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夕
戍時一到,萬家燈火連街,絢爛的煙花一瞬間紛紛在天空綻放,姹紫嫣紅,慈祥的老大爺喚來身邊的七八個壯小夥,捧着無數盞孔明燈,一一放飛,漸漸的,暈黃的燈火如撲飛流螢,肆意飛遠,直到升至最高處,又仿佛漫天繁星。
姑娘家心心念念的期盼檀郎,羞澀的讓到兩旁。公子哥們自然各個手提弩弓,紛紛到老大爺那兒領了一支箭。
尹年年可不會害羞,小夥兒們都上來了,連忙插隊從老大爺哪兒領來了箭,飛奔到風君皓面前,跑得氣喘籲籲,雙手舉着箭要風君皓接下來。
風君皓一怔,随後會心,接過羽箭。
方苡墨這時候才慢吞吞的走過來,眼眸一轉,瞥見風君皓手裏的箭,收回視線,背在身後的右手我這一支箭,隆凡見她來了噌的一下站起來,頗有些緊張的望着方苡墨,方苡墨也沒在說什麽,把羽箭遞過去了。
每盞孔明燈的形狀外形都是不一樣的,風君皓從一開始就盯着方苡墨她們的看,連最後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将它們放上天的方苡墨都一清二楚,一雙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天上那兩盞越飄越遠的燈。
其他的公子哥們就不一樣了,一個個領箭的時候比誰都歡,這下萬事俱備了,确實遲遲不敢動手。
這漫天的燈火,到底哪個是他們要射落的呢?
大大咧咧的隆凡也是找不着目标的公子哥之一。
隆凡湊到風君皓耳朵邊問他:“呃、風公子,哪、哪個?”
風君皓配合的湊過去,指着漫天燈火道:“那個那個,就那個……”
夜幕就像一張鋪天蓋地的墨色絲綢,一望無際,孔明燈飄得那麽高,僅憑風君皓随手指指隆凡是真心分不清哪個對哪個。
風君皓心裏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指着尹年年的那盞燈無限重複:“唉你看,那盞飄散了,就在那座樓宇的旁邊,其他都飄遠了,就那個……”
熟料尹年年突然蹦進來打岔:“那是我的燈!君皓哥哥你指錯了!方姑娘的在那裏。”
方苡墨的那盞飄得最高,再明顯不過。
隆凡依舊沒意識到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麽,尹年年指哪個,他就信那個,瞧準那盞孔明燈,拉弓如滿月,昂首射願燈。
Advertisement
一箭飛出,後勁很猛,直朝着天上那盞願燈飛去,在箭心要挨着孔明燈的最後一刻,孔明燈陡然頹落,連着透明絲線的羽箭穩穩地拴住那盞燈,風君皓廣袖一揮,一個完美的弧度,孔明燈就被他從老遠的地方拽過來。
這是今年七夕第一盞被射落的燈,飄得最遠的一盞。
“這位公子瞧着柔柔弱弱,沒想到這樣好的箭法!”老大爺絕對來事的很,帶頭鼓起掌來。
風君皓蹲下身,拾起已被他拉過來的孔明燈,起身便望見隆凡一臉蒼白,他笑意綿綿的當着衆人的面将燈遞過去:“哎呀呀,一不小心射、錯了,隆凡兄既然想要,在下怎可奪人所愛。”
尹年年跟着緊張起來,旁邊的方苡墨有些沉不住了。
隆凡瞧一眼衆人,一是愁腸百轉。
他當然想接,可這燈是風君皓射下來的,衆人都看在眼裏,他怎麽好意思?
難不成叫他不接?不接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老實的隆凡相信了風君皓“射錯了”的說辭,中了一連翻的套路依舊不自知,悻悻收回手,無奈道:“風公子射下來的,就是風公子的了……”
“唉是是是,這是規矩,誰射下來的就是誰的呀。”老大爺連忙插話打圓場。
尹年年氣的跺腳。
一個人就一支箭,這樣一來,她的燈就真的是飛遠了,沒人管了。
風君皓修長靈活的五指輕輕一轉,從孔明燈的暗格中抽出那張小條子,面上還提隆凡可惜:“既然隆凡兄這樣講,那在下只好勉為其的橫刀奪——”
“不行!”方苡墨慌忙上前,手一伸就要搶那張小紙條條。
現下射箭的幾乎都射、完了,也就散了,這一處就剩下方苡墨等四人。
小紙條條沒搶着。
風君皓反應非常快,廣袖一收,逃過了方苡墨的圖謀不軌。
方苡墨沒搶到,氣的瞪他一眼。
風君皓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心下美滋滋的,心道這一張小條子得的妙啊,也就越發得意,反過來還要戲谑整蠱方苡墨:“方護法這麽緊張這張條子,莫非,這上頭當真有您的什麽大秘密?”
怎麽是他!偏偏是他!
