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畫本
午時初, 鄒文柏就來了食肆,目光在牆上的菜單上掃了一眼道:“每樣菜我都要兩份。”
章北庭遲疑了一下,他們中午的炒菜有四樣,再加上粉蒸肉, 就是五種了, 鄒文柏就是留着晚上吃, 也吃不了這麽多。
“多買一些, 給夥計們也解解饞。”鄒文柏道。
因為顧忌他,夥計們這幾天吃個東西都是偷偷摸摸的。
章北庭道:“我現在就去準備。”
鄒文柏笑着說:“炒好了跟門口的夥計說一聲,讓他們過來端就行。”
食肆一到午時中,就滿是食客,他們還是在客棧吃方便些, 而且夥計都要幹活,吃飯也得輪班。
章北庭準備好所有的菜, 又切了一盤鹵菜拼盤,才跟宋宴卿用兩個大托盤,把菜端去隔壁客棧。
門口的夥計看到連忙來接, “您食肆忙,讓我們過去端就行了。”
章北庭把東西給到夥計,笑着道:“鹵菜是送給你們鄒先生的。”
鄒文柏送了他們大半簍子的螃蟹,禮尚往來,他也應該回贈一些東西。
食肆還有客人在等着, 說完他沒敢耽擱,立刻就回去了。
一直忙到未時中,炒菜菜早已賣完, 涼皮涼面也賣了不少, 食肆才清閑下來。
孫大娘婆媳二人在後面巷子裏刷刷洗洗, 宋宴卿擦完竈臺,洗幹淨手道:“醬油跟醋都不多了,我去買一些。”
“鄒先生送了螃蟹,再買壇好些的黃酒回來吧。”章北庭道。
早上食肆開門前,跟晚上食肆關門後,他們去哪裏都是一起,但這會兒食肆開着,就必須有個人在這裏守着,買東西只能一個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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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客人來,章北庭就盛了碗冰粉在門口吃。
下午似乎有點起風了,門外很涼快。
“我也要一碗冰粉。”錢良才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抱着個布包,在章北庭身邊的桌子上放下兩文錢。
章北庭收起銅板,起身進屋給盛了碗冰粉,還多加了些小湯圓,“今天怎麽沒帶冬冬一起?”
“他娘今天讓他在家練字,”錢良才避開章北庭的眼神,往鋪子裏面瞧了瞧,反問道,“你夫郎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乘涼。”
章北庭:“他去買東西了。”
兩個人坐在門口,吃着冰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馬上快要中秋了。”錢良才道。
章北庭“嗯”了一聲。
錢良才:“鄒文柏給你送了螃蟹。”
章北庭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我也有東西想送你。”錢良才擡頭看着大槐樹青綠茂密的樹葉,沒好意思看章北庭。
章北庭坐直了,蹙眉道:“你有話好好說。”
這模樣挺吓人的。
“其實這東西不該是我送你的,但你父母不在了,家裏又沒其他長輩,我打心底裏把你當成小兄弟,想了好些日子,決定還是把東西給你,”或許是因為尴尬,他話說得有些亂,“你晚上回家了再看,若是覺得被冒犯了,就當這東西我沒送過,今天這番話也沒跟你說過。”
說完他一口喝幹淨碗裏剩下的冰粉,把手裏的布包往桌上一放,起身道:“我得回布莊了。”
走了幾步,他不放心,又回頭叮囑道:“一定要回家了再看。”
章北庭先時還有些疑惑,錢良才到底送了什麽東西,為難成這樣。
他摸了摸布包,裏面裝着的東西薄薄一疊,有點像是書本的形狀。
章北庭起初不解,錢良才為何會想着送他書,後來琢磨着那些沒頭沒尾的話,猛地反應了過來,面上露出錢良才同款的尴尬表情,飛快掃了眼四周。
孫大娘婆媳還在後巷忙碌,來往的行人專注着自己的事,沒人往這邊看。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走進食肆,把錢良才送的布包塞到了櫃臺的最裏面。
吃過冰粉的碗,卻被他落在了外面忘記收。
為了緩解不自在,他把鄒文柏送來螃蟹撿了些出來,洗刷幹淨放鍋裏蒸上。
下午不那麽忙,把蟹肉剔出來,熬成蟹黃油,能比新鮮的螃蟹放得更久。
“要下雨了。”孫大娘婆媳二人端着一大盆碗碟從後門進來,“外面的桌子收起來了嗎?”
