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覓白實習半個月,就趕上了所裏發工資。鄭佩馳倒是挺慷慨,把他這個實習生的工資也順便給發了。就這樣,周覓白口袋裏多了三千塊錢。
他捏着人生中第一筆自己賺來的錢,拿手反複捏了捏,不禁感慨:“好薄。”
還不夠他開瓶酒。
但是周覓白精打細算,竟然用三千塊錢給老爹周傳烨和老媽方秋水都買了東西:老爹一個中高養生壺,老媽一個顏色鮮豔的錢包。
夫妻倆在周家宅子裏看着周覓白提着禮物回來,感動得快要哭出來:“我們白白長大了,會賺錢了,懂得孝敬父母了!”
周覓白臊得紅了臉:“有沒有這麽誇張啊?”
可等一轉眼,周傳烨就把養生壺擱在了櫃子裏,方秋水在給這個玫粉色的錢包作搭配後決定把它也擱在櫃子裏。
周覓白氣哼哼:“早知道不給你們買了。我不如給潇潇買個新書包。”
葉潇潇同學自從跟鄭佩馳搞在一起以後,周覓白根本見不到他人。空間和朋友圈也不更新了,好像一下子淡出人間了。
周覓白覺得得關心一下他,就給他發短信:“潇潇,哥給你買個包?”
葉潇潇過了一會兒回了一句:“哥你手頭挺寬裕?”
周覓白剛拿到手的薄薄一疊鈔票沒了,但是卡裏的餘額還帶成串的零。
“有錢,放心。”
葉潇潇過了一會兒發了個包的鏈接過來,周覓白點開一看,八萬八,當即網頁點叉,回複葉潇潇:“葉潇潇同志,你配不上這麽貴的包。”
周覓白是個頂級富二代,但是個還挺節儉的頂級富二代。他自己那公文包也就六萬塊,拎了一個月還沒想換呢。
葉潇潇那邊回:“哥,你真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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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一條:“鄭佩馳說給我買。”
周覓白皺眉,立刻發過去一條:“葉潇潇,你可別被包養了。你爹知道打斷你的腿!”
葉潇潇回得挺快:“哥不給買,男朋友給買。”
周覓白覺得葉潇潇有點欠揍,又擔心葉潇潇吃虧,想着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删删減減透給葉叔叔知道。
可轉念一想,他一Beta,能在Omega身上吃什麽大虧?
清江的春天太短了,暮春眨眼飛逝,暑氣于一個不知名的夜晚蒸騰,熱得蟬兒叫起來,夏天就來了。
周覓白周末不加班,本來想躺公寓裏睡覺,結果被學校叫回去參加信息素質量檢測。
信息素質量檢測,顧名思義就是要檢測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質量,有些A或者O的信息素質量差,濃度低,就近了說,內分泌紊亂身體狀況變差,就遠了說,前者會難以進行标記,後者無法有效受孕。近幾年這兩個群體的信息素質量整體滑坡,弄得計生委苦不堪言,一算人口紅利,覺得自己國家可能就要沒有人口紅利這東西了,一下子就把眼光放在了青年大學生身上,因此青年大學生每年都得參加分派到學校的信息素質量檢測。
周覓白睡了一覺,周日上午才回的學校。
檢測地點就在學校老校區的宴賓樓,天氣也和暖,周覓白懶得開車進去,蹬了輛自行車就去了。
剛鎖好自行車,他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是個長發Omega,是他同班同學,叫林薇安,英文名就叫薇薇安。
林薇安看到周覓白轉過來,嬌滴滴地捂着嘴巴笑,手指上鐳射美甲閃得他眼前一晃,恍如銀河。
“嗨,覓白,好巧呀。”林薇安說話的聲音也是甜滋滋的。
“你好。”周覓白笑得很友好但又有點疏離,像是班級裏的班幹部。
林薇安眨眨眼睛,周覓白在他的眼皮上又看到兩道銀河。
“你這次Alpha信息素檢測肯定又是院裏第一。”她有些暧昧地笑起來,“哎呀,你漏點信息素讓我聞一聞嘛,好好聞的。”
周覓白腹诽,說漏就漏啊,他又不是篩子。
周覓白躲開他的手,笑眯眯地說:“我先進去檢查了,回頭再聊。”說着就跑遠了。
林薇安癡癡望着,看到他被風輕輕鼓起的淺藍色襯衫的下擺,像是一只藍色的鳥。他想,要是能做周覓白的Omega就好了。
可是周覓白就好像一只鳥似的,飛在天空不肯落地。
到底有什麽風景呢?也不看看他們。
周覓白到的時候宴賓樓西邊鬧成一團,兩個穿着白色護士服的姑娘扭在一起互扯頭花,旁邊的人拉都拉不開。
周覓白走過去看看情況,立刻被一個同學叫住:“覓白來了!老師不在,覓白是學生會副主席,他來處理!”
