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鋪子
錢良才道:“我說的是真的。”
章北庭放下手裏的活, 在錢良才對面坐下。
“那間鋪子是我已故兄嫂留給我侄女的,”錢良才緩緩道,“前段時間,我侄女的婚期定下來了, 她未婚夫家在陵陽, 我們商量過後, 決定把這邊屬于她的鋪面賣一部分, 再去陵陽給她買一些做陪嫁。”
南街這間用來收租的鋪子,就在打算賣出的那一部分裏面。
“南城客棧旁邊,門前有銀杏樹的那間鋪子?”章北庭再次确認。
錢良才點頭,“就是那間茶肆。”
章北庭每日來回都要從那裏過,對茶肆的格局不說十分清楚, 也有八分了解。
茶肆有裏外兩間,裏間燒水煮茶, 外間擺了五六張桌子,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們還會把桌子擺到門口的大樹下, 方便客人乘涼。
他估摸着,可能茶肆後面還有口井,因為在這裏擺攤大半個月,都沒見茶肆的人來這空地的井裏打過水。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茶肆離他們現在擺攤的地方非常近, 只隔着一個南陳客棧,走過去就兩百來步的樣子。
這樣的鋪子,對章北庭來說, 簡直是完美鋪子。
除了太貴。
明知道錢不夠, 他還是決定問問:“那間鋪子要多少錢?”
“我還沒找牙行的人問, ”錢良才道,“大概在一百七八十兩左右,最多不會超過兩百兩。”
“我們錢不夠。”章北庭苦笑道。
要是差個十幾二十兩,說不定還能想想別的辦法,一百多兩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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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良才似乎知道他們手裏的錢不多,道:“我侄女的婚期定在冬月初八,你若真的想要,在冬月前湊齊錢,我到時候再把房契給你,前幾個月,你們就跟現在茶肆一樣,每月給我一兩銀子的租金。”
自己養大的侄女出嫁,錢良才夫妻二人不可能只陪嫁一些鋪面莊子,壓箱錢肯定也少不了。
他們家不缺一兩百兩銀子,一間鋪子晚點賣出去,并不會影響到他們在陵陽置嫁妝,在冬月之前拿到賣鋪子的銀錢,到時候給他侄女做壓箱錢,也是一樣的。
錢良才之所以願意費心思做這些麻煩事,除了覺得章北庭攤子上的東西好吃外,最主要還是覺得他是個知道感恩的人。
當初他不過是提醒了一下,夫夫兩人不僅給他送了辣炒田螺,昨天在城外撿到雞枞,也不忘送了些來給他們。
這樣的人,錢良才相信,若是這回他幫了章北庭,章北庭日後肯定不會忘了他的好。
有好吃的也肯定不會忘了他。
“容我考慮一下。”章北庭道。
他們現在擺攤,每日出攤費是兩文,兩張桌子各五文,一共是十二文,一個月就是三百六十文。
食肆的租金一個月一兩銀子,也就是一千文,比擺攤多出了六百四十文。
而且鋪子還要交市肆門攤稅。
“您知道現在茶肆每月交多少的市肆門攤稅嗎?”章北庭問。
因為錢不夠,所以每一點都要算計清楚。
錢良才道:“租賃期間,市肆門攤稅你不用管,現在茶肆的也是我交的。”
那還好,章北庭又問:“現在的茶肆租約什麽時候到期?”
“月底,”錢良才道,“你确定要的話,八月就能搬進去。”
“稍等我一下。”章北庭說完這句,跑到收拾東西的宋宴卿跟前,認真道,“我想先租下錢掌櫃的那間鋪子。”
這麽合适的鋪子,要是錯過可就沒有了。
“那我們就租下。”兩人就在旁邊聊,又沒壓低聲音,每一句話宋宴卿都聽到了。
從現在到冬月,他們還有三個多月時間可以賺錢,按照他們現在掙錢的速度算,到冬月前至少能攢六七十兩,再想想別的方法,或者多做些別的吃食,一百兩左右應該是沒問題的。
至于等到入秋,天氣轉涼了冰粉跟涼皮涼面不好賣這個問題,宋宴卿根本沒考慮。
章北庭會做那麽多好吃的,肯定有适合秋日跟冬日的。
他相信章北庭。
“我們要了。”章北庭回到桌子邊道。
錢良才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笑了笑道:“那我明日把契書帶過來。”
“多謝。”章北庭行了一禮,他哪能不知道,錢良才這是有意幫他一把。
“不用客氣,”錢良才笑着道,“以後有好吃的,別忘了給我留一份就行。”
“自不能忘記。”章北庭道。
章北庭跟宋宴卿收拾好攤子,錢良才又帶他們二人去鋪子裏轉了圈。
