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簡嘉沒有接, 她情緒不好時不想在別人面前流露,如果接了, 又要忍, 她很累。
但吃完晚飯後,一個陌生號碼閃動在屏幕上,簡嘉遲疑了下, 決定接聽:
“程程,是我,不要挂, 如果你挂了我會換號碼一直打。”
僅僅是半個多小時前, 他在幽暗不明的樓梯口堵着自己說荒唐話,非常執拗。簡嘉知道他什麽都幹的出來, 她悄悄進自己房間, 靠在了門壁上。
“你又想怎麽樣?”
“你沒有和我說鑫盛的事, 是不是受了委屈?”陳清焰在露臺藤椅裏坐着,他聽起雨。
簡嘉鼻子發酸:“我說了,跟你無關。”
她不記得陳清焰對她的事情感興趣過,唯一的興趣,還是跟他的最愛有關。
“程程,職場沒有絕對的公平, 我知道你能力足夠, 很優秀, 但你年輕剛畢業, 不僅面對的是專業技能考驗, 心理層面的考驗你準備好了嗎?”陳清焰略過她的情緒,說重點。
她也不記得他有那麽多話要跟自己說,嚴格盤點過去,簡嘉覺得自己把這麽個比自己大十歲的男人是當藝術品來對待,小心翼翼揣摩,小心翼翼避開,唯恐不留神,她傷到他。
簡嘉沉默一會兒,她倔強地說:“不是我的錯,你要和我講大道理嗎?”
陳清焰無聲笑了:“嗯,我相信你,我不是來和你講大道理的,我只告訴你現實,盡量給你建議,這樣,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嗓音具有誘惑力,那種投入的溫柔和耐心,也像深淵,簡嘉不容許自己情不自禁被這種虛假的迷人打動:
“我沒你想的那麽沒用,我會想通,用不着你假惺惺。”
陳清焰還是笑,他眼睛折射着雨:“我知道你是元氣美少女,是這個說法嗎?不過,我想對你假惺惺,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我花時間去假惺惺的。”
任何流行詞彙,都進入不了陳清焰的生**系,他拒絕,全無興趣。但在程述的手機裏看到簡嘉發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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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元氣美少女呦!我是光,我是電,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沒有什麽能阻止我為建設偉大祖國而奮鬥!嘿嘿嘿……
配的是一張賤兮兮不斷撥拉琴弦的表情包。
底下,有周瓊的點贊和評論:得了,你是被雷劈了被電流擊中,抓緊談戀愛治病,傻缺。
他一直通過程述的微信來凝視她的生活,像一場竊聽風暴。談戀愛三個字,讓他又處于危機風暴。
但陳清焰不懂元氣美少女,他問的程述,一臉平靜,心裏皺眉在想簡嘉原來還有這麽活潑卻讓他陌生的一面。
“我一點都不稀罕,你愛給誰給誰。”簡嘉被他施舍的态度激怒,她不願大聲,壓着喉嚨。
陳清焰立刻接話:“我知道,可我稀罕你,這一點,你管不了我。”
這個醫生,為什麽總有一種水到渠成的無恥?簡嘉疲軟無力,把整件事,從頭到尾,三句話說得清清楚楚。
這種事,并不是特別嚴重,陳清焰眼睛裏黑光幽沉,他忽然出神:和周滌非的最終結為一體,更像是十年最後一個奇妙的獎勵,而獎勵苦澀,歲月早繞過愛情最後一個拐角,悲涼地消失在被切割的零碎十年盡頭。
而此刻,和簡嘉的絮絮低語,讓人心底平和沉靜,就在這樣的雨夜,一切都非常非常美好。
陳清焰捏了下眉心,他明白,簡嘉承受到一個臨界點了,也許是從她父親開始,但自己是最大施暴者,意識到這一點,他覺得心髒那實實在在疼了起來。
又覺得會再次失去,他不會允許自己再犯錯,沒有第二個十年。
“這種簡單直接的不公平,比如出身和家世,改變不了,程程,能聽懂我說的嗎?你夢想的東西她們可能唾手可得,我問你,除了她,鑫盛還有沒有其他讓你不舒服的地方?”
