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擁入懷中
殷珞清醒過來時,有人正拿着冰涼涼的帕子往她額頭上蓋。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來,喉嚨又幹又澀的,很是難受。
她偏頭望了望跟前的人,既不是青遙也不是折桃,是一個穿着翠色衣裙的生臉姑娘。
那姑娘察覺她的動靜,喜道:“殷姑娘醒了,快去告知常姑姑。”一旁一個和她穿着相同式樣衣裳的小姑娘忙應答了一聲,走了出去。
然後她扶着殷珞靠坐起來,接過另一個人遞來的一杯溫度恰好的水,服侍殷珞吃了下去。
因為吞咽的時候實在難受,殷珞只能一面小口小口極慢地抿着水,一面分出神來聽着那個姑娘講話。
原來她已經抵達了京城有兩三日了,如今她正處于皇宮之中。而這些服侍她的人都是太後遣來的宮女,至于青遙與折桃,她們則在教管禮儀的女官那熟悉宮規禮儀。
這次病得突然,令她昏昏沉沉地在馬車上過了一段時日,只猶記得有一雙粗砺卻十分俱有溫度的手常常覆在她的額上,這種溫暖使她不自覺地産生了一種依賴與眷戀。
她曉得那是宋烜的手。
這個姑娘名喚碧朱,是太後身邊的人,殷珞觀她容貌談吐與周圍的宮女對待她的态度,便猜想這位在太後身邊應是有幾分體面的人。
殷珞現下還不便開口說話,嗓子那澀澀癢癢的,時不時會劇烈地咳起來,叫她喘不過氣來,臉色更白了,看上去白得吓人。
碧朱忙為她撫背順氣,卻微微出了神。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日晉王殿下匆忙趕入宮中,懷裏抱着人,急召了太醫——她跟在太後身旁多年,見到的晉王殿下從來都是沉穩溫和的,鮮少能見他這般急迫,甚至還有着不安。
周圍宮女行禮問安的聲音令碧朱回過神來,她朝着到了的宋烜屈膝行禮。
這兩日宋烜是常常到這裏來的,誇張點說,是比前來診脈的太醫來得還勤的人,可見他有多看中這位殷姑娘。
在此之前,許多人都以為宋烜對這位先帝特賜下的王妃是不甚看重與在意的,且這位殷姑娘一直遠離京城,雖在京城裏還有時提及,但着實沒有人特別在意。
如今看來并非如此,宋烜對殷姑娘的是格外上心的,不動聲色只怕是更好的保護她,畢竟殷姑娘還是掌管着相當一部分兵權的殷将軍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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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下,即使她只是一位出身高貴的閨閣女子,但她身後牽系的力量足可以改變當時的許多事情,更何況她還被賜婚與當時還未被封王的晉王,這使得她更引人注目。
當時所有的人都在揣測這聖意究竟是何意,他們又該站于哪位皇子的身後。
所幸的是她後來離開京城去養病,躲過了不少風浪。
碧朱低垂着頭,不管如何,這位殷姑娘都是身份貴重的主子,敬着便好。
聖手胡太醫也已經趕來為殷珞診脈,碧朱笑着向胡太醫問了好,便有人告知太後傳見她,她自然片刻不敢耽誤地往清寧宮趕去。
碧朱到時江太後正在聽太監禀報着皇帝近日的一些起居瑣事,江太後見她來了便揮揮手令那太監退下了。
江太後保養得好,雖說不比二八的妙齡少女,但歲月的沉澱令她有着獨屬的一份雍容華貴的韻味在裏頭,她面容溫和可親,像是一個溫柔的婦人,但同時她周身帶着的威嚴氣度又昭示了她是母儀天下的太後,尊貴無比。
畢竟是當年在先帝盛寵許貴妃時還能牢牢地掌握着鳳印不落下風的女子,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禀太後娘娘,殷姑娘已然蘇醒,只是咳得厲害,現下胡太醫正為她診脈。”碧朱道。
江太後問道:“晉王也在?”
碧朱應是,便沒有再聽得江太後開口,她規矩地垂頭沒悄悄探看江太後的神色,事實上,這些天來她是常常來回話,只是她實在估摸不到江太後對這位未過門的兒媳是抱着何等的态度。
是喜,還是惡,抑或是別的?
主子的心思還是不要輕易揣測為好,碧朱想着,便聽江太後對她吩咐道:“好生照料着吧,這孩子也是無辜。”
碧朱應諾,然後江太後又賜下了數樣珍稀藥材補物給了殷珞,碧朱便領着送賞賜的太監返回。
“殿下待殷姑娘可算是上心了,難得有殿下看得上眼的,娘娘也該安下心來才好。”常姑姑笑道。
“奴婢見娘娘神色似有憂慮,可是還有什麽顧忌?”
