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月28號這天晚上, 姜心願人生第一次被關進了派出所。
霍家老爺子知道後, 也不顧自己身體不好，喊着霍同光連夜帶他去派出所，他不能讓他的孫媳婦待在那種地方。
那種冷冰冰又晦氣的地方。
春川派出所，姜心願被帶過來後一直都是一言不發, 整個人恍恍惚惚，精神狀态有點瀕臨崩潰的邊緣。
她怕她真的殺了人。
她怕坐牢。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推她，誰讓她那麽讨厭……誰讓她說那些刺激她的話……
在派出所關了40分鐘後, 霍老爺子終于過來, 第一件事就跟辦案民警協商放姜心願的事。
他得先讓心願出來再說。
只是協商的過程有些麻煩，姜心願這種情況在沒有真正定案前，刑警會根據現場物證和人證，将案件定性為過失傷人和故意傷害。
所以她現在還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不能馬上放出來。
霍老爺子有點急，心願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從沒進過局子, 這嫁到他們霍家頭一遭就進了, 他怎麽對得起姜家那邊？
老爺子真的急，又急又心不安，心願現在還懷着他們霍家的子孫，他說什麽都不能讓她待在這種地方。
這種焦急的狀态下，老爺子不斷地對兒子說：“同光, 你趕緊想想辦法，心願懷着孕，不能讓她待在這裏。”
霍同光也急啊，姜心願再怎麽樣, 也是自己兒媳婦，只是林菀歆是林誠鳴最寶貝的女兒，林誠鳴雖然跟他在川藏當兵一起出生入死過，平時讓他幫些忙，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這次涉及他唯一的寶貝女兒。
霍同光就不知道林誠鳴會不會看在他的面子上讓姜心願先回去，等刑警調查清楚再看怎麽定奪。
“爸，你先別急，我給誠鳴打電話問問菀歆的情況，看看他怎麽說？”目前也只能這樣，他現在也不能拿自己鎮長的身份去要求刑警放了自己兒媳婦。
不合規矩。
“好，你趕緊打。”
“嗯。”霍同光拿手機準備給林誠鳴打電話，霍祁先打電話進來了，林菀歆沒事了。
锉刀已經取出來，暫時沒什麽大的生命危險。
而且，他剛剛跟林誠鳴談了，他同意讓姜心願先出來，等事情查清楚再定。
聽霍祁這麽說，霍同光和霍老爺子同時松了一口氣。
要是菀歆出了點事，心願應該就……真的會被關進去了。
有了受害人家屬的這個電話，刑警很快就幫他們辦好了相關的手續，一切弄好，霍老爺子才帶着姜心願從派出所出來。
外頭，已經更深夜重。
木白和沈芬站在派出所臺階下，等她。
霍祁也站着。
相比其他人焦急的臉色，他的臉上是一種前所未有比焦急更嚴重的某種恐慌，這種恐慌從四肢蔓延上來，逼迫着他的呼吸，讓他無所适從。
從他先抱走林菀歆開始，他就知道可能他和姜心願會完了。
姜心願說過，只能對她一個人好。
他卻先抱走了其他人。
當時，事出緊急，他看她只是靠在牆邊沒事，所以選擇了傷勢嚴重的林菀歆，根本沒想過她也被她推了。
如果他知道……他當時一定不會扔下她不管。
可惜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如果。
臺階處，霍老爺子積郁着臉一步步下走下來，姜心願慢慢跟在他身後。
霍同光走在最後。
今天發生的事，太突然，大家都沒有辦法馬上接受。
終于走下來，霍老爺子瞧了眼看起來似乎脫了魂的孫子想問問他為什麽會搞成這樣？但話到嘴邊，想着跟在身後的心願，還是噎回去了。
他不能在心願面前再提這件事，免得讓她害怕和難受。
剛剛他進到派出所看她的時候，她呆呆地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臉色慘白，什麽話也不說。
他就知道她一定非常害怕。
所以，他不能讓她再害怕。
“同光，我們先回去。”老爺子回頭對自己兒子說。
霍同光點點頭，去派出所的停車場取車。
老爺子在原地站了會，對一旁的沈芬說：“心願奶媽，一會就麻煩你多照顧着點她，我看她受驚了。”
“好，好。”這種事不需要老爺子交待，她也會做。
老爺子交待的差不多，餘光瞥了自己的孫子，已經什麽話也不想說了，搖搖頭，随後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他回去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訓訓他才行！
老爺子走後，沈芬紅着眼抱住姜心願說：“心願，別怕，奶媽帶你回家。”
姜心願沒說話，她這會已經沒了任何力氣。