周覓白這下子想偷懶都不行。
他快步走近這兩個扭打的Beta護士,這兩個護士瞥見雙長腿齊齊頓住,一看周覓白的臉就兩頰飛紅,羞羞怯怯地分了開來,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又變成了溫柔可愛的小護士。
旁邊一同學低聲起哄:“覓白挺厲害啊,Beta小姐姐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周覓白溫和地問:“出什麽事情了嗎?”
兩個小護士争着說話:“丢了兩支Omega抑制劑。”
原來這次檢測順便是要發放AO抑制劑的,雖然是免費發放的,但是公家的東西在手裏丢了兩支,到時候算不攏數目或者出了事情都不好辦。
周覓白覺得這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可能有Omega需要抑制劑。而且這點小事鬧到大打出手,這兩個小護士恐怕本就有私怨。他無意做個出風頭的偵探,也不想做個金牌調解員,只是悄悄附在其中一個小護士耳邊:“你看,大家還等着檢查,我一會兒也有事。我到時候買兩支給姐姐補上,行不行?”
他的嗓音分明是清越的,拉低了尾音後卻有點小孩子似的奶聲奶氣,怪招人疼的。
小護士耳朵紅紅:“好的呀。”
周覓白走到自助機器前購買了兩支抑制劑遞給她,轉身就上樓找安排好的檢測室了。
周覓白被安排在203,正沿北邊走廊走着,忽然就聞到了一股山茶花的味道。
是明循。
周覓白下意識地就把山茶花和明循聯系起來了。他被這種下意識吓了一跳,覺得自己加班昏了頭,正準備走開的時候就聽到明循那一把冷漠清淡的嗓音,搔得耳朵發癢。
“請問您現在可以釋放信息素了嗎?”
“嘿,還差一點兒,寶貝,你多弄點信息素讓我聞聞。或者,讓我摸摸你的白手臂?”
怎麽又是明循?