方苡墨被人戳中心虛之處,急得要死,卻還要端着架子,風君皓這樣一問,若是她說沒有,明顯的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總不能教她承認,這上頭寫的是……
“你還給我。”方苡墨收斂一些無賴撒潑的行徑,換成略帶威懾的語氣。
風君皓顯然沒有一丁點害怕之意,他慢悠悠的轉過身,對着無邊月色觀察這張條子:“瞧這背面墨跡,方護法是寫了幾個心上人?”然後又道:“哎喲,九個字,到底是什麽,九個字,真好奇啊。”
方苡墨忍耐到了極限,二話不說,一個翻身便去搶,風君皓微微一撇,瞥見後頭的動靜,轉身輕盈一躍,跳到房頂上,方苡墨自然不會放過他,跟在後頭追過去。
二人你争我搶,打打鬧鬧,不知何時,不知怎的,進了一條無人問津的幽巷子。
方苡墨追了許久,終于找到機會,她将風君皓逼到牆角,一手擎着他的手臂,一手要将他手中的紙條子搶過來,風君皓空出一只手,轉身攔腰,将方苡墨一把按到牆上。
一陣暖暖的盛夏柔風撲面而來,兩雙眸子頓時碰撞,像兩頭點着的煙花,一瞬間綻放,流光溢彩,華麗不可方物。
幽暗的夜提供了一個神秘而浪漫的環境,二人皆是一頓。
方苡墨有心虛又不好意思,一向兇狠冷血的女護法竟也眼神倉皇起來,永遠高昂的下颌此時微微垂下,撇過臉,眸子無處躲藏。
風君皓再靠近一些,便能輕易的嗅到她唇上胭脂的香味,這一股香一溜煙鑽進心裏,接着便是心神蕩漾:“方護法,你好像有一種魔力,從第一次見你開始這種魔力就在推移的時間中越發強烈,如今在下好像有些……身不由己。”
方苡墨平生第一回羞到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在夜幕中更像耳語:“你若當真身不由己……便以身相許。”
不知哪裏的一根弦突然斷了,發出刺耳的斷裂聲,風君皓如夢初醒,一把放開方苡墨,思緒紛紛揚揚,混亂不堪。
他都幹了寫什麽?
先是在合歡樓瞧見隆凡表明心跡,橫吃飛醋。方才又千萬般阻撓搶了隆凡,不擇手段的騙了方苡墨的孔明燈,後又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肆意顯露出逍遙派的獨門輕功。現下更厲害,什麽“魔力”什麽“身不由己”這些淫·詞穢語通通都說出來了!
可笑方苡墨倒是會陪他演,都能接受“以身相許”了,好笑,這個女人從來是一萬分的懷疑他,何曾對他有過真心,明知道這一切,明知道他也不過時利用她待在一字慧劍門尋證據,怎麽如此輕易的就……
廢物!
這一打斷,方苡墨原先混沌的大腦也恢複了清明,她頗有些窘迫,可疑忘了方才發生過什麽,清了清嗓子:“你、把紙條子還給我。”
風君皓依舊一片混亂,這十年來鑄就的心房一層一層七竅玲珑,如今突然被方苡墨找到活口,一舉擊潰,他理不回來了。
緩緩擡起手裏的紙條子,眉頭越蹙越緊,除了昏聩的思維以外,他還有莫名的惱火。
方苡墨是什麽?
一顆棋子。
他是執棋之人,總不能倒過來被棋子掌控,他還有好大一局棋沒下完,他用十年布好一個精妙絕倫的局,這個時候,更要清醒。
思索着思索着,風君皓揮手就将紙條扔進對面波光粼粼的小池中轉而對着方苡墨眉毛一揚,又是那副寧靜致遠的君子模樣:“方護法既然不想在下看,自然也不想叫別人看,那不如就扔了它罷,得了自在。”
風君皓延續了一貫彬彬有禮的說話風格,可此時的方苡墨可一點兒也不受用。
這纨绔子是有病嗎?
方才是他自己先将那個具有暗示性的“身不由己”抛出來,她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争才回了句“以身相許”,難道這個邏輯有問題嗎?
既然沒有,他這一刻一張臉的模樣是要鬧哪樣?
逗她玩?
方苡墨冷笑一聲,滿是不屑,轉身徑自離開了。
風君皓,你混蛋。
那道纖瘦單薄的影子沿着與他相反的方向離開,風君皓再也端不住慌忙促就的笑臉,眸中深邃的深不見底,還泛着幽幽的光芒。
微微偏頭,眸子撇下來,雪白的廣袖一層層堆好,版型依舊完美無比,袖中白暫而骨節分明的左手握成拳頭,悄悄攥緊,遂又緩緩打開。
一張快被揉碎的小紙條靜靜地躺在手心裏,
終究是舍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冷冷的狗糧狠狠的拍在我臉上/(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