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什麽鬼世設
五點鐘的光景,天邊泛起魚肚白,這時候路上沒什麽人,地面在寂靜中像結了層霜。
明月的餘晖灑進小閣樓,兩道黑色的身影一動不動,女人端着槍,男人貼牆站着。
他們安靜得宛如雕塑,不知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多久。
“我總覺得有陰謀。”女人懶洋洋地說。
“怎麽?”
“老大什麽時候給出過這麽簡單的任務了?我們剛從E區回來就讓我們來盯梢,緊急但不重要的任務都是随便找兩人就來了,所以我們這次按理說應當是重要且緊急的任務。但我們在這兒蹲人得有三小時了吧?三小時,連個鬼影都沒有。”女人氣質妩媚,眉梢處有一顆痣。
身旁男人瞥了她一眼,知道女人雖用懶散的調子說着話,但她渾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備戰狀态。
“有一個傳言。”男人說,“這次老大是親自過去接的人。我們從E區回來時,他後腳也才剛到。”
“這麽重視?”女人挑了挑眉,“是敵是友?”
“很難講。但這條命令卻很有意思。”男人臉上出現耐人尋味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人一現身立馬攻擊,但要留條命。”
“對方要是一個強手還有的說,萬一是個菜雞這任務難度未免有點大。”女人笑起來,“羅森,給我根煙。”
男人看了眼遠處的天:“天快亮了,不是松懈的時候。”
對面二手書店的門忽然被推開,玻璃門上挂的銅鈴一陣響動。
閣樓上的二人幾乎是同時端槍對準目标。
然後他們就看見,目标踉跄地從玻璃門中跌出來。他跌在牆上的身體下滑,很快窩在地面失去了意識。
靜默三分鐘,閣樓上的兩人又同時放下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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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什麽事兒?”女人有點懵逼,“他昏過去了?”
羅森則皺了皺眉:“玫瑰,你留守。我下樓檢查一下。”
一小時後,陽光普照,寂靜的道路上漸漸有了人聲。書店門口的青年依舊沉睡着,無知無覺。對面的閣樓上已空無一人。
某棟高樓的寬闊內室。
男人穿着寬松的浴衣,發梢還在往下滴水,細小的水流勾勒出他英俊卻略顯慵懶的眉眼。指間像夾筆一般夾着一根煙,時不時點在腿上的筆記本上。很顯然,他在梳理某些東西,沉靜而專注。
兩道身影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房間裏,悄無聲息。
“老大,養樂多。”
男人沒有擡頭,擡手就捉住女人抛來的東西。
他抖了抖本子上散落的煙草:“說了多少遍,進來敲下門。”
“敲了呀,你沒聽見。”玫瑰指了指旁邊,“況且門開着,我們看你一直發呆,也沒什麽要緊事嘛。”
“怎麽樣?”男人掀開養樂多,抿了一口。
“早上五點十五分從書店出來,但我們沒來得及動手,他就直接暈過去了。”羅森說到此刻低下頭,與女人對視了一眼,“老大,他到底是什麽人?聽說你親自領回來的?”
“嗯。”男人将煙草散落的煙頭掐掉,剩下一半的煙身,點燃,“是位故人也說不定。再替我去試試他吧。”
“我還是要盡全力攻擊?”
“前提條件不要忘了。”男人好心提醒。
可以受傷,但不能致命。兩人沉默片刻。
這聽起來簡直像奇怪的貓捉耗子的游戲。
“有什麽問題嗎?”他撩起眼皮笑。
羅森和玫瑰趕忙表示沒事,立馬就溜。
他們都對男人這樣的微笑心有餘悸。
視線模模糊糊。宴喜臣睜開眼,所處之處是一間昏暗的屋子,烘焙的氣息很濃郁,有機械的聲音。
身體的反應比意識反應更迅速,宴喜臣飛快起身,打量一圈四周之後,拉開疑似洗手間的門,先用冰水洗了把臉。
他很清楚自己恐怕昏迷了一段時間,之前還有意識的時候,他站在回家路上,是黃昏。
熟悉的街道和建築,卻是完全不熟悉的城市面貌。
宴喜臣只記得自己當時發瘋地去推街上的每一扇門,近乎歇斯底裏地想确認這還是他原來的世界。
後來在他推開一家書店的門時,劇烈的疼痛感從神經中樞堕下,他幾乎瞬間失去了意識。
走廊上走動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宴喜臣還是蒙的,就見一個臉色很臭的青年手裏端着食物與水進來了。
青年的身材高挑,五官英朗,就是眉目間有一絲戾氣,正謹慎地上下打量宴喜臣,顯然對他有所防備。
二人堅持了一兩秒,宴喜臣猶豫着問:“能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我這是在哪?”
“你不記得自己發生了什麽?”青年将水與食物放在一旁的桌子邊,坐在一旁翹起腿,“我在八號街撿到你,你暈倒了。現在,解決完食物就趕緊走吧。”
青年顯然沒有想要留他的意思,可對于宴喜臣來說,即使眼前的青年對他态度十分不善,卻是他能夠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等等!”宴喜臣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想知道,這是哪裏?”
青年冷淡的眸子垂下:“C區。”
“C區?”宴喜臣沒有明白青年的話,“什麽C區?”