簡嘉真的仔細想了想,她又被他帶到語境裏:“還好,就是很累但我願意吃苦,在哪裏都不會輕松我知道,其實,我在鑫盛已經學到了不少東西。”
陳清焰“嗯”一聲:“好,一個公司如果只有個別地方讓你不舒服,但你總體覺得ok,你可以繼續留在那裏,把這些不愉快消化掉,皮實點。如果,你發現它讓你越來越不能容忍,不公平的地方很多,你就可以考慮是不是換一個讓自己更有動力的下家,我相信你到時能力也更上一層樓,記住,有本事的人最終能站得住腳。”
非常有道理。
簡嘉不能夠反駁他,她靜靜聽完,咬着嘴唇不說話,心裏的結松動不少。
公寓的雨聲,清晰地傳來,簡嘉忽然意識到陳清焰是在露臺,那裏,有她布置出的小花園。
“你把花都養死了嗎?”她忽然問,很生氣,因為簡嘉知道陳清焰從來不會照顧花草,在他手裏,植物們只有死路一條,跟她一樣。
陳清焰的确沒照顧好,死光了,家裏重回極簡主義,清心寡欲,在極端的黑灰白和各種原木材質裏,她一走,把故事都也都給帶走了。
“你如果能回家,我們就都會活過來。”他說這話,有種恬不知恥的低沉。
好半天,簡嘉才弄清楚這個“我們”指向什麽,打個寒噤:“陳醫生,我們不談這個,你讓我喘口氣行嗎?”說完立刻意識到有歧義,她冷冷的,“我說過了,我們回不去了。”
他真肉麻,是在演偶像劇嗎?沒有女主角了,會死?也許吧,他可能真的是沒有女人會死的那種男人,畢竟,他**強烈,會被憋死。簡嘉第一次惡毒地揣測陳清焰,但很快,制止再想,她一丁點不願意自己因為受到傷害就變成刻薄的人。
“有一點,忘記說了,”陳清焰竟然真的岔開話,“你做財務這塊難免有時會替人背鍋,記住,掂量清楚,不要不小心卷進職務犯罪,做事情記得留證據。”他心細如發。
簡嘉忽然一恍惚,加了濾鏡并升華的某些模糊記憶再次擊中她,仿佛,陳清焰和“大哥哥”奇異重合,她腦子裏又像太陽一樣嗡嗡嗡叫喚:
“你說完了嗎?我要休息。”
“你這幾天怎麽樣?我是說飲食和睡眠。”他又想點煙,但突然記起婚禮當天簡嘉羞紅臉提醒自己,以後如果要小朋友,記得戒煙。
陳清焰摩挲兩下打火機,放下了。程述曾開玩笑,學長,我懷疑你有一天哪怕吸.毒,想戒.毒也能戒掉。
他只願意和她生小朋友,想到孩子,陳清焰心裏悸動明顯,是兩人做世界最親密無間的事醞釀而出的新生命,他眼睛變得格外深沉柔情。
那頭,簡嘉煩悶回他一句:“不關你事。”說完想起什麽,警告他,“不許再洗我照片。”她甚至不可控制地想陳清焰這個變态,是否會對着她的照片做出變态的亵.渎之事。
簡嘉被自己已然發瘋的想象力吓到。
“你聽得見我這邊的雨聲嗎?”陳清焰又把話題扯開,“我很想你,程程,如果能跟你一起在露臺坐着……”
“陳醫生,正事說完了,”簡嘉搶斷他,“我謝謝你開導我,但你不要幻想我因此感動就會答應你什麽,我要休息了。”
她毫不猶豫挂了電話,但心跳起來,簡嘉越來越難懂陳清焰,為這個人的不要臉的朝三暮四。
手機上又來一條信息,還是這個號碼:
我愛你。
簡嘉不再搭理,因為,下一秒許遠的電話又打進來,這會兒,鑫盛的事影響不到她了,她接起電話:
“陳清焰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許遠陰森着目光,他聲音溫和,簡嘉一愣:“沒有,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是第三者,程程,我早說過,陳清焰不愛你,他心裏的女人另有其人,不要被他迷惑他只是想不花錢免費上你,我可能話說的很直白,但男人就是這樣,”他毫無感情但能絕佳控制口氣,“你把自己定位成雞嗎?程程,你真讓人失望。”
簡嘉臉色大變,她氣得直抖:“許遠!你有病嗎?你跟你妹妹都病的不輕,你憑什麽侮辱我?你有什麽立場管我的事?”