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她想睡一覺起來後或許這一切都只是夢，沒有霍祁，沒有林菀歆，沒有宋南枝，沒有那些視頻……沒有徐易翔……更沒有這場荒唐的聯姻……
她還是住在姜家的海景別墅裏，她還是姜家的小公主。
她的好閨蜜娩娩和嬌妹會來找她玩……
包括金喆……
或許這一切只是她做得一場噩夢。
夢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沒有霍祁……沒有他……
“奶媽，我想回家了。”蠕蠕唇瓣，似放空般地說。
真的想回家。
回她爸媽那邊。
“好，我馬上帶你回家。”沈芬擡手替她将夜風吹亂的卷發別到耳後，回頭對木白說：“木白，我們回去。”
“好。”木白點頭，先往派出所的大門口走，去叫車。
一直沒吭聲的霍祁，突然走過來，擋在了她們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慢慢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家。”
姜心願沒吭聲，只是看着他。
眼神裏分不清是什麽情緒？
恨還是讨厭？又或者失望……還是……放棄……
或許都有。
沈芬不想讓霍祁送，想推開霍祁抓着姜心願的手，“霍祁，我們自己打車回家。”她已經知道點這裏的事了，霍祁把她家心願留在礦區沒管。
雖然，傷者為重，可他也不應該留心願一個人被派出所的人帶走。
真的不應該。
“她是我老婆，要帶她回家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你們。”霍祁沒松，一動不動看着那個女人。
“霍祁……你別這樣……心願她剛剛才從派出所出來……”沈芬推不開他的手，有點急。
“我知道她剛剛在裏面，能讓我跟她單獨待一會，可以嗎？”霍祁繼續說。
“這……”
“她是我老婆，我不會對她怎麽樣。”他重複着這句話，聲音已經低到不能再低。
這種低微的姿态，讓沈芬頓時就說不出話來。
而後，眼睜睜看着他帶着姜心願走。
取車，開車，一路的沉默無言。
一直到家上樓，關上門的一刻，他捧住她的臉，輕聲說：“我去給你放洗澡水，你放心，你不會有事，我跟林叔叔協商好了。”
姜心願卻似木頭一般，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她真的想回家了。
“霍祁……我想回家。”仰起臉，眼眶都是星星點點。
“你已經到家了。”依舊捧着她的臉，耐心地說，但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恐慌有多大。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她話裏的意思。
她想回家，不是這裏的家，是回她自己的家。
他不想她走。
一點都不想。
“我想回我的家，霍祁，讓我回家吧……”蓄着眼眶內的星星點點開始溢出，沿着她的眼角流下，流到他捧着她臉的手。
冰冰涼涼。
“你先洗澡，洗完我們再談。”第一次，因為恐慌固執地什麽不聽，替她擦掉眼角的淚珠，拉起她的手往浴室走去。
她也不掙紮，因為沒有力氣。
她也不惱，因為想放棄，所以對他不想再生氣。
他去放水，她就站在那邊。
浴室，随着溫燙的水流注滿浴缸，氤氲的水汽開始升騰。
而後，像那天那樣，他抱着她一起泡進浴缸，替她仔仔細細一遍遍輕柔地清洗，清洗的時候，她沒有說話。
他卻似自言自語般地不停地說：“我沒有抛下你，我送她去醫院後，我又回來的……但是你被派出所帶走了……之後林叔叔打電話讓我去醫院，跟我了解情況，我怕他會為難你，所以我沒有去派出所而是去了醫院……你不會生氣吧……”
“我真的有回來找你……可是你走了……”他還在說，像個傻子一樣。
“霍祁。”終于，她開口了。
“嗯？”
“放我走吧？我不開心……我在你身邊一點都不開心……所以放我走吧……”
不開心，真的一點都不開心。
“如果我不放呢？”
“我可能會死，你不想我死吧？”淡淡的，聲音也似快要沒了。
“不想。”
“那放我走吧。”說着，腦袋微微低垂，眼睛有點澀澀，“你放我走，或許我就會原諒你。”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過了很久，這個抱着她的男人，才開口說：“好……但是你不能把孩子帶走。”他放了她，但孩子不能帶走。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又是一陣沉默，而後，點頭，眼角的濕意一下擴大，滴落下來，最後當她閉上眼時，她聽到這個抱住她的男人說：“姜心願，從今天開始我會等你。”
一直等你，直到你回來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