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定定地盯着中間跪着的那一人,好希望她不是我心中的那一人,可當“徐卿”的名字被輕輕地吐出時,我竟還是吃了一驚,怎麽可能?這又怎麽可能?那一日,也是這樣一個女子斬釘截鐵地道,被贖出去又如何呢?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我憑自己的本事掙錢,不覺得丢人。。。那些話清晰地猶在耳邊,而她卻不再是當日站得筆直的女子,她跪着好像是向命運低了頭,我覺得這一切都不那麽真實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恍惚間我看見大皇子略帶嘲諷地看向齊睿,而齊睿幾次想要站起來都被齊灏狠狠地按了下去,那一日,所有人的記憶似乎都停留在那女子如仙的面容及陛下高昂的一聲“賞”上,陛下親自走下高臺将女子扶起,齊睿早已憤然離去,我也悄悄地跟了出去。
齊睿果然沒有走遠,他站在翊坤宮門口的湖邊扶着一棵樹吐得厲害,我輕輕地走過去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過了許久許久,只聽見一聲痛苦的低泣,齊睿一屁股坐在樹下,又哭又笑像是瘋了似的,我只是默默地陪着他并不多說什麽安慰的話,因為就連我自己都無法安慰我自己。
“小七,你說她有沒有一刻喜歡過我,在她做這個決定之前,有沒有一瞬間想起過我,擔心過我。。。”我沒有答話,齊睿自嘲的笑了一聲,“算了,現在糾結這個問題有什麽用?她畢竟還是放棄了我,小七,你們女人是不是都這樣,說的時候冠冕堂皇的道理一大堆,好像自己多麽聖潔多麽美好似的,狗屁,都是狗屁!”
我望着湖上方的一片夜空,今晚的星星很多一閃一閃的很漂亮,可看星星的人呢?卻是越來越少,徐卿有沒有喜歡過小十?有的吧,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所以我知道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眼神是怎樣的,那一日在徐卿的小院裏,盡管她極力的掩飾,可看向齊睿的每個眼神都是溫柔妩媚的,可我現在不想告訴小十這些,我不想給他希望,因為我知道這些希望也不過是泡影,早晚有一天會變成絕望。
“小十,忘了她吧,就當她真的已經離開了!”
齊睿半躺在草地上,“我真的想要忘記她,你知道嗎?我雖然嘴上說的決絕,可內心裏我堅信她不是這樣的人,一點都不相信,她可是徐卿啊,怎麽可能因為我父皇的權力地位而屈服。”
我把齊睿攬在懷裏,一下一下輕輕地拍她的背,不知道怎樣才能撫平他的哀傷,只能安安靜靜的聽他說着心中的苦澀。
“我其實沒有告訴過你,徐卿走之前有派人給我送過一張紙條,上面只有四個字,“勿念,勿忘。”你說,她到底是想讓我忘了她呢,還是記得她。”
我想我知道徐卿當時的心情,那是一個她最後的掙紮,她希望心愛的男子記得他們的過去,又希望他将自己徹底忘記,開始更好的生活,徐卿,你這又是何苦呢?
齊睿喃喃自語了許久,最後,他盯着我的眼睛很認真的問道,“如果,從今天開始我像所有人一樣努力朝着最高的那個位置靠近,她會不會回來。”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忍不住抱緊他,“齊睿,你不需要像任何人,這樣的你已經很好了,是她不懂珍惜。。。”
“是嗎?如果我真的有那麽好,她為什麽要離開我。。。”
我站在翊坤宮門前靜靜地等待着,昨晚的一場宴會後,徐卿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皇後娘娘把她作為上賓招待着,今天我來就是想見見她。
一個小宮女把我引了進來,坐在昨晚的那個池塘邊,我有些吃驚的看着昨日還喧鬧的池塘裏殘葉一片,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我沒有回頭已猜到來人是誰。
“念卿,我早知道你會來。”轉眼間她已走到我的面前,是初見時的那身青衣,簡單的流雲髻,不變的絕世青顏,“不要再看了,荷花已經敗了,而且今年都不會再開了,果然,強求的美好都是短暫的。”
“那你認為你現在所得都是你應當得的嗎?”我淡淡的問道,能讓荷花提早開放必是使用了特殊的手段,逆生長的後果就是毀滅。
徐卿退了一步坐在身後的石凳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錯。”
我轉身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那你以前對小十說的話都是假的嗎?以前那個不服輸的徐卿去了哪裏?”
徐卿聞言嘆了口氣,“她已經死了!”她飲完手邊的一盞茶轉身就走,“我希望你轉達十爺,我和他本來就沒什麽關系,如果讓我選擇,我希望我們以後只是陌生人!”
