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不了重新娶回家府,相敬如賓
薛佑齡怔怔的,面對薛佑琛的質問,他無言以對。
他動了動唇:“大哥……”
“這本是你後院的事,”薛佑琛道,“今日,若非我發現裘媽媽欲毒害于我,而裘媽媽又招供了柳氏陷害林大小姐的事,她到現在還受着不白之冤。”
“此事是佑齡失察,”薛佑齡道,他身為薛家三房的當家人,理應查明真像,但他卻沒有。也許是因為他心中對她不喜,本就對她存有偏見,所以未及細查,就匆匆定了她的罪。
就算他不喜歡她,但她确實是無辜的,他不僅沒有替她洗刷冤情,還以私通為由,以不守婦道之名,将她休出侯府。他雖不是故意害人,卻也因為失察,将一個無辜女子,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枉讀聖賢書。
薛佑齡頹然嘆氣:“是佑齡的不是,是我害了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何處,過得如何?”
薛佑琛鳳眼一睜,冷冷盯着薛佑齡。
薛佑齡見薛佑琛目光帶着寒意,唇顫了顫:“大,大哥……”
薛佑琛垂下眼,視線落在地面上:“遭遇了這種事,想來日子過得極為不好。”
“大哥說的是,”一個女人碰到這種事,怎麽可能過得好?薛佑齡心中暗自決定,既然是他失察,那他便想辦法彌補。
兄弟二人說了一會兒話,仲子景端了盆涼水進來。
“潑醒,”薛佑琛道。
“是,”仲子景應了一聲,端着臉盆朝柳玉蓮身上一潑。
“嘩”,一臉盆冬日的涼水都澆在柳玉蓮的臉上,連帶着衣裙也濺濕不少。
秀榮院的西廂房雖說是燃了炭盆的,但畢竟是寒冬臘月的深夜,一整盆冷水澆下來,柳玉蓮立刻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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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齊福生來了,”恰在此時,門口響起衛得遠的聲音。
“帶進來,”薛佑琛道。
衛得遠捏着齊福生的後頸,把他推進廂房中:“侯爺,我去丁口巷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被子裏和相好的快活着,兩個人的聲音呀呀啊啊得叫得真響,我把這齊福生從被窩裏拎出路,他應該是受了不小驚吓,也不知道他那話兒有沒有被吓得不中用了?”
“爺饒命,幾位爺饒命啊,”齊福生哇哇喊着。
衛得遠皮膚黝黑,高大粗壯,又是軍營裏歷練出來的,身上自有一股子煞氣,兇起來也是兇神惡煞似的。
齊福生在夜半三更的時間,從溫柔鄉裏被衛得遠揪出來,已是吓破了膽,現下,只會滿口喊饒命。
“與三夫人私通?”薛佑琛正要繼續發問,卻被薛佑齡搶先一步。
薛佑齡走到齊福生跟前:“當初我問你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和三夫人約好了私會的,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要說?”
“三爺饒命,小的是一時鬼迷了心竅,”齊福生道,“是表小姐拿着錢財引誘小的,小的家裏窮慣了,從沒見過這麽多財物,這才做了錯事,三爺,求您念在小的初犯,就饒了小的。”
薛佑齡閉了下眼:“我當初怎會被你這樣的小人蒙蔽了眼?”
他搖搖頭,自言自語的輕聲道:“也怪我自己心瞎。”
他扭過頭,站到柳玉蓮跟前:“為何要什麽做?”
柳玉蓮抱住薛佑齡的皂靴,哭得凄凄慘慘:“小表哥,我這麽做是因為,是因為,我心裏愛慕小表哥,我是因為情意,才做了糊塗事。”
柳玉蓮別開臉,頭微低着,睫毛輕顫着,一副嬌羞之色。她卻不知,自己現在發髻又亂又濕,鬓發粘在臉上,水沿着鬓發滴滴答答淌下來,身上的衣衫也是濕噠噠,黏糊糊的,她這副模樣不是楚楚可憐,而是狼狽不堪。
“我受不起,”薛佑齡道平日溫和的聲音,冷得讓人仿佛掉入冰窖。
柳玉蓮打了個哆嗦:“小表哥,看在我一片真情的份上,原諒了我吧。”
薛佑齡轉向薛佑琛:“大哥,你是一家之主,你看這柳氏怎麽處置?”