江太後嘆了口氣,道:“明淵中意固然是好,只是這姑娘身子也忒不好了些。”
常姑姑也是去見過殷珞的,躺在那兒确實就是纖纖弱弱的一個人兒,小臉白得沒有血色,瞧上去弱不禁風的,叫人看了心疼。
不過她也不能就這麽把心裏所想對江太後講,她只道:“殷姑娘不過是身子骨虛了些,慢慢調養着總能好起來。”
“奴婢估量着晉王對這位殷姑娘的看中,定然會是一對恩愛夫妻,指不定往後娘娘很快便能抱上小皇孫了。”
雖說常姑姑這話多是寬慰的意味,但江太後聞言還是笑了起來,這深宮裏也沒什麽好打發時日的,她便一直盼着宋烜能早日成個家,叫她早日能抱上個乖孫。
她倒是沒想到,明淵與先帝沒什麽地方相似,偏生在感情上與先帝是十足十地相似,如出一轍地只情深于一人。
而另一邊胡太醫已診脈完畢,告知了宋烜殷珞依然無所大礙,只是咳疾還會犯,囑咐道要令殷珞盡量不吹風與勿食生冷之物等。
以往瞧過的郎中也是差不多這般話語,倒也是無甚特別。殷珞因不便言語,只朝胡太醫客氣地笑了笑。
然後宋烜屏退了一旁的人,現下殿內便只餘他與殷珞了。
宋烜凝視着殷珞因病折磨而帶着病态的蒼白的臉,先前是還能見到幾絲血色的,本便是瓜子臉,如今下巴變得更尖尖瘦瘦了。她就那麽睜着一雙水潤靈透的眸子望着他,使他不由得生出無限憐愛之情來。
他伸出手撩開她額頭前的細發,另一只手覆蓋了她的雙眸,垂下頭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靜止了,四周似乎寧靜得無一絲聲響,殷珞被宋烜的氣息牢牢地包圍住,無處可逃,她仿佛能聽見她的心跳慢了一拍。
殷珞沒想到宋烜竟然作出這般動作來,羞得她只想往後躲,奈何無法掙脫宋烜的摁住她的手。
宋烜得寸進尺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懷裏,有一下沒一下溫柔地輕拍慢撫着她的上背,和那個吻一樣,這個動作也是沒有什麽特殊的意味包含在裏頭的,只有淡淡的溫情。
只有這樣緊緊地把殷珞擁在懷裏,他才能稍稍擺脫那一種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而産出的無力感。
他畏懼失去她,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
雖然宋烜這樣有些像是在哄孩子一般,但殷珞感到了安定,這不是第一回了,她覺得他仿佛注定了就是她可以去依賴的那個人。
這種安心感,自從她阿娘病故後,她便很少能有了,即使是外祖父母、舅母他們。
她從不奢望能夠得到,是因為她更害怕失去……是以宋烜是否是那個她能放開心扉依偎一生的人,她不敢輕易确定。
宋烜發覺懷裏的人兒忽然一顫一顫的,松開一看,發現這姑娘竟然哭了,淚眼朦胧,臉頰被淚水沾濕。
她這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稀裏嘩啦的模樣,宋烜心疼極了,以為是自個兒魯莽了對方,沒管三七二十一地掏出一方繡帕為她擦拭眼淚珠子。
上輩子他甚少見到殷珞落淚,更多時候殷珞可以稱得上是性子有些沉悶。如今他才曉得,原來安定郡王的話果然不虛,眼見着心尖尖上的姑娘落淚,可真是會叫人肝腸盡斷。
他也算真真切切地嘗到這是何滋味了。
“不哭了,”宋烜輕聲道,“可要我走……”
他話才講到一半,殷珞便伸手奪過他手裏的帕子自己慢慢地抹着眼淚。
宋烜不知她這是何意,便只陪坐在一旁看着她。
半晌,殷珞手中攥着帕子察覺有地方不對勁,低頭往手上的帕子一瞅——這分明便是她貼身的帕子,怎的是宋烜從身上掏出來的的?
她現下發不了聲,便只揚起帕子,望着宋烜,臉上的神情透出“我的帕子怎麽會在你手上”的意思。
對着殷珞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宋烜小小的心虛了一下,轉而十分理直地對殷珞解釋道:“那日我抱你到殿內時,恰好你的帕子落在了馬車上,我便一直收着等着歸還于你。”
殷珞雖還是有些狐疑,但她想宋烜還不至于說假話糊弄她,也不管這帕子是否是宋烜碰巧拾到的了。
而這帕子可是她至中意的一條,所幸沒有丢,否則她不僅會心疼上好一陣子了,且指不定被什麽人撿去鬧出什麽麻煩事來便不好了,畢竟這可是貼身之物。
宋烜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殷珞将帕子收好,暗道自己怎麽就這麽順手抽出了這張帕子,他本還想憑着這物來逗一逗殷珞,這下可好,事不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要加把勁碼字!!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