,“在裏世界經過了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後,現在任何狀況都不至于讓我震驚了,就算明天彗星撞地球我也只會期望彗星的尾巴能飄得漂亮點。”
段明逸搖了搖頭,開始狼吞虎咽地解決早餐。
他始終有點難以接受宴喜臣說的話,不過他又隐隐因為宴喜臣這個身份感到一種身在混亂區的安全感。
至少他絕對會是個好隊友,加分的那種。
不過很快,段明逸就發現他沒有機會再和宴喜臣繼續進行任務了。
在接下來的兩周裏,兩人又根據A區行動函做了兩次難度等級比較低的任務後,A區的守望人給他們分別安排了新的地址和活動。雖然他們倆來混亂區之前申請的是搭檔,但很多時候因為任務需要,他們也不會總是在一起。
對于這一點,宴喜臣完全能理解。在他過去的傭兵記憶中,當作為單人雇傭兵的雇傭價格被擡高後,就常常需要配合不同的隊伍,換不同的隊友,适應不同的環境。
好在他和段明逸雖然現在要分開行動,可兩人都是在S區,還是有時不時見面的機會的。
宴喜臣戰鬥和處理事情的效率越來越高了。
裏世界勢力提供給他的武器和裝備等級越來越高,任務等級也越來越高。
有時候宴喜臣孑孓穿過落日黃昏的混亂區街道,看着斷壁殘垣的城市殘影,會覺得自己很孤獨。槍和血是熱的,他的心卻一天天冷下去。
是夜,月亮懸挂在空中,像一把駭人的鈎,宴喜臣在陽臺上看了片刻,舒舒服服地沖了個熱水澡,把頭發擦得半幹,邊打着哈欠邊回屋準備休息。
屋裏沒開燈,黑黢黢的,空氣中有種異常的氣味,但宴喜臣沒有注意。他又戰鬥了一天,太累了,只想早點上床享受被窩。
他解開浴巾,随便套了一條短褲就上床準備睡。結果剛躺下,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來了——
他媽的床的另一側有人!
如果不是對方的胳膊忽然摟了上來,宴喜臣确定自己下一秒很大幾率會一把扭斷對方的脖子。
一只溫熱的手臂抱住他的腰,似乎是床上的人轉了個身,頭也埋在了宴喜臣頸窩處,熟悉的味道湧來。
宴喜臣一聞到那味道本能地就停下了。
宴喜臣對氣味不算敏感,尤其白天的時候根本不會注意到。但在絕對黑暗的場景中,他的感官極其敏感,這也讓他立刻辨識出身邊的人是誰——
“杜亞琛!”
宴喜臣剛洗過澡,他皮膚還帶着水潤的觸感,與男人幹燥溫暖的肌膚相摩擦,讓他渾身跟過了電一樣。
意識到這人是誰,那種酥麻的感覺好像一下就上腦了。
這該死的養樂多的酸甜味道!
宴喜臣向床另一邊的人連踹好幾腳,不但沒能把人踹走,這人橫在他腰上的手臂反倒更緊了。杜亞琛溫熱的胸膛貼着他的,讓宴喜臣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大半夜鑽我被窩裏?”宴喜臣只能用手抵着杜亞琛的胸口,好讓自己不至于真的和他貼到一起。
“別鬧,你這屋是單居室,除了你的被窩我還能鑽哪個被窩?”黑暗中杜亞琛打了個哈欠,聲音聽上去沙啞而疲倦。
他就像個跋涉的人找到一片綠洲,非要在這兒歇歇腳一樣。
宴喜臣掙紮着從杜亞琛手臂下面逃出來:“我鬧?你趕緊下去,在S區找個地方睡覺還不簡單?”