“同老夫人一起,送入家廟,削發為尼,終日抄誦經文,”薛佑琛道。
“聽大哥的,”薛佑齡道。
“什麽?”柳玉蓮失聲驚道,“削發為妮?不,我不想出家,我不想抄誦經文,我還要嫁人的,我還要找個好人家嫁人的,小表哥,大表哥,侯爺,求求你們,別讓我出家。”
薛佑齡沒有理睬她,沉默站到一邊,薛佑琛淡漠的別開目光。
“裘媽媽,”薛佑琛道。
“侯爺,您答應老奴的,要留下老奴性命的,”裘媽媽擡頭道,生怕薛佑琛反悔。
“我答應的自然會做到,”薛佑琛應道,“不過我只答應留你性命,并未答應就此放過你。今日你也一起去家廟。日後,你便和柳氏一同,陪老夫人在家廟抄頌經文。”
“呵呵,”薛柳氏笑得瘆人,“好個南陽侯,誰要她們陪我?一個深得我信任,卻欺瞞背叛我,一個得我好心收留,卻肖想我兒,你是讓她們來陪我,還是讓她們來惡心我的?叫她們走,不要擾我清修。”
薛佑琛擡了下手:“都送到家廟去。”
“老,老夫人,”裘媽媽戰戰兢兢喊了一聲,換來薛柳氏怒目而視。
“侯爺,老奴不想去家廟,老夫人定不會放過老奴的。”
“我不出家,我的親事還未定。我知錯了,知錯了”
……
——
旭日初升,又是一日。
薛佑齡正在國子監回廊上,往教舍的方向走。
他是國子監的老師,現在正要去教舍給學生們上課,然而,他卻心不在焉。
昨夜侯府發生了重大變故,他徹夜未眠。
他的母親已被送到家廟,他也已知曉他的原配夫人是受了冤屈的。
他不喜這件婚事,婚後,把她丢在聽濤院裏,不聞不問,他就當沒有她這個人,眼不見為淨,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想過要害她。
他信奉仁善之道,自诩此生從沒做什麽虧心事,但此刻,他卻心生愧疚。
他曾聽人說,有名聲被的女子,會一死了之。也不知她現在如何?
既然是他的過失,那就他就要想法子來彌補,大不了把她重新娶回侯府,日後與她相敬如賓就是。
想到此,薛佑齡止住腳步,在回廊上轉過身,原路返回。
他向國子監祭酒告了假,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之後,薛佑齡徑直進了聽濤院。
他喊來了管事媽媽路媽媽:“三夫人被休那日,林府的人把她接回去了?”
路媽媽心裏奇怪,三夫人一向不得寵,現在又被休了好幾個月了,怎地三爺突然問起三夫人了?莫不是三爺發現她以前偷偷的克扣三夫人的吃穿用度?路媽媽給自己捏了把汗。
“林府把她接回去了?”薛佑齡見路媽媽不回答,便又問道。
路媽媽不敢再遲疑,立刻答道:“回三爺,林相府沒有主子過來,就派了個媽媽過來接人,老奴記得那媽媽姓戚。當時三夫人暈倒了,戚媽媽是從老奴手中接過三夫人的。老奴聽那戚媽媽的意思,林府沒打算把三夫人接回林相府,而是打算接到林相府外面什麽小宅子裏。”
“你可知那小宅子在何處?”薛佑齡問道。
“那宅子啊,哦,老奴想起來了,那宅子在織雲巷的最裏頭,”路媽媽道。
“好,你退下吧。”
織雲巷最裏面,薛佑齡吐出一口濁氣,握了下拳。
他快步走出屋門,窄腰上挂着的白玉佩随之左右搖晃。
他要去找她。
織雲巷離南陽侯府不遠,薛佑齡走得快,不多時,他便轉進了織雲巷。
走到巷口,他腳步一頓,目光落在旁邊雙福面兒的紅漆木門上。
木門關着,檐下一塊小匾額,匾額上工工整整四個字“織雲秀坊”。
他擡頭朝上看,遠遠的,可以看見院子裏兩層樓房的屋頂。
屋檐下方懸着一塊巨大匾額,上面寫着“禦賜織雲繡坊”。
薛佑齡向來關注織雲繡坊,自然知道這塊招牌就是織雲繡坊出了名的禦賜招牌。
他敬慕林小娘子,一直想到織雲繡坊見一見林小娘子,但礙于林小娘子的寡婦身份,他心中多有顧忌,恐貿然前來,有損她的名節。
對于林小娘子,他只敢在心裏想想,卻從不敢真的過來找人。這還是他第一來到織雲繡坊的門口。
薛佑齡無奈搖搖頭,想不到他第一次到織雲繡坊的門口,竟是為了找到前妻。
罷了,繼續走吧。
薛佑齡正待提步要走,織雲繡坊的院門突然打開了。
從院門裏,走出幾個年輕的繡娘,這幾個繡娘每人手裏都捧着幾件成衣,看樣子是要去送貨的。
幾個繡娘一邊從院門走出來,一邊拉着話。
“這都有好幾日了,林小娘子還沒有回來,”紫衫繡娘說道。
“沒回來,被娘家人帶回去了,怕是沒那麽容易回來,說不準以後都不回來了,”青衫繡娘道。
“那是,畢竟這麽高的門第,”紫衫繡娘道,“你說,這麽高的門第,怎地之前不把她接回去?讓她一個高門大小姐就這麽留落市井。現在,怎地又把她接回去了?”紫衫繡娘道。
“我又不是高門大戶裏出來的,聽說這種高官顯貴家裏,繞繞彎彎的事多得很,誰知道?”青衫繡娘道。
“說起來,我之前也知道林小娘子是大戶人家出生的,但沒想到她家門第竟這麽高,本朝丞相啊,郡主女兒啊,”紫衫繡娘瞪着眼,不可思議的模樣。
“是啊,我聽說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我竟每日都能看到丞相和郡主的女兒。她是姓林,可天下姓林的那麽多,誰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