章北庭聞言迅速走到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風更大了,烏雲黑沉沉地壓下來,街上行人匆匆,幾丈遠的地方都看不太真切。
宋宴卿還沒回來。
“鍋裏蒸着的螃蟹再添把火就夠了,大娘幫忙出來看會兒鋪子,我去接宴卿。”章北庭三兩句交代完,拿起櫃臺後頭的鬥笠跟油紙傘,沖進了風裏。
風太大,油紙傘根本撐不開,鬥笠也得用手扶着才行。
沒走多遠,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來,一圈圈水珠迅速打濕地面。
章北庭邊跑邊張望,街邊的鋪子大部分已經關上門,沒來得及趕回家的行人跟他一樣迅速奔跑着。
雨越下越大,他又走了一會兒,看到了冒雨往回跑的宋宴卿。
章北庭拉住宋宴卿的手,直接把人拖進了街邊鋪子的屋檐下,“怎麽不等我來接你。”
宋宴卿在看到章北庭後,已經想了好幾個回答,比如說去了較遠的鋪子買黃酒,才耽擱了時間,又比如街邊屋檐窄,即便躲在裏面也會淋濕,不如直接跑回去。
唯獨沒想到,章北庭只是說了一句,為什麽不等我來接你。
他身後是牆,身前是男人的胸膛,風夾着雨,躲過男人努力撐起的油紙傘,迅速淋濕男人寬闊的肩膀,卻落不到他身上。
宋宴卿眼眶迅速就紅了。
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便是一聲炸雷響起,宋宴卿被驚得抖了抖。
“沒事的,不用害怕。”章北庭垂眸,攬住懷裏人的腦袋。
宋宴卿順勢靠在他胸口,悶悶地“嗯”了聲。
兩人依偎着躲在屋檐下,再大的風雨,似乎也沒那麽可怕。
夏季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刻鐘左右,狂風暴雨就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幾滴。
章北庭提起旁邊的背簍,“先回家換身衣裳。”
宋宴卿沒有異議。
兩人回家燒水洗了澡跟頭發,才帶着宋宴卿買的東西去食肆。
黃酒跟醬醋都是用壇子裝着的,淋一場雨也沒什麽。
下過雨,食肆的生意不如往日,章北庭就領着幾人把蒸好的螃蟹拆了,熬成蟹黃油。
剩下的螃蟹,他撿了幾只給孫大娘婆媳二人,另外的拿回家,又分了一些給何家。
天氣熱,螃蟹養不了太久,又是寒涼之物,一次不宜多吃,章北庭就只留了八只。
晚上兩人蒸了四只,另外四只放缸裏用淺水養着,養個兩三日應該是不成問題。
下午熬蟹黃油還剩下不少黃酒,章北庭熱了一小壺,跟宋宴卿在院子裏喝酒吃螃蟹。
雨後的天空格外幹淨,臨近中秋,月亮也越來越圓,清輝皎潔,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都能看清楚。
章北庭道:“過幾日葡萄應該能吃了。”
“中秋那天摘些下來嘗嘗吧。”宋宴卿道。
葡萄結得不多,果子也不怎麽大顆,但臨近成熟,一串串紫紅色挂在架子上,還挺誘人的。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便有了困意。
章北庭回屋,如往常一般躺下,頭落在枕頭上的時候,聽到一陣窸窣聲響。
他想起來,晚上把錢良才送的東西帶回來後,随手塞在枕頭底下了。
手伸到枕頭底下,把東西抽出來,扔到一邊。
在床上來回翻了幾個身後,章北庭還是沒忍住,爬起來點了燈,打開布包。
他上大學那會兒,關系好的舍友之間聊這些話題,甚至是分享資源,都不稀奇。
雖然跟錢良才的關系沒熟到能坦然分享這種東西的程度,大靖也遠不如他穿越前開放。
但是錢良才細心,來過家裏一回,估計就知道他跟宋宴卿不睡一屋,以為他以前一心讀書,不懂這些,糾結了許多天後,覺得作為年紀稍長的朋友,還是得引導一下,便送了他手上這本名為風月圖的畫本。
章北庭捧着畫本沒有立即打開。
他不是沒想過那些事,只是他這方面确實沒什麽經驗。
如果他跟宋宴卿都是現代人,談戀愛一段時間後,一起出去旅游什麽的,許多事情心照不宣就發生了。
又或者他跟宋宴卿從開始就住一屋,也能順其自然地……
可惜兩樣都不是,現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沒什麽契機,他有些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說。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因為他是穿越來的,當初拜堂的不是真正的他,宋宴卿是替嫁,拜堂也不是出自內心意願。
所以他覺得,還是得重新準備一番,更鄭重些才行。
他心裏想着事情,随手翻開了手裏的冊子。
本以為作為見多識廣的現代人,看古代的這種圖應該心無波瀾,結果不知道是當下心情使然,還是畫本太過栩栩如生,章北庭只看了一眼,便被沖擊得面紅耳赤。
偏偏這時,房門“咚咚咚”被敲響。
章北庭迅速起身,把畫本塞回枕頭下,又喝了一大杯涼水,才去開門。
宋宴卿站在門外,手裏拎着一根燃着的草繩,“你忘記把驅蚊繩帶進屋了。”
“哦。”章北庭僵硬地接過,目光從宋宴卿手上,移到了他身上。
大概是洗了澡出來,看到驅蚊繩還在堂屋裏,便來提醒。
宋宴卿這會兒只穿着白色中衣,細細的中衣帶子系在腰間,勾勒出窄窄的腰肢,長發披在身後,氤氲着未散的水汽。
“你……沒什麽事吧?”宋宴卿總覺得他今晚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沒事。”章北庭忙不疊搖頭。
宋宴卿疑惑地往屋裏看了眼,也沒發覺什麽異常,便回自己睡的屋了。
章北庭躺在床上,思考着接下來該做的準備。
想着想着,不得不又去洗了個澡,冷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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