周密白身體比腦子快,一腳踹開了虛掩的房門,一只手閑閑地插在口袋裏,好像只是路過此地。但是他大大方方地在房間裏坐下了。
房間裏的兩個人看着他,一個是身材中等眼小嘴大的猥瑣Alpha,一個是裹着白大褂臉上戴着一幅巨大黑框眼鏡的看似平平無奇的Omega。
周覓白忍不住了,直直地盯着明循:“你這眼鏡......還挺別致。”
這是什麽難看的眼鏡?明循的美貌竟然因為它驟減了三分。
明循掩映在厚鏡片後面的眼睛看着他,玻璃珠子一樣,光落在眼睛裏,像是盛了琥珀色的水。
他的淺色唇瓣微微翕動,但是沒有說話。
周覓白知道,他認出他了。一時間半月前狹小樓梯間的那點豔事好像攤開在眼前似的,兩個人面對面,又是尴尬又是手足無措。
倒是大嘴Alpha打破了僵局不滿地說:“同學,檢測得一個一個來。”
周覓白絕沒有放任眼前Omega遭受欺侮的打算。他挑眉笑了一下:“沒事兒,我坐這兒等,你那點信息素影響不到我。”
大嘴Alpha遭受奇恥大辱,信息素濃度低對一個Alpha來說跟跨下沒幾兩肉一樣羞恥。他剛想給周覓白一點顏色看看,就感到一陣雪氣撲面,凍得人脊骨發亮,鼻尖一股濃郁的青松的清冽氣味,整個人好像被浸到千尺積雪之下。
他一邊發抖,一邊心裏罵罵咧咧,知道自己讨不到好,信息素也不測了,跑到別的檢查室去了。他走之前還聽到這個漂亮冷漠的Omega說:“信息素等級C級,建議少抽煙喝酒,還有,勤換衣物。”
大嘴顏面無存,跑了。
周覓白笑了一聲,坐到了檢測位上。他背對着明循,但是向後仰着脖頸就這麽擡頭看他,明循沒有防備的帶着驚愕的面容映入眼簾。
周覓白在這近距離之下發現了明循左邊眼尾的一顆褐色小痣,太小了,像是極細的毛筆輕輕落在了脆弱蒼白的生宣上。
周覓白看着他說:“你原來近視嗎?”
明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這感覺太奇怪了,他跟他并不算認識吧?半個月前的一面,或許還有之前同在一所校園裏的零星一瞥,不管怎樣,都不足以讓周覓白這樣熟稔自然地跟他說話吧?
可是周覓白漆黑明亮的眼睛沒有一絲猶疑和試探。他看着明循,好像之前走過無數次相同的街道,說過無數次話。
明循突然想起同實驗室的Omega說起周覓白,他們說,那是一位手裏永遠拿着一支玫瑰花的真誠小王子。沒有人會不喜歡這位小王子一般年輕幹淨,英俊溫和,待人真誠和善的Alpha。
但是周覓白是不是個真誠的小王子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明循抵抗住周覓白的和善光波,拒絕了周覓白遞出的社交的橄榄枝。
他很冷淡地說:“可以進行檢測了嗎?”
周覓白幾乎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他看着明循琥珀色的眼睛,暫且認定明循并沒有在生氣,然後微微垂着脖頸,乖馴地毫無保留地把後腺體暴露在他面前。
明循低下頭,扶了扶眼鏡,他看到周覓白細膩的頸後皮膚包裹着略略凸起的腺體。
Alpha的腺體不用經歷Omega被犬齒穿刺的疼痛,一般只有分泌和釋放信息素的功能。但是如果這個Alpha已經對Omega進行了标記,那麽雙方腺體就會互相确認領屬和占有,Alpha的腺體會變得較為堅硬。當然,現在的腺體手術正在快速發展,消除标記只需要大概一萬塊,跟一次近視矯正手術的價格差不多。
明循必須先确認他是否在近期進行過标記,之後才能确定使用那種專屬儀器。
他例行公事地把手指輕輕壓在了周覓白的腺體上。周覓白好像感覺一片冰涼的雪化落在脖子上,凍得一個哆嗦,肩背繃出精壯漂亮的獨屬于年輕人的輪廓。
周覓白想,他的手指好冰啊。
明循垂眼,反複摩挲那塊腺體,最終确定,他沒有和Omega标記過。
不是近期,是一次都沒有。
因為周覓白腺體上覆蓋的那塊軟骨像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一般十八歲左右的AO就會标記和被标記,A方的腺體之上的軟骨會退化以便腺體進一步發育,而O方的腺體會進一步變得柔軟以便進行反複的确認性标記。因為十八歲一般是生理上的第一次發情期,發情期的熱潮根本不是常人能抵抗的,常人也不會想要受那份抵抗發情期的罪。
這是怎麽回事?
一個生理健全、容貌英俊的Alpha竟然至今沒有完成第一次的初步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