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人行必有一落單
段明逸臉色一路不見好,宴喜臣陸續跟他搭話好幾次,段明逸才漸漸有了回應。
他首先就要知道宴喜臣從哪兒交了杜亞琛這麽個‘狐朋狗友’,為什麽後備箱自備了那麽多機械武器。
宴喜臣算是看出來,段明逸遇事屬于一定打破砂鍋問到底類型,而杜亞琛長袖善舞打得一手好太極。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拉鋸戰能打十年,段明逸是什麽都問不出,杜亞琛更是被煩得不行。唯獨清閑的就宴喜臣,坐在副駕駛看熱鬧不嫌事大,聽他們對話中搜刮吸收了不少信息。
首先,這個空間除了表裏世界之分,最核心的力量是空間本身的力量。
而空間本身的力量,來自某個人的意志,他們叫他‘該隐’。傳說該隐曾經是人,但他已經死去了。
人們只知道他的名字,卻不知他的來歷。不知他活在什麽年代,更不知為什麽他的意志能成為一個世界。
人們唯一知道的是,在現實世界中,該隐已經死了。
但在這個世界裏,他依舊擁有完整的人格與意識。
他控制着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他的意志依舊能夠支配空間。
該隐的傳說就像一個幽魂飄蕩在裏世界的大街小巷中,人口相傳。可很快人們發現,除了人口相傳之外,也沒什麽辦法能真的傷害到該隐。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我和你說,打破這個空間回到現實的方法也許有,但不能确定。”段明逸對宴喜臣說道。
“可該隐已經死了,你們是想摧毀他的意志,這個空間力量的來源?”宴喜臣問。
段明逸點頭:“該隐算是這個世界的核心,幾年前我們的人炸毀過該隐的骸骨。傳說他骸骨被破壞的瞬間,通往現實世界的‘門’短暫地打開了。許多人成功地離開,但這個空間卻沒有被完全破壞掉,後來漸漸恢複到現在的樣子。”
杜亞琛專心地開着車,并不參與讨論,看樣子卻是在靜靜聽着。宴喜臣則皺着眉,聽到該隐的骸骨時他內心還是震驚的。
宴喜臣凝視着段明逸,變得有些激進:“現在還有什麽方法能殺死該隐,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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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逸挪開視線,沒說話。他的回避無疑是告訴宴喜臣,他也不知道。
這讓宴喜臣覺得剛燃起來的一絲希望,又被澆滅了。
“這是個悖論,其實。”杜亞琛的手從方向盤上劃了半圈,在方向盤底部敲了敲,“該隐是空間的一部分,如果這個世界的形成是根因為他的意志,那麽他是無敵的。”
“但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段明逸轉過頭,将視線投向窗外,他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慢慢握緊,“再怎麽不可能的事,人只要還能看到希望的光,就還能走下去。”
中午十一點,三人成功到達K區邊界。不同的勢力交界處有駐紮的戰鬥力,但裏世界的人畢竟只有很小一部分,并不像現實世界,所以再嚴密的分割防線,也總有易于突破的地方。從接近K區開始,段明逸就短暫地接替了三人中的指揮。從哪邊走,走哪條路,杜亞琛都從善如流跟着他的指示走。
成功進入K區之後,段明逸掏出提前準備的地圖,按照字條背後給的地址開始找地方。說來也奇怪,裏世界的機械設備都充足,唯獨在電子通訊上仿佛還停留在二十年前。偶爾遇上像找地圖這種麻煩事,依舊只能用笨辦法。
“說實話,你不擔心這是請君入甕?”宴喜臣謹慎道。
“顧不上那麽多了,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那是我爺爺。”段明逸确認了方位後簡單利落地收拾好東西,指了指不遠處一棟高樓,示意他們的目的地就在那裏。
宴喜臣向那座建築看去,它不是最高的卻是最大的,在樸素的建築群中,樓深覆蓋滿反光玻璃,讓它看上去光輝明亮。頂樓還有一座小塔,有點像發電站信號站之類的,造型有些類似埃菲爾鐵塔。可宴喜臣十分懷疑那只是個擺設。
三人棄車而行,都挑小且複雜的巷子走,以免遇上事端。
段明逸看上去有些緊張,時不時張開地圖看兩眼,在前面帶路。
杜亞琛速度最慢,走在三人最後。
一條小巷轉向之後,宴喜臣放慢了速度,與杜亞琛并肩。
杜亞琛敞開胳膊,閑散随意地搭在宴喜臣肩膀上,問道:“緊張?”
宴喜臣點了點頭:“是有點。”
“沒事兒,打不過你大不了撒腿就跑嘛。”
宴喜臣滿頭問號地看了杜亞琛一眼,本以為他會安慰他或者給他點信心的,撒腿就跑可還行。
“你為什麽要攪和到這件事裏來?你不認識他,按理說這和你毫無關系。”宴喜臣挑着眼看他。
宴喜臣的眉眼弧度平日裏很溫柔,當他盯着什麽人看時,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且無辜無害的錯覺。可有時候他看人,你會覺得的那溫柔的弧度裏也藏着一把刀,帶着攝人的光,雪亮。
杜亞琛盯着他那雙亮極了的眸子,收緊了肩膀上攬着他的手:“怒發沖冠為藍顏算不算?”
