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知道鄭欣宜是最後怎麽和班主任反饋的,最後羅寧被調到了前排,同桌成了氣咻咻的喬彤。
喬彤看到羅寧的第一句話就很不客氣:“你是和鄭欣宜串通好了故意的嗎?”
羅寧:“?”
喬彤把一疊書扔在桌子上,沒好氣:“原本我的同桌是李煜安,結果鄭欣宜跑去和班主任說,班裏有個女生自己一個人單獨坐,她就讓班主任把你調過來和我坐一起,這下好了,她美滋滋的和李煜安當同桌,還在班主任那裏落得一個關愛同學的好名聲。 ”
羅寧聽完之後就不吭聲了,沒解釋也沒附和。
從表面上來看,喬彤和鄭欣宜是一個小團體,她倆連同李煜安、陳嬌嬌,以及不和他們一個班的喬彤的親哥哥喬宇,是從小相識的關系。她們私下如何,喬彤又願意在外人面前如何說,都是她們的事情,羅寧可以聽,但細究下來她才是那個外人,妄加評價那就是多管閑事。
喬彤看羅寧是個鋸嘴葫蘆,無法從她那裏找到共鳴,便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将她當做透明人。
作為交際花的喬彤嬌媚明麗,整日呼朋引伴,只有上課的時候才會被迫坐在位置上學習。羅寧只有在接水、上廁所,以及去老師辦公室送作業的時候才離開座位,大多數時候她都沉默的伏在課桌上。兩人如此相處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某一天,具體羅寧有些記不清了,大概是快入秋的一個周五,兩人打破了這種寡言的平靜。
周五第二節 課結束之後,大家就可以回家享受周末,學生躁動得很厲害,整個歷史課上都是亂糟糟的。
羅寧也聽不進去課,膝蓋上放了一本小說,趁老師讓畫重點的時候,會低頭偷瞄幾眼。
這本書羅寧看的很緊張,尤其當不谙世事又風情萬種的法國女孩和中國男人滾到一起的時候,她擡頭看着講臺上口水四濺的歷史老師,膝頭上熱辣的鉛字還在描述着男人在呻吟中哭泣。
然後她真的聽到了細微的抽泣聲。
羅寧不動聲色地把書塞回桌洞裏,餘光瞥到了她的同桌垂着頭,早已哭得梨花帶雨。
鑒于兩人不怎麽相熟,喬彤又是愛面子的女生,羅寧又把目光挪了回去,全當沒看見。她眼神不敢偏移,在喬彤不停地抽取衛生紙、擤鼻涕中熬過了上半節課。
她終究還是沒能堅持下去,因為喬彤沒有紙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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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對方開口之前遞給了她一包紙,得到了一句細如蚊吶的道謝聲。
不用裝聾作啞了,羅寧感到如釋重負,剛輕松沒兩秒,就聽見喬彤對她說:“放學後你能陪我一起回家嗎?”
羅寧:“……”
兩人放學後去了一家奶茶店,喬彤坐在她旁邊至少哭了二十分鐘。
羅寧面無表情的翻了翻口袋,最後又把書包摸了個遍,确定無誤自己的紙巾已經全部變成了擦眼淚抹鼻涕的廢紙,小山一樣堆在奶茶店的桌子上。
她向來不會安慰別人,但是身邊的女孩肆無忌憚的哭泣引來了整個奶茶店裏大部分人的目光。
“我沒有紙巾了,”羅寧說,“先別傷心了,我送你回家。”
喬彤把最後一張紙巾裹了鼻涕扔在桌面上,擡起臉來,兩只眼睛紅通通的像兔子:“謝謝你,羅寧,你人真好。”
羅寧作為一個看起來非常文靜老實的同桌,喬彤忽略了她沉默下隐含的抗議,非常沒有心理壓力的将她當做傾訴對象。
總結一下,就是喬彤隐晦地向李煜安告白了,但是……對方的态度卻令她捉摸不透。
喬彤剛上來只是以為李煜安心情不好,她去找他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巧妙避開她的問話。自己追問之後,他的反應也是愛答不理的,态度也不再像往常一樣和顏悅色。
可是課間時刻,她親眼看到李煜安和鄭欣宜在外面窗臺上談笑風生,她從他們面前走過,沒有一個人主動說話,她故意坐在位置上不動,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喬彤的哥哥喬宇這幾天都沒來找他們玩,陳嬌嬌原本是她的好朋友,現在也只跟着鄭欣宜一起,忽略了她。
心儀對象态度冷淡,背地裏的競争對手洋洋自得,她的朋友還成了競争對手的小跟班背叛了她。這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女來說,無疑是人生中的至暗時刻。
“你說,”喬彤拉着羅寧的手不讓她走,“李煜安幾個意思?他突然對我冷淡,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鄭欣宜在背後搞鬼?”