“我是為你好。”許遠永遠是溫和有禮的态度。
外面,簡母和周瓊一直聽見她在房間裏低聲講電話,以為是工作上的事,簡嘉忽然高聲,周瓊和簡母一個對視,她立刻沖了進來,把門關上。
床邊,坐着臉色發白的簡嘉。
“程程?”
“我沒事,被一個愚蠢的同事氣死了。”簡嘉嘴角扯個笑。
十一點時,陳清焰再次發來信息:程程,晚安。
簡嘉躺在床上忽然充滿淚水,她給撥回去:“你能不能滾?因為你,我被不相幹的人也罵……”哽咽地說不下去。
陳清焰眼睛頓時黑的可怕,他問:“誰?”
“你要跟許遠搶女人,跟我無關,你們能不能都滾!”她躲被子裏,眼淚止不住。
簡嘉一點不傻,她知道,許遠和陳清焰愛的是同一人,不幸的是,兩個男人都欺騙她,許遠居然跟她三番五次表白過,簡嘉只覺得無比惡心。
她再度整晚失眠。
這樣的雨夜,許遠把周滌非綁了起來,沒辦法,她一刻不停地自殘,煙頭直接往乳.房上燙。
許遠直接空手奪下,燙傷的是他掌心。
“你瘋了!為陳清焰值得嗎?”許遠眼睛通紅,他也瘋了,瘋狂的嫉妒比動畫還要快地長。
“我們做好不好?上一次,是幾年前?我不記得了。”周滌非兩眼空洞,直直望着他,兩人彼此凝視,面對面,許遠沒說話,上前把她解開,兩人滾翻在床上。
更令人絕望的是,在許遠娴熟的技巧下,她透頂,這個世界上除了陳清焰不可以,只有他,她最愛的男人。
她騎在上方,不斷揚起雪白的脖頸,像女王,又像奴隸獻祭,很久以前的第一次她也是覺得欠他的,用他最渴望的身體償還。
兩人潮熱的聲音和畫面被錄下來,周滌非在冷卻後,反複回看。
許遠想抱她去沐浴,她忽然從床上跳下來去翻包,哭着問他:“我手機呢?”
就在眼前。
許遠遞給她,周滌非哆嗦着手,壓縮裁剪,把自己痙攣的那十幾秒保存,随後,發給陳清焰。
許遠看到了,他沒有阻止,盡管他終于忍不住咆哮:
“你拿我刺激陳清焰嗎?”
周滌非惶恐地抱緊自己:“我要知道他還會不會痛。”這句話,像個破碎的注腳,她想結束一切,包括自己。
許遠陰沉盯着她,把她再次壓在身下,周滌非沒有反抗,相反的,她的身體早在十四歲那年就變成巨大的破洞,裏面,被男人塞進無數的下賤、纏縛、腥濁和徹底的毀滅。
所以一切無所謂。
陳清焰在結束通話後良久,依舊被簡嘉的哭聲包圍,他沉默地坐在黑暗裏,腦子清楚:他被反複捶打,在當下局面裏想前進一步自有人拽回十步,他可以确定,今晚關于鑫盛自己舒緩了簡嘉的情緒,但忽然全部消亡。
一切徒勞,不過,他并不畏懼所損折的時間,他已打算把餘生都給她。
但程程卻在他不在的空間和時間裏痛苦着。
這讓陳清焰從裏到外隐隐作痛,突突頂向皮膚,如果必須經歷一切她所承受過的,陳清焰願意。
但他同時清醒:許遠是知情者,斯文商人,其實是只豺狼。這個人,到底知道什麽?
在他想到許遠和簡慎行的案子時,沒幾秒,他想到了周滌非和許遠的關系,這個時候,手機上突然亮起的屏幕,打斷有條不紊的思路。
微信上,顯示有新信息,是周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