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了洞口,洛帆顫抖着薄唇,渾身濕得像是被從潭水裏撈起來一般,白芷嫣不禁皺了皺眉,她方才分明探測過他的傷勢,沒這麽嚴重才對啊。
飛身落地之時,白芷嫣曾仔細觀察過崖璧,垂直光滑,若是她一人借助白绫的力量,上去崖頂算不上難事,可如今帶着重傷的洛帆,明顯有些吃力。
好在有那顆歪脖子樹!
白芷嫣一手摟着洛帆,一手喚出白绫纏繞在歪腦子樹上,借助白绫的力量,兩人穩穩當當飛上了歪脖子樹。
起初只是在崖底望了望這樹,現在落在樹上,白芷嫣發現歪脖子樹能成存下來委實堪稱奇跡,洛帆墜落懸崖,被它緩沖阻攔一下,也算是積攢了莫大的運氣。
忽然,白芷嫣僵愣住,這顆歪脖子樹除了他們現在站在上面,沒有絲毫折損的痕跡,洛帆墜落下來時,難道沒有遇上這顆歪脖子樹?那樹下的那攤血跡又是怎麽回事?
正想着,洛帆猛地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接欺身向下倒去。白芷嫣眼疾手快扣住他的腰,急速将洛帆拽了回來。洛帆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扭身抱住白芷嫣,剎那間,雙方都未料到的情況下,洛帆的唇吻上了白芷嫣的臉。
洛帆全然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種地步,心髒猶如擂鼓咚咚作響,下一秒兩眼一翻竟暈了過去。
白芷嫣:“......”
她雖然在劇本裏循環了四次,但多是扮演惡毒師尊的戲碼,責罰、端架子的事情幹的不少,與人相吻卻是第一次。
洛帆大腿的傷口因為剛才的猛烈拉扯,又隐隐滲出鮮血。白芷嫣再次甩出白绫,終将兩人帶上了懸崖。
“師父!”
從白芷嫣飛身下懸崖,明朗就一直來回踱步,時不時向懸崖下打望。見白芷嫣帶着洛帆上來,當即興奮地大喊起來。
白芷嫣将洛帆扔給洛輕塵:“有些運氣但不多,人沒死,大腿受傷不輕,只怕日後會落下殘疾。”
掰着手指算了算,洛輕塵走火入魔修為散了一大半;洛輕舟毒草中毒,成了一個心智幾歲的傻子;洛帆本就廢物,如今又傷了腿;如此一來,他們兄妹四人便只剩下洛落一個正常人了。
洛輕塵扶住洛帆,白芷嫣明顯感受到他繃緊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其實想想,他到底也還只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
“師父,你下崖這段時間,洛輕塵從未離開此處半步。”明朗湊到白芷嫣身側,小聲低語。
白芷嫣眸色微閃,未動聲色。
倒是一旁的月初見顧自說道:“啧啧,沒想到才短短這麽些年過去,一場夜獵就讓第一仙門聽雪門的弟子衰敗至這種地步,暈的暈,傷的傷,豈不丢了第一仙門顏面。不如,芷嫣你與我玄天門結下姻緣,屆時兩大門派融為一體,何人再敢動聽雪門。”
白芷嫣冷笑一聲,月初見的醉翁之意她又怎會不明白,故作恍然道:“此舉甚好,只是可惜玄天門掌門早已結了道侶,我這般年歲的,也不知他喜歡不喜歡。”
月初見幹咳一聲,眼色幽怨,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芷嫣,想與你結成姻緣的自然是我。”
他面露悲痛,語氣甚是可憐,若非白芷嫣循壞了好幾次劇本,險些就相信他真是個容顏絕姿、專一深情的癡情種。
白芷嫣也不多廢話,湊近他的耳旁,開門見山道:“噬魂鈴的事我确實了解一些,既然魔族餘孽就在白淵山,玉面公子不如揪出他們,也好多些與我交換信息的籌碼。”
聽到這話,月初見微微一愣,臉上依舊維持着悲痛:“罷了,定是我這副風光霁月的模樣芷嫣不喜歡,我且去換副裝扮,也好淨化淨化芷嫣的眼。”
白芷嫣早已司徒見慣,任由月初見這只大尾巴狐貍折騰。
不過他有一點說得沒錯,此次夜獵弟子們或多或少都受了傷,确實不宜再在白淵山歷練:“明朗,我們先回聽雪門。”
明朗在一旁愣了愣:“師父,那魔族餘孽......”
白芷嫣從包袱裏掏出一瓶止血藥扔到洛輕塵手裏:“無妨,治傷要緊。”
有月初見辦事,她又何需擔憂,不用親自動手,魔族餘孽的消息自會傳到她耳朵裏來。
聞言,洛輕塵面色如冰,心裏卻宛如燃燒着一團烈火,那火光肆意蔓延,将整個心房包裹得暖意十足。
**夜晚,星辰布滿整個夜空,淡淡月光傾瀉鋪滿大地。
白芷嫣洗完澡回到曲水流觞,隐約瞧見屋頂上坐着一人。走近了她才發現,這人是洛輕塵。
這麽晚了,不去睡覺坐在屋頂上幹嘛,看星星看月亮?雖然今晚的夜色确實很漂亮。遲疑片刻,白芷嫣一揮衣袖,也飛身上了屋頂。
洛輕塵提着一壺酒,支起左腿,将拿着酒壺的手擱置在左腿上,右腿筆直修長,一雙黑靴将小腿收到緊緊的。他仰着頭看望這天空,看起來略微有些煩悶。
白芷嫣道:“在看什麽?”
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洛輕塵回頭望了一下,見是白芷嫣,趕忙坐直身子又恢複一貫的冷漠:“不知師父深夜來此有何吩咐。”
白芷嫣順勢坐下,仰着頭:“為師許久沒看見如此美麗的夜空了,就上來看看。”
洛輕塵一時愣住,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月色下,白芷嫣仰起的臉渡上一層月光,将她整個人染得分外溫婉柔和,尤其那雙水光潋滟、顧盼生姿的眼,稍微看上一眼便覺得奪人心魄。
“有心事?”見洛輕塵呆在原地沒有動作,白芷嫣悠悠問道。
洛輕塵沉默許久,方才垂下眼,輕聲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好笑,滿天星辰璀璨,可一旦月亮出現,星辰變得黯然失色,觀賞之人便會怨恨月亮的強光,奪走了星辰的璀璨。”
他話音頓了頓,不知為了調節情緒還是為了讓白芷嫣聽明白,又繼續道:“即使月亮什麽都沒做,只是因為它生來強大、是月亮,所以注定要承受這些麽。”
白芷嫣想了想,然後扭過頭看着洛輕塵:“可星辰也是無辜者。”
洛輕塵眸色漸漸眯起,藏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住一柄匕首:“師父也覺得是月亮的錯?”
白芷嫣搖了搖頭,又将目光望向空中懸挂的圓月亮上:“月亮和星辰都沒錯,如若要怪,就怪這夜色不公吧。”
洛輕塵呆呆看着白芷嫣,怔愣片刻後便淡淡笑了起來。
白芷嫣覺得他這笑過于滲人,便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麽?”
洛輕塵搖了搖頭,腳步往後退了一步、兩步,随後斂去笑容飛身而下,留下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白芷嫣。
師父,謝謝你,只有你,也只有你沒有怪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