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修）
父母年幼時離異，小三上位，直至大學時得一同父異母的幼弟。母親離婚後遠走太平洋對岸，對女兒肯定少有管束。
這一段連在一起，哪一點拿出來都是相親市場裏忌諱的重點。
他年紀輕輕事業有成，家世、外貌、學識哪一條都拿得出手。不過是自家公司跟介紹人有些生意往來，還有……還有介紹人拿出的那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身碩士畢業服，捧着花束站在學校門口，笑的一臉溫柔。六月清澈的陽光鋪在她的臉上，桃花眼笑的彎彎如柳，鼻頭輕輕皺起，嘴角揚起朝氣又溫柔。
這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完全符合他對外貌的标準。
尤其是那雙靈動的眼，仿佛透過靜止的照片直接眨進了他的心裏。
為了這一身漂亮的皮囊，他願意花費十分鐘的時間仔仔細細的研究了簡檸的相親簡歷，從中又挑出了如“職業是教師，以後肯定顧家，耐心且對教育小孩有經驗”，“父母分別再婚有孩，贍養問題不用她操心”等加分項，勉強與父母離異這一溝壑相抵消，說服他自己以及父母來參加此次的相親。
一見真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的許多。
巴掌臉上一雙眼睛熠熠閃光，弧線妖嬈漂亮的雙眼在他說話的時候緊緊的盯着，仿佛能從眼角開出纏綿的花朵，他吸一口氣便能聞見那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夏天炎熱，她也沒有如同大街上其他普通女性一樣盡可能的裸露自己的肌膚。她恰有分寸的穿着米白色綢質中袖襯衫，搭配剛好過膝的煙粉色傘裙，露出兩條纖細緊實的小腿。剛剛進門時，一雙腿邁着輕巧的步伐無聲的走在咖啡館的木質地板上，體态輕盈大方。
看這一臉懵懂不似作僞。
男人收回眼光。
簡檸一條腿翹起擱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伸手撫平裙子的褶皺，染着跟和裙子同色指甲的手指在腿上克制的一點、一點，她反問：“您有什麽高見？”
男人斟酌了一番：“簡小姐可能不太了解，現在網上所傳頌的女權，絕大部分……或者說是全部，都存在着很大的誤區……”
簡檸盯着他的臉，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就算放空也顯得專注深情。對方絲毫沒有發現她早就神游太虛。
長得好看就是好啊！
簡檸感慨。
就算這麽瞎結巴胡說，看着這張臉，她就覺得自己還能再忍受五分鐘。
男人繼續道：“我認為女性結婚以後是絕對不能當家庭婦女的，她應該有自己的一份事業，賺自己的錢，而不是指望男人養家。男性不占便宜，也不扶貧。我覺得這才是平等，”他停下來呷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問，“你覺得呢？”
“那她外出工作的話家務……”簡檸遲疑的試探道。
“女人不做家務難道讓男人來做嗎？”男人反問的很快，眼裏帶着對她不懂事的譴責。
簡檸嘆為觀止，剛要說些什麽。
忽然，餐牌亮燈，在桌面上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于是她将準備說的話暫時吞了回去，起身去取餐。
男人半依在座位上，雙手相握，左手大拇指在上有意無意的摩挲着另一手的拇指，冷淡的眼裏看着簡檸取餐的背影。
他剛剛說話時，對方傾聽的認真而又真摯。看來，雖然小時候家裏父母離異缺乏家庭教導，但現在看來後天修煉不錯，還挺有教養的。
男人滿意的微微抿了抿嘴，低頭瞧了眼手上的大金表。
時間過去了一半，也許……他可以再延長十分鐘繼續考察。
簡檸端着杯子走回座位。
古人說的對，以顏色示人終無法長久。
小哥哥長得好看，但是她已經覺得厭煩了。
她不瞎。
男人那雙就算掩飾在平靜外表下也透出審查光芒的眼睛，不停的落在她身上各處算計着。
她從內到外身上每一處都被标價，然後放進男人心裏的天秤上。
“這……半個小時已經到了吧？”簡檸委婉的開口。
男人自傲的輕嗤一聲：“沒事，我可以為了你延長一刻鐘。”
簡檸：“……”
不……不了吧。
一串悠揚的吉他聲從簡檸身側傳出來，她趕緊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跟男人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學生家長。”她一邊起身離開一邊按下了接聽的按鈕。
