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谷(4)
方苡墨朦朦胧胧的瞧見有個人在給她喂藥,此刻她腦子裏一團漿糊,昏昏沉沉,好容易才拉開上下眼皮,她道:“隆凡?”
隆凡見她醒了,喜的露出笑意,道:“你可還有不舒服?來,先将這藥吃了。”
方苡墨直起半個身子,望着碗裏一團黑乎乎的中藥眉頭皺了皺,遂接過來,一口喝下去,苦的牙根都在打顫。
隆凡接過藥碗,忽然吶吶道:“風公子已經離開鬼谷。”
方苡墨一怔。
走了?
不可能,他什麽時候弄到接天繩的?怎麽弄到的?
即使他用了什麽法子得到接天繩,這厮就這麽走了?
隆凡坐過來,繼續說:“原是你被扣在執行師府上,風公子獨自回來時便說他要離開鬼谷,後來祭天那日他尾随我進了祭祀場,趕上我救你,場面混亂,趁着此時他便順着接天繩上去,此刻應該出了鬼谷了。”
一拳捶在床上,方苡墨氣得兩肩顫抖。
呵,果然。
隆凡背過身,不敢看方苡墨,只道:“你同他真的是夫妻嗎?”
方苡墨搖搖頭,後道:“他們不是要拿我祭天嗎?怎的我先進睡在這兒?”
“就是……就是……執行師要殺你,我一時腦熱,沖進去,正巧此時接天繩有動靜,大家兩頭顧不來,鬼族王庭本就不支持用活人祭天,一來二去,風公子就順着接天繩逃了,他們命人放了你,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隆凡依舊背着身子。
方苡墨遂道:“謝隆凡公子的救命之恩,算來你是第二次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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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凡又轉回身,笑起來甜甜的:“我恐怕還要再救你第三次。”
夜黑風高之時,方苡墨随着隆凡來到一片狼藉的祭祀場。
方苡墨望着這一片凹進群山中的地方,道:“你就這麽将我帶進來,外頭那些人不說什麽?”
若這麽容易就能進到祭祀場,當初他們費九牛二虎之力做的那些又是什麽?
隆凡意識到方苡墨開始懷疑了,連忙自圓其說:“今日祭祀場被攪得翻天覆地,祭祀可是鬼谷的大事,王庭重視的很,如今鬧成這樣,還不知道執行師那一群怎麽解決呢,哪裏會關注祭祀場這地方。”
方苡墨微微眯起眼,半信半疑的打量着四周。
隆凡指着一簾垂下的柳枝,道:“看,撥開那些柳枝,裏頭有一根連接山頂的黑色藤蔓,那就是接天繩,方姑娘你定不是普通人,上去應該不難,你快走吧,抓緊時間。”
方苡墨被隆凡哄推着送到那一簾柳枝前。
雖然很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她總覺的哪裏不對。
太順利了,一切都太順利了。
即使一萬個疑心,找不着蹊跷所在,隆凡催着,的确,時間不等人。方苡墨一把撥開垂下的數十條柳枝,精準的找到藏在裏頭的接天繩,拉扯兩下,确定堅固,這才轉身,從袖中掏出一根翼羽子,銀色的牛毛針呈現鋒利的光澤,尾端銜接着墨色的羽毛,她道:“此番鬼谷一行承蒙你照顧,若是以後入了塵世,遇到什麽不順心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帶着翼羽子來一字慧劍門找我,苡墨必定傾力相助。”
接了翼羽子的隆凡沉默着,并未答話。
言罷将翼羽子塞進隆凡手中,轉身臂上一使力,腳下靈活的輔助者身體向上爬去。
爬了兩下,禁聲的隆凡突然喚道:“方姑娘。”
方苡墨微微撇過頭看他。
“風公子他……”
隆凡到嘴邊的話噎在喉嚨裏,一時沒了聲兒。
“不用說了,我同此人并不很熟,不過是機緣巧合跌落在一處,沒有別的。”方苡墨讓噎住的隆凡将話吞回去,随後果決的向山頂爬去。
的确沒有別的。
對于那個白衣勝雪的書生,除了名字,風君皓這三個字以外,她方苡墨還知道什麽?
那個纖瘦的墨色身影漸漸在夜色中隐去,隆凡憋了老半天,還是對着她道:“方姑娘,其實有句話我忍在心裏忍了很久,忍了十六天!”
方苡墨被隆凡這反常的舉動驚到了,爬到一半回頭看他,隆凡還站在原處,仰着頭呆呆的看她,一時弄不清楚他這是唱哪出。
隆凡結結巴巴,臉憋得通紅,最終一鼓作氣:“我、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我……我喜——”
一只蘋果突然從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飛出來,精準的砸在隆凡的額頭上,砸的隆凡一陣恍恍惚惚,急了,只道:“你快走吧方姑娘!”