三天之後徐卿被封為徐貴人,入住翊坤宮的偏殿朝雲殿,當天晚上邊被翻了牌子,在後宮女子中她無疑是人人豔羨的對象,天生的美貌,妙不可言的舞姿,再加上皇後娘娘這個強硬的後臺,徐卿在後宮的生活不敢說是一帆風順,但一定會別別人順利得多。姑母聽到這個消息,出人意料的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這麽多年,她一直想找這麽一個人,終于還是讓她給找到了!”
小十是在徐卿入住朝雲殿的第五天向我辭行的,他以曾長見識為由自願向陛下請求去軍營,陛下也一直希望自己的兒女們可以多多鍛煉鍛煉,便同意了,我和齊灏一起去送他,齊灏捶了捶他的肩膀,“好小子,好好幹,邊城沒其他人想的那麽苦!”
齊睿點了點頭,“七哥,你,保重!”
我笑着把手裏的平安符送上,“你這個是我在淨音寺求的,小十,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齊睿向我們抱了抱拳,上了馬背絕塵而去,我望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那裏面多了幾分孤獨與滄桑。
“這麽傷心!我走的時候也沒見你出來送送,還真是偏心哪!”齊灏假裝生氣的湊了過來。
我沒心情和他開玩笑,“去你的!你走的時候我還小呢,那裏認識你是誰!”
齊灏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頭,“不錯,還知道伶牙俐齒!”
我被他鬧得一點傷感的情緒都沒有了,“你最近有沒有收到父親的來信,我許久都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了!”
“信是沒有,消息倒是不少!”他頓了頓,故意賣關子,直到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才笑着道,“拓跋弘毅即位後手段雖然強硬,但對待老單于留下的一些令法還是尊重的,他先聯系了師父承認與大齊的議和條約,又寫信給父王請求和親。。。”
“他倒是個識時務的。”我忍不住贊嘆道。
齊灏不屑的“哼”了一聲,“識時務?他不服軟也不行啊!他剛剛即位,朝中反對的人不在少數,如果再和大齊鬧翻了,內憂外患,真是夠他受的!”
我點了點頭,自是同意他的說法,突然間我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他想要和親?和誰?”想到姑母之前的警告,我不寒而栗。
果然,齊灏的眼神突然變得陰骛,心中不好的念頭越聚越多,“他們竟然想要安寧,哼,想得倒美!”
呼,幸好不是我!但轉眼間又想到安寧,不禁為她捏把汗,齊灏的态度是明顯的,他不願意自己的親生妹妹嫁到遙遠的異國他鄉,可我總覺得這件事不能如他所願。
這幾天的天氣一直很好,我在書房裏臨摹一副字帖,院子裏偶爾傳來一陣嬌笑聲,輕靈悅耳,我忍不住向窗外望去,一群小丫頭扯了繩子在院子裏跳皮筋,有厲害的能跳過人家頭頂,又迎來一片叫好聲,廊下有兩個丫頭在繡花,邊吃着新鮮的瓜子邊聊着天。
“你聽說了嗎?匈奴的王子要去咱們的安寧公主,折子都送上來了!”
“有這種事?陛下就剩這一個女兒了,哪舍得把她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再說了,不還有七王爺嘛,他肯定也不會答應的!”
“他們反對有什麽用?我告訴你吧,昨天安寧公主自己跑到陛下的寝宮鬧了一場,說是非拓跋王子不嫁!”
“這件事我倒是略有所聞,還有傳言說拓跋王子本來要娶咱們建安公主的,可抵不住大臣們的請求,只好換成了安寧公。。。”
“啊——,你從哪裏聽來的?”
他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沉香給打斷了,“你們是誰手下的丫頭,敢在這裏嚼舌頭,小心被人聽到把你們的舌頭拔了去!”
那兩人一看到沉香就像是老鼠看到貓似的,紛紛跪下來求饒,沉香最終還是手下留情,只是發了兩人一個月的月前,兩個丫頭感激涕零的退了下去。
沉香這兩年穩重了許多,我把他推為存菊堂的大丫頭,她整個人的氣場都有些不同了,好像多了幾分自信。
正想着,沉香已經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公主,您別聽他們胡說,寫了那麽久累了吧,奴婢打了水您來泡泡手。”
我笑了笑,他們說的這些我當然早就聽說過,宮裏那有什麽秘密,但凡是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傳得沸沸揚揚,我又哪裏在意的過來,拓跋弘毅是不是想娶我我不知道,可他的臣民們一定希望他可以娶安寧,畢竟安寧才是真的公主,娶了她才是真正與大齊聯了姻,總是會被周邊的國家高看一眼。
我沒有立即走過去,指了指窗外,笑道,“沉香,你說我是不是老了?好像再也沒有開懷大笑的時候了!”
沉香放下水盆擦了擦手,“公主,我去把他們趕走!”
“你這丫頭,怎麽越來越開不得玩笑了,人家玩的開心我心裏也高興,這世界上會笑的人多了去了,你還真能把他們都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