嘴上這麽說着,宴喜臣卻感到心髒怦怦跳動。他萬萬沒想到能見到杜亞琛,尤其是在這段時間的折磨之後,他覺得這個懷抱太令他留戀。
他的喜悅最終多過了他的口不對心和驚訝,在杜亞琛再次将他摟到懷裏時,宴喜臣沒有再拼命掙紮了。
“真的好困,我們能不能先睡?明天保證和你交代。”他咬字都有些囫囵不清,沙啞的聲音響在宴喜臣耳邊。
宴喜臣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體,他感覺自己不合時宜地硬了。
自從來到裏世界後,宴喜臣就沒怎麽纾解過自己,倒也不是說他性冷淡,只是被各種各樣的事情攪和,沒有太多閑心想這方面。
可現在杜亞琛就睡在他身邊,皮膚的觸感和溫度是真實的,他的呼吸和氣息包裹着宴喜臣,挑起了他想入非非的念想。
宴喜臣的确安靜下來了,可不是因為真聽了杜亞琛的話,而是因為他再掙紮,摩擦間生出的熱度就會更令他難耐。他只能緩慢地、小幅度地磨蹭着,想要起身到洗手間解決一下,又覺得會不會太明顯了。
他在黑暗中睜着眼,聽到身後悠長的呼吸,确認杜亞琛确實是睡着了,宴喜臣這才小心翼翼地翻過身,在深黑中凝視他模糊不清的面龐輪廓。
房間裏太黑了,他看不真切,但這是杜亞琛頭次在他面前睡着,像個完全卸下防備的普通人。現在他面前的杜亞琛和平日裏的杜亞琛存在着某種反差,而這一點讓宴喜臣反倒更興奮了。
他脹得發疼,渾身都燒起一股燥熱來,呼吸也不自覺變得有些沉。他有點羞恥,卻不想轉過身去,就這麽擡眼看着上方一些的唇,那唇很薄,平時總是笑模樣地勾起,睡着時卻有種近乎冷酷的弧度。
宴喜臣覺得自己就像被塞壬迷惑的水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食指放在了那雙唇上。
好軟,柔軟而幹燥,如果接吻的話這雙唇被打濕,會是什麽樣的觸感?
他又想,如果杜亞琛清醒地接吻,這雙唇親吻時大概也是霸道的,可能也是懶散的……
他失去了一半理智,看着近在咫尺的唇想,如果親一下的話,應該不會怎麽樣,他現在睡得那麽熟。
這樣想着,宴喜臣湊上前去,感覺到兩人的呼吸纏繞到一起。他心跳如擂鼓,不僅僅是羞恥和情動,也緊張會突然被發現。
他如願以償地挨上了那雙唇,突如其來的快感讓他幾乎屏息。
杜亞琛攬着他腰的手動了動,宴喜臣以為他被自己弄醒了,吓得唇離得遠遠的,但他氣息紊亂卻騙不了人。
勒在他腰上的手忽然收緊了,将宴喜臣用力攬向懷裏。他猝不及防,剛才吻過的那雙唇再次覆了上來。
宴喜臣在黑暗中瞪大雙眼,覺得快要被驚吓到暴斃了!
他在黑暗中瞪大了雙眼,緊張地屏息瞪着杜亞琛,連掙紮都忘了,卻發現這人根本就沒醒,但箍着他腰的手不斷收緊,根本沒有放松的意思。最過分的那雙唇更是碾轉啃咬着他的嘴。
他從來沒有想象過杜亞琛主動吻他的樣子,即使是在不清醒的情況下。剛才他還在幻想着那雙唇接吻的濕度,溫度,角度,形狀,現在就立馬切身地體會到這一點。
那雙唇變得濕潤起來,不再是刻薄的弧度。
杜亞琛在睡夢中吻他。
他就這麽被杜亞琛叼着唇舌,在小幅度的摩擦和掙紮中,感覺自己脹得發疼。
宴喜臣用多了些力,推開了身前的杜亞琛,再不受控制地喘着氣。
他盯着眼前的人,發現杜亞琛确實是睡着的,并且被他現在這麽一搡,有些要清醒的兆頭。
終于他不管杜亞琛醒不醒,急急忙忙翻身下了床,沖進了洗手間。
片刻之後,清理好的宴喜臣叉着腰在床邊站了片刻,頭腦有些不清醒。剛才的歡愉還沒有散去,杜亞琛睡得很熟,也許是在深度睡眠。
他就這麽手足無措地站在床邊看了會兒,最後垂頭喪氣地穿上輕薄的衣物鑽到被窩裏,盡量不和身後的人貼到一起。
他越想越羞恥,越想越臊,他頭發在枕頭上蹭得亂糟糟的,像只喪氣的燕子弄亂自己的羽毛。
最終他還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借口自己的确是太久沒有解決生理問題導致這樣的情況發生,才終于能稍微安心一些睡去。
快感消散後的疲憊接踵而至,像抽走了他渾身的力氣,他躺在床上想着身後的人,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意識模糊中,身後的人好像翻了身,有力的手臂從後面抱住了他,後背貼上了結實的胸腹,帶着難以抗拒的熱度。
宴喜臣迷迷糊糊地就往身後靠了靠,鑽到那懷裏,感到這溫度似曾相識,十分有安全感。
作者有話說:
之後好幾天應該都是甜甜地戀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