臨近傍晚,茶肆裏已經沒什麽食客,但鋪子裏依舊茶香濃郁。
“你們賣吃食,外間連格局都不用大改,”錢良才道,“只需把櫃臺這裏加寬一些,或者多擺張桌子,方便你們擺放各種佐料跟拌面就行。”
鋪子外間長約七米,寬約四米,除了櫃臺,還擺着六張三尺見方的桌子,要是茶肆的掌櫃不把這些搬走,或者他們花一些錢能買下,直接用也是可以的。
章北庭在靠裏面的幾張桌子前都坐了坐,發現雖然門前有棵樹,但因為鋪子裝的是可拆卸的木門,門的上方又有木格窗子,所以并不影響采光。
即便是傍晚了,食肆內的光亮也沒比外面差太多。
三人又去了後面的竈房。
茶肆也賣一些點心,因而竈房裏除了一排燒茶水的小爐子外,還有一個大竈,小爐子跟大竈靠兩邊的牆,中間是一張長條的桌子,擺滿了茶具碗碟。
竈房地方倒是不小,三四個人也能活動得開。
錢良才道:“後門出去走幾步就有一口井,是跟旁邊客棧以及其他鋪子共用的。”
章北庭又走到後門門口看了眼,後門對着的是另一條街的鋪子的後門,巷子沒多寬,不過挺幹淨的。
看完一圈,除了竈房到時候要稍微改一下,其他的幾乎都不用動。
章北庭更滿意了。
第二天兩人便簽了契書。
鋪子的價格定在一百七十五兩。
章北庭一次付了三個月的租金三兩。
錢良才笑眯眯地道:“你們若是提前湊齊了買鋪子的錢,我把沒用到的租金還你們。”
這真的很照顧他們了。
章北庭再一次道了謝。
***
客棧旁邊空地的攤子,兩人一直擺到七月的最後一天。
經過一段時間的宣傳,食客們差不多都知道他們租了錢良才的鋪子開食肆,大家都挺為他們開心的。
最早的一部分食客,甚至莫名生出一種成就感。
看,這就是我喜歡的攤子,從一張桌子,到如今的一間食肆,真的很不錯。
“明天那邊還要收拾一下,後天上午開張,”章北庭道,“屆時歡迎大家前來捧場,我們不僅準備了新的吃食,還有小食相贈。”
他們主要還是賣冰粉跟涼皮涼面,午後食客會更多一些,但開張嘛,當然得選上午,兆頭好,吉利!
“一定來。”
章北庭的攤子上,不管是現在賣的冰粉跟涼皮涼面,還是只賣了一段時間的紫蘇桃子姜和油雞枞拌面,都很好吃。
他一說有有新的吃食,不少人都躍躍欲試,恨不能立刻就到後天。
如之前每日一樣,兩人收拾好東西後,宋宴卿在這裏守着,章北庭去客棧喚夥計來把桌子搬回去。
章北庭每日去南城客棧兩回,已經是熟門熟路了。
找到個夥計說了聲,就要離開。
“明天不來擺攤了?”
章北庭聞聲回頭,看到客棧的賬房先生斜靠在櫃臺後面,淡淡地問。
“不來了。”章北庭笑着道。
想了想,他又說:“日後就是鄰居了,還請多關照。”
“鄰居?”鄒文柏若有所指地道,“等你食肆開滿三個月後再說吧。”
章北庭聞言面色冷了下來。
鄒文柏輕蔑地道:“你好歹也是個秀才,這筆賬都算不清楚嗎?”
說完他扒拉了幾下算盤,說:“據我所知,旁邊錢良才那間鋪子一個月的租金是一兩銀子,一天就是三十三文,你得賣十六碗的冰粉,才能賺到當天的租金,還不算成本,這是每天光給錢良才賺錢去了吧。而且馬上就八月了,頂多再過半個月,雲陽城就會入秋,到時候你的冰粉跟涼皮涼面還賣得出去嗎?”
若不是他的表情跟姿态太過高高在上,單論這番話,章北庭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在為自己打算了。
章北庭之前還無意中從夥計們的聊天中知道,他們在旁邊擺攤交給客棧的錢,有一半客棧掌櫃是拿來給賬房夥計廚子這些人當獎金的。
每月收的租子越多,獎勵也越多。
自從章北庭他們來這裏擺攤,沒多久就多了不少跟風賣吃食的人,客棧每月這筆收入,不說比之前翻一番,漲個三四成是沒問題的。
如今帶動這個收入的人要走了,不舍是人之常情,但冷言冷語,還要嘲諷兩句,就真的太小家子氣了。
章北庭面無表情地道:“不勞操心。”
鄒文柏看着章北庭轉身就走的背影,冷哼了一聲,故意拔高了聲音道:“明年夏天若是沒地方賣冰粉,歡迎還來找我們客棧租桌子。”
章北庭回去還有些無語。
宋宴卿注意到了,問:“怎麽了?”
章北庭便把剛才的事都說了。
食肆就在客棧旁邊,以後免不了會有一些接觸,鄒文柏剛才的話肯定要讓宋宴卿知道,人家看不起我們,以後也就沒必要來往,即便是鄰裏。
宋宴卿也不生氣,只是語氣愈發堅定,“我們明年要在自己的食肆裏賣冰粉,才不來他們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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