言罷捂着額飛奔。
參天大樹的枝幹上隐着一個身影,看不清臉,只在夜色中留下一個輪廓,暴露了一角雪白的衣袂。
籠子裏的男子身子蜷縮在一起,原本精壯的身子現下瘦骨嶙峋,就連兩撇濃密的胡子都落的精光。
白衣勝雪的書生将左腿搭在右腿上,兩條腿長腿伸着,九重宮紗也遮不住姣好的輪廓。他右手中是尹年年昨天特地命人現做的玉盞,還沒兌過一點兒陽春水,左手就這麽着提了配套的玉壺來,斟上第一杯茶,轉着杯沿,細細看茶色。
惬意而慵懶。
大盜舟自橫被擒來半月有餘,被這個名字叫風君皓的書生囚了他整整半個月。
不久前,他在鬼谷見過這個白衣男子,就在鬧市街頭,兇神惡煞的墨衣女子手持三根銀針,與他起了戰火,是這個清隽俊美的男子用巧妙的用一只蘋果制止。
而後,兇神惡煞的女子離開,慈眉善目的男子撕下僞裝,将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把我捉來,一句話也沒有就這麽整我鬧我折騰了半個月,你是人是鬼,想要什麽讨厭什麽給個痛快話,這麽着真沒意思。”
看了半晌也沒飲茶,風君皓将玉盞放回案上,依舊是含着笑意的五官:“我這人有個怪癖,若我想從別人身上得到些什麽,捉來了,我從不劈頭蓋臉的嚴刑逼供。我先關他個半月,三日給他一碗水,七日給他一口飯,渴不死餓不死,叫他整日無事可做,将他活活逼瘋,再想要什麽就容易多了。”
若他是前者,他想要什麽是要等的,每日嚴刑逼供,等舟自橫撐不住。
可他是後者,話不說明了就這麽折磨舟自橫,急的便是舟自橫,情勢就變成了舟自橫等他開口。
舟自橫冷冷一笑,滿是不屑:“狠吶,真是狠,又精明又歹毒。”
“勉強算你誇獎吧。”風君皓淺淺一笑,藏着日月星輝的眸子流轉着光芒:“不知道舟先生的記性如何,可還記得十五年前有關于慕容山莊的陳年舊事?”
舟自橫瞳孔頓時收縮,整個身子仿佛血液凝滞一般。
安靜落針可聞。
沒有得到回應,風君皓也不急,他起身朝籠子裏的人走過去:“看來先生記得。”
“不!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舟自橫突然躲進籠子的角落中,捂着臉,身子劇烈的顫抖。
常年帶着笑意的臉覆上一層不該有的冰霜,深邃的眸子,冷峻的臉頰,這樣的風君皓從沒人見到。
“即使先生不記得,在下記得,只是不知道,舟先生負責追殺的武林第一美人風半月結果如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舟自橫幾近癫狂,眼淚鼻涕都在極度的恐懼之下爆發。
風君皓的眉宇中頓時生出一股戾氣,系在身上的黑色披風被他極快的步子帶的獵獵揚起,一把機關籠子,半蹲着緊緊捏起舟自橫的臉,低沉的聲線藏匿波濤洶湧的情緒:“十五年前,封長極聯合一字慧劍門,屠殺風家一百七十三口人。你在旁煽風點火,為了邀功,自請追殺慕容山莊大小姐風半月,直追到麒麟宮門口!”而後輕輕拍了拍舟自橫枯黃的臉,道:“舟先生,你沒有什麽是我還不知道的,只求你告知個結果而已,沒有那麽難。”
“哈哈哈哈哈……”舟自橫忽然笑出來,笑得面部肌肉與骨頭都僵硬的顫抖,猙獰不堪,他的視線穿透空茫的遠方,找到了什麽存在,絕望爬上他頸上每一根突出的血管,嘶啞着說到:“她死了……不,她沒死……”
這話說的含糊不清,殷紅色的液體便從他的嘴裏源源不斷的流出來,直至他倒下,眼睛都沒有合上。
風君皓望着屍體怔了片刻,拍拍手上不小心沾染上的鮮紅液體,冷漠的轉身。
死,也沒死。
這句話一直盤旋在風君皓的腦子裏。
遠處等候許久的人見他出來,便小跑着跟上去,五官稍稍帶了一些男孩子的硬朗,尹年年道:“風哥哥要住多久?”
自十五年前風君皓落難與鬼谷被尹年年救起,二人便情誼深厚。風君皓來鬼谷一向是突然來匆匆走,她見怪不怪。
風君皓沒有繼續住下去的意思:“明日就走。”
尹年年急了:“這麽快?不多住幾日嗎?”
“有點急事。”
為了支開方苡墨,便于風君皓在鬼谷行動,尹年年早前支招讓隆凡假騙方苡墨,本來他從頭至尾對這個沒意見,卻在方苡墨離開時躲在樹上偷偷瞧!還打攪隆凡表明心跡!
本來就奇怪,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告訴那女子他與自己青梅竹馬?
還盤算着大費周章的離開,裝了一陣子夫妻要幹正事兒了又将人送走,這是個什麽邏輯?
“你是不是要去見那個方什麽墨!”尹年年直接說出心中的猜想。
尹年年自然不懂風君皓從頭至尾意圖博取方苡墨的信任來打通一字慧劍門的內部這一計劃。
舒朗的眉一皺,眸子微不可查的一滞,風君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慕隐一直找不到我會出事。”
“別拿慕隐做擋箭牌!我就知道你們倆有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往後更新可能不全是晚上八點鐘,但應該都在晚上六點鐘到十二點之間,若是大家把不準也可以第二天再看,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