青年笑了下,将桌子上的食物随手一推,從口袋掏出紙筆,趴在桌上寫下一行地址和名字。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也需要幫助,但我不是能幫你的人。照這個地址去找這個人,他會向你解釋現在的一切。”青年将紙條遞給了他,表現得并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
“你叫什麽名字?”宴喜臣又問道。
“段明逸。”
“我叫宴喜臣。”
“你不必告訴我,吃完了趕快離開。”青年神色恹恹地揮了揮手,看起來真的不怎麽歡迎他。
宴喜臣頭昏腦漲,他感覺自己像跌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異世界。這裏的一切在他看來都那麽詭異,可眼前這個對他十分不耐煩的年輕人,卻好像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一樣,對他見怪不怪。
先是巨大的黃昏,然後是玻璃反射出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對了,那個小男孩呢?
那個小男孩說要告訴他的答案,又是什麽答案?
或許先找到那孩子,現在的狀況就會有個更好的解答。
段明逸轉身要走,宴喜臣卻扯住了他的衣角。段明逸的臉色又臭了,尤其在拽了兩下無果之後,黑到了底。
“不要動手動腳。”段明逸臉色不善地将衣服扯出。
“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小男孩?”宴喜臣仔細回憶,“八|九歲的樣子,深棕色的瞳仁,長得挺萌的,穿着黑色的上衣。”
“沒有。”段明逸看起來很冷淡。
看來想要從他這裏得到什麽答案,确實是不可能了。
見眼前的人陷入沉思,沒有再和他搭話,段明逸也就轉身出了門。結果剛出門轉頭就遇到了老頭子。
老人兩鬓與胡子都白了,身上卻套了件皮外套,潮得不行。
“爺爺。”段明逸皺了皺眉,“都說了不要來聽牆角。你是不是又抽煙了?”
老頭笑眯眯拽着段明逸上樓:“這個孩子,先不急着讓他走。”
段明逸面無表情地看着老頭。
“咳。”老頭心虛地挪開目光,“剛才我好像看到羅森了。”
“你是說……”
“羅森既然在,玫瑰也肯定在。他們離那人都不遠,看着他來C區的。”老人徐徐道來,目光飄忽不定,偶爾向窗外飄去,“不過他們看起來像原地待命,既沒有進來抹掉他的意思,也沒有要把人帶走的意思。摸不清楚,你有頭緒嗎?”
羅森和玫瑰幾乎是他們這兒的一把好手,也是那個人的兩把好刀,地位還在各個守望人之上。因為他們在各個區域裏十分活躍,也常常與許多人走動,所以很多人不但認識他們,跟他們交情也都不錯。不過他們出現,通常是為了那個人辦事。段明逸與玫瑰不是很相熟,與羅森的交情卻不錯。
“他們在等什麽人來?”段明逸打開翻蓋手機,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或者說,他們就是在等這小子醒來。我們要不要直接把人交給他們?”
老人撇了撇嘴:“羅森藏得很隐蔽,并沒有想要被我們發現的意思。我估計,是有什麽其他目的。”
“玫瑰也在嗎?”
“按道理也應該在。”老人點了點頭,“但我一直沒有看到她。”
二人交談的地板下,地下室。
女人窈窕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青年身後。
桌上是已經解決完的水與食物,宴喜臣此刻卻側躺在床上,看樣子在小憩。他顯然沒有把剛才段明逸的話放在心上,看上去不疾不徐,解決了食物,還打算休息一會兒再做打算。
惡寒的直覺是忽然襲來的,再一次,身體比意識反應更快,宴喜臣憑空向後一握,渾身肌肉繃緊,腰腹用力,身體從床上彈起來,腿帶着力量向上掃去。
他這個角度刁鑽,力度也霸道,以尋常人的速度根本躲不過。
但被他握住纖細手腕的手忽然一松,掌心裏猶如寒冰的利刃垂直向下砸去,直刺他的眉心。
宴喜臣一偏頭,卸了力道,整個人在空隙中翻身而起。利刃仿佛帶有千鈞之重,當啷一聲釘入地板,竟是不倒的。
宴喜臣的速度快,對方的身形更快,她在宴喜臣下一個行動前掏出槍三連點射。
子彈擦着耳邊過去,仿佛還能看到彈道的痕跡,如果任何一枚有偏差,他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耳邊響起巨大的嗡鳴,宴喜臣一時愣怔。視線再去捕捉時,剛才女人的身影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無影無蹤了。
槍聲響起的十秒鐘內,段明逸和老頭子趕到了地下室,推開門就看到宴喜臣有點蒙地站在原地。他身後的牆壁上三個彈孔,硝煙未散,但顯然人已經走了。
“我說什麽來着?”段明逸此刻的臉色應當是宴喜臣見到他之後最差的一次,但段明逸似乎并沒有要同他說話的意思,“除掉他或是帶走他,也許只是時間問題。爺爺,他是個**煩,我們招惹上麻煩了。”
比起段明逸一副惡鬼臉,老頭子倒只是高深莫測地摸了摸下巴。
“所以……你們看起來挺清楚我的處境,而且知道的恐怕不會比你剛才寫給我的這個人年少。”宴喜臣凝視他們,邊說着,邊從口袋中掏出那張段明逸寫給他的字條放在桌面上,“那我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呢?我們能不能談談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