宴喜臣想了想,還真無法再腦海中描繪出面前這人‘怒發沖冠’的樣子。
“你不要跟我打太極,我不是段明逸。”宴喜臣依舊板着臉。
“昨天晚上還很溫柔,現在怎麽變得好兇?”杜亞琛低下頭,聲音裏帶着笑。
走在前面的段明逸轉過一個彎後,宴喜臣忽然發力,将杜亞琛按在了巷子的牆面上。
他直勾勾地盯着杜亞琛的雙眼:“你身上的疑點太多了,你究竟是誰?不說清楚,我不會讓你插手這件事的。”
杜亞琛任由他按着自己抵在牆上,微微舉起雙手,做投降的姿勢,那雙眼底卻還了些戲谑。
風吹來,兩人的短發淩亂,擾亂了彼此的視線。
“你懷疑我是表世界勢力的人?如果我真想做些什麽,昨晚你就沒命了。至少給聽你傾訴了一夜的人一點信任,一點信心吧?”杜亞琛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将宴喜臣散落的發別的而後,“你離我這麽近,會讓我誤會你在索吻。”
這是杜亞琛第一次近距離地與這雙眼對視,睫毛很長,卻不容易藏住情緒。眼睛形狀漂亮而清澈,卻很多時候像隔着紗,讓人并不能看透他在想什麽。
宴喜臣并不知杜亞琛正在默默打量他,回味他剛才的眼神。他收回手的時候,心跳已經有變化。
宴喜臣一愣,同他拉開些距離。
風吹散一些暧昧的溫度,讓宴喜臣能夠透得過氣來。杜亞琛還是垂眼看着他,那樣子就像随時要吻上來。宴喜臣無法控制自己的緊張,在心裏把錯全推給了對方。
騷氣,宴喜臣心想。
兩人還在對峙,前面走着回頭忽然不見人影的段明逸簡直一頭霧水,轉頭呼喊二人。
聽到前面傳來段明逸的聲音,宴喜臣終于回神,轉身投向段明逸的方向。他轉身往前走時,始終能感覺到杜亞琛帶着熱度的視線投在他背後。
再走十幾分鐘後,一座大廈出現在他們面前。整座大廈都是反光玻璃,天雲水藍地映照在其上,整座樓顯得通透而清澈。
“他們這兒好摩登。”宴喜臣評價道。
段明逸哼笑:“可不是麽,打算在這安家的人,就像春天的燕子在布置新巢。”
段明逸顯然完全不認可想要留在世界中的人,宴喜臣能從他三番幾次帶情緒的口吻中感覺出來。
但宴喜臣聽到這句話,心中卻有一絲複雜。宴喜臣雖也想回到現實世界總,但也隐隐能夠理解選擇留在這裏、甚至想保護這裏的人,他們的立場。
畢竟他們想要保護這裏,也許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而已。人和人的選擇,從來都是不同的。
也許正是因為話語無力,所有人才選擇戰鬥。
宴喜臣深吸了一口氣。
可真的很想再回去表世界一次,去看看爸爸媽媽啊。
眯眼望着折射陽光的頂樓,他心中有難以言喻的情緒緩慢醞釀着,流動着。
“回神。”一只骨節漂亮的大手在他面前憑空一抓,宴喜臣的目光不自覺跟随那只手,被勾去與杜亞琛對視,“想什麽想得那麽投入?”
宴喜臣轉過頭看着樓頂上的“埃菲爾鐵塔”:“在想,我們不是007,既不能逃過身份驗證,又不能從外爬上去。二位有什麽高見?”
段明逸杜亞琛二人對視一眼。
大樓內,前臺小姐正百無聊賴地翻着一本小說。她今天在這裏是要等人的,據說是烏鴉先生親自安排會客的人,必須要招待好好才行。
據說來的段先生會是個五官周正但目光很兇的青年,前臺小姐心裏對那個描述中的陌生男人有些許好奇。
然而,等真的有人敲了敲臺面她擡起眼時,對上的卻是一雙溫和而漂亮的眼睛,那裏面蓄着淡淡的笑意。
男人忽然對她展開笑容,她耳根有些發燙。等到男人開口說話,悅耳溫潤的聲線更是讓她在心裏給他加分不少。
“請問,是不是有人約了段先生在這裏見面?”
前臺小姐在心裏默默給男人打了個分,心想面前這個男人溫和疏離,眉眼可不僅僅是周正,而是一等一的好看,他注視着她時,眼睛就像在說情話,完全沒有兇态。
“有、有的,說是會在頂樓等您,您到了就直接上去好了。”小姑娘連忙翻出抽屜裏的卡,“這個,頂樓的鑰匙。”
對方指尖夾住卡片,對她點了點頭:“多謝你。對了,看書注意光線。桌子那一側向陽好些。”
宴喜臣轉身,将卡片塞到口袋中,朝電梯門口等待的二人走去。
“真的浪。”段明逸看着不遠處耳根發紅的小姑娘啧啧稱奇,“你如果成了該隐這邊的人,恐怕也很吃得開吧?”
“‘也’很吃得開?”宴喜臣走得近了,聽到段明逸的話,“明逸,說明我在你這兒也很吃得開嗎?你心裏還是很喜歡我的嘛,那以後不要跟我擺臉啦。”
“去刷個臉把臉皮刷掉了嗎?”段明逸斜眼,繼續毒舌。
杜亞琛一雙眼似笑非笑盯着宴喜臣,搖了搖頭。
其實,他們進來光明正大地問前臺,只是抱着僥幸心理試試。畢竟敵方勢力的人将段雲帶走,又把他們引到這裏,很有可能上演的就是甕中捉鼈的把戲。但鑒于杜亞琛覺得段明逸此人實在沒有太多能令敵人惦記的特質,他還是覺得這次要挾段明逸來,是為了其他的目的。
杜亞琛垂眼,看着面前跟段明逸說笑的宴喜臣。如果說段明逸近期身邊有什麽新的動向值得讓敵方的人惦記,恐怕就是剛住在他家的宴喜臣了。
這也是杜亞琛選擇摻和到這件事裏來的理由。
至于為什麽和前臺搭話的是宴喜臣而不是段明逸,那是因為段明逸剛才的臉,真的很臭。
而宴喜臣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