旁觀者清,羅寧看着李煜安不太像是會被周圍女生左右思想的人,他最多只把喬彤當做好朋友的妹妹,察覺出對方對自己的心思,自己便疏遠一下距離,等喬彤冷靜下來後,他自然也就會恢複常态。
喬彤做任何事情都是三分鐘的熱度,興許過兩天就把這件事情抛之腦後了,于是羅寧回答的含糊:“你別多想,過段時間就好了。”
喬彤神情嚴肅地警告羅寧:“那你保證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不許有第二個人知道!”
別人如何建立友情的,羅寧不清楚,但是她與喬彤關系開始親密,确實是因為這種“秘密”。
果不其然,沒出幾天,喬彤又和鄭欣宜、李煜安恢複了關系,他們一起下課打打鬧鬧,放學一起回家,好似之前令她難過哭泣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她連把喜歡過李煜安這件事也一齊忘了。
沒出幾天,喬彤拿了一疊信紙扔給羅寧:“幫我個忙,到時候我請你喝奶茶。”
羅寧把頭從小說中擡起,一臉莫名:“什麽意思?”
喬彤貼近她,聲音壓得很低:“幫我寫份情書呗,你文筆那麽好,字也好看,你寫的成功率肯定比我高。”
羅寧簡直無語:“你追人也那麽敷衍?又給誰寫?”
“什麽叫‘又’,你只管寫就是,”對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看羅寧不無所動,又低聲下氣地撒嬌:“你還是不是我的好同桌,是你就幫我這個忙,好不好嘛。”
羅寧有些吃不消她,她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提筆寫了半張就寫不下去了,只好又摘抄了幾首含蓄的小詩,不管不顧地扔給喬彤:“失敗了別找我。”
喬彤看了反而很滿意:“就是要這種不明顯的風格,顯得我比較矜持。”
誰知第二天,喬彤又拿了一封信回來,讓羅寧拆開看:“他回信了,你看看幫我怎麽回。”
羅寧拆開之後,看着信紙上的字跡越看越熟悉,越看越不對勁,她擡頭問;“你給誰寫的?”
喬彤羞澀一笑:“李煜安。”
然後她就看見羅寧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趕忙去抱住她:“好羅寧,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而且,重點是李煜安他回信了!你不知道今天他把信給我的時候,旁邊鄭欣宜強裝歡笑的神情,我可太解氣了!”
羅寧有些頭疼,喬彤和鄭欣宜的明争暗鬥,她身為當事人的同桌早已聽得耳朵發癢,自己又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摻進去一腳,這算怎麽回事。
每當鄭欣宜吃癟,喬彤就會獲得快樂,而且喬彤已經被這種勝利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她磨着羅寧以喬彤的名義來來回回又寫了幾封信。
其實來信中也沒說多少事情,左右不過是分享讀過的書,念叨一下每日上學時候的所見所聞,李煜安也在回信中不厭其煩的講述同樣的事情,只是他從來不在信件上署名,更不會在信件的開頭寫上“喬彤”的名字,他總會在每封信的第一行洋洋灑灑寫下“筆者親啓”四個字,文字和人,都是随意又舒展的模樣。
收到第十七封回信的時候,羅寧停下了筆,任由喬彤如何撒潑,不再回一個字。
喬彤只好自己動筆寫,一連遞出去三封,李煜安都不再回應,慢慢地,喬彤自己也覺得沒有什麽意思,就把這件事情給淡忘了。
喬彤高考畢業之後就去了國外讀書,對學生時代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時期,提起往事,她又成了不谙世事、無理取鬧的小姑娘,想出來一出是一出,在微信上纏着羅寧:
喬彤:「元旦我結婚,你也過來給我當伴娘吧」
喬彤:「除了我大學同學 剩下的兩位 鄭欣宜和陳嬌嬌你都認識的」
喬彤:「你不願意嗎」
羅寧:「……哪有 這是我的榮幸」
周末的時候,喬彤便給她打了電話,邀請她去試穿伴娘服。
羅寧把車停在了一個奢侈品商場的地下車庫裏,乘坐電梯去了頂樓。喬彤選擇的試服裝的場所是一個在本地很出名的私人訂制婚紗店,剛走到門口,穿戴正規的工作人員就攔住了羅寧,等她報上喬彤的名字,才恭恭敬敬給她引路。
婚紗店的內部像展覽藝術品的博物館,人不多,工作人員把她領到休息區,那裏有飄着輕柔音樂的幾方卡座,卡座上面搭了爬滿綠蘿植物的木質秋千架,後面是大片的玻璃幕牆,所以盡管內部空間別致崎岖,光線卻依舊明淨,不顯陰暗。
羅寧這才知道自己是五個人當中最後一個到的,她隔着不遠處就看見鄭欣宜、喬彤、陳嬌嬌,還有一個面生的漂亮女孩兒圍坐在一個小桌前,桌子上放了幾疊精致糕點,旁邊的冰桶裏有鎮着的果汁和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