就是可憐這杯咖啡了。
這家咖啡館的黑咖一向有名，她今天還特意點了手沖準備就着男人的俊臉下飯呢。
唉。
她跨出一步，對面的男人伸出手攔住了她，掀起眼皮說：“接吧。”
簡檸手捂着電話筒：“……家長來電。”
“接吧。”
男人忽然想起來了，對面女人是一名年輕而又漂亮的老師，所在的學校學區很好，能在附近買房子的家庭非富即貴。有錢的已婚男人看上了漂亮年輕的女教師，兩人勾搭在一起的事情不是沒有。
但是，他願意給簡檸一個機會解釋。
簡檸無語，瞧一眼已經完全将身體靠進座椅內大爺姿勢的相親對象。
罷了，電話已經接起來了，來不及多說了。
“喂？康康爸爸有什麽事兒嗎？”簡檸的聲音溫柔。
她沒注意到男人的捉摸不定的神色。
康康……爸爸？
果然是男人。
難道？
男人眼神一沉。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簡檸幹淨利落的兩眉慢慢皺了起來：“是的，我确實讓孩子回去觀看節目然後寫些點評。對，并不是他想要偷看電視找的借口。嗯嗯，對。康康有話跟我說？嗯嗯，麻煩您将電話給康康。”
“……喂？……康康嗎？是我，簡老師。我已經跟你爸爸說過了。啊，打你了啊。別哭別哭，”簡檸溫柔的哄着，“你把電話給你爸爸，我跟他講。”
“康康爸爸，您這件事誤會你兒子了。聽他說，您還對他使用了家庭暴力？”
家庭暴力？
父親對兒子？
男人輕曬。
簡檸繼續道：“我作為您兒子的老師，站在康康的立場上，我覺得，您可能需要對康康對一點信任。對對對，您說的是。有時候孩子激動起來跟大人賭氣，話也說不清楚。但不管怎麽說，這件事客觀上是您錯了。不管康康幾歲，您得尊重他。他才會尊重你。”
不知道那頭又說了些什麽。
簡檸點點頭，“嗯”了幾聲，然後，終于挂斷了電話。
她擡眼看到還坐在原地的男人：“這次是真的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您怎麽還在這兒？”
男人不答反問：“那個男人找你什麽事兒？”
“我想這并不關你的事。”
“簡小姐，爸爸教育兒子天經地義，你那麽幹涉不覺得剛剛跟對方說話過于親密了些嗎？”
“不覺得。”簡檸幹脆利落的回答。
“所以你跟那個男人……”
男人以為自己能看到女人被戳穿後惱羞成怒的樣子，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反而比剛剛更加平靜了。
簡檸品着咖啡，慢吞吞的說：“您不覺得這裏的咖啡很好喝嗎？”
男人：“？？？”
“但你讓我倒胃口。”女人勾畫的鋒利的眼線揚起譏諷的角度。
男人怒了一秒便很快收拾好了情緒，他冷笑道：“簡小姐，本來我以為你雖然成長過程會導致人格缺陷，但畢竟為人師表，不該說出這種粗鄙的話。”
簡檸輕描淡寫“哦”了一聲，被人身攻擊也不生氣，她只是遺憾：“哦，我本來還以為你的腦子跟你的臉一樣漂亮……連小孩子也知道，尊重是相互的。”
簡檸看着男人離去的背影，瘋狂的給大洋彼岸的簡母刷了一排憤怒的表情。
她放下手機，身子向後仰去，渾不在意長發散在身後座位客人的背上。
她手臂伸直，轉着桌上喝了小半的咖啡。
裝着濃郁暗褐色咖啡的玻璃杯上沁出點點水珠。
簡檸玩了一會兒，眼睛直視着前方，不知道在問誰：“好笑嗎？”
她修長的指尖漫不經心的轉動着杯沿，“再笑我就要收門票錢了啊。”
她身後的男人轉過身來，露出一雙熟悉的狹長的雙眼，長而密的睫毛讓他的笑眼顯得深邃。
盛夏咧嘴笑着：“您跟我這麽說話不覺得太傷感情了嗎？”
簡檸懶洋洋道：“談感情傷錢。”她撥弄自己的發尾，對這麽不期而遇的巧合有些絕望，“許久不見，這一見不是在廁所門口相撞就是被遇見相親失敗，你不是故意逮我這點狼狽彌補你當年心底小小的創傷吧。”
盛夏又笑了陣，才慢吞吞的說：“哪能啊。”
簡檸一本正經的點點頭：“我也覺得。哪能記這麽久。”
那個細雨綿綿的春夜，少年站在橙光的走廊燈下。閉校以後的校園安靜且沉默，教室裏的燈全部暗下，只有遠處圖書館裏燈火通明。
少年背對着遠處的燈火，身後細雨拉手成紗，他似乎是從雨裏沖回來的，漆黑的頭發上沾着細密的水珠，他胸腔大幅度的起伏着。
他把下班的簡檸堵在樓梯口，帶着孤注一擲的倔強，黑漆漆的瞳孔裏只印出了女人姣好的面容：“簡老師……不，簡檸。”
少年屏在胸口的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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