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歸來
那日方苡墨順着接天繩爬上來,累得精疲力竭,走了沒一會兒便發現已經出了密道。
難怪風君皓那日突然發瘋,拉着她一同墜向崖底,原來他猜到鬼谷之後便是出口。
但這對與方苡墨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她一路直奔一字慧劍門。
她想,也許失蹤了一個月,沒人會在乎。
就這麽着,走了一日,于一家客棧休息。
方苡墨獨自坐在桌前,想到又要回去瞧段衡與鳳錦,便覺得沉重憋屈,叫了兩壺酒,一邊喝一邊等着上菜。
這家客棧生意挺好,好到什麽程度呢?
七八桌的男子都穿的富貴華麗,喊了一桌子招牌菜,直直的盯着對面那桌的女子,那眼神,就像一匹貪婪的狼,猥亵不已。
對面那位被盯着的姑娘面色不善。
腰似楊柳,輕紗對襟,頸上鎮邪鈴,手持戒心鞭,華山崆峒派獨傳大弟子華飛音,繼慕容山莊大小姐風半月之後的武林第一美人,三界聞名,外送華山精靈一名。
這位華山精靈好像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看起來有點不高興,師姐不高興,師弟師妹們都來勸慰。
“大師姐,你別急,咱們這麽多人,不怕他封長極亂來。”
世人皆知,慕容山莊莊主封長極嗜美如命,當年還是風家門客之時便瘋狂追求前武林第一美人風半月,後,前慕容莊主風如是,手刃天狼堡堡主,遭邪教天狼堡屠戮滿門,封長極接管慕容山莊,改“風”姓為“封”姓,風半月死後十年,也就是五年前,《三界風雲錄》重拟,新一屆的武林第一美人便是華山崆峒派的華飛音,自此,封長極又開始了漫漫追求路。
顯然,這位華山精靈與當年的風半月想法一樣,對于封長極,無感,甚至于是厭惡。
小師弟端着茶水遞給華飛音,抱怨道:“什麽昙花大會,叫了那麽多門派,不就是尋個由頭請師姐來,那麽大歲數了,還如此猥亵,妄想着師姐,真不要臉。”
華飛音蛾眉一蹙,連忙擺手示意小師弟不要往下說了,小師弟住了嘴,她才道:“封長極請了多少三界門派,如今這一家客棧就不知有多少雙耳朵,說話也沒個把門,一會兒教人聽了去,傳到那人的耳朵裏,看你怎麽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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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長極搞的昙花大會?
請了三界武林?
那一字慧劍門也跑不了,段衡應該也收到了邀請函吧。
那頭一群不知哪門哪派的人也讨論起來。
“你們可聽說了,一字慧劍門的方苡墨失蹤了!”
另一個路出驚訝的表情:“方苡墨?那個眼斜鼻歪、嘴裏沒牙的那個?”
“可不是,你可別小看她,狠着呢。”
“多大點兒事兒,段衡不是有了新歡了?一個飼馬的婢女,哈哈哈……”
“嗳,這你就不知道了,原先大家都覺得這方苡墨成了棄婦,誰知道,她玩起失蹤來,段衡将半個一字慧劍門都遣出去了,到處找她,半月前直接下了江湖搜尋令,那玩意兒用一次是要折壽的!”
方苡墨勾唇一笑,一口将酒咽下去,後勁十足的紹興,滿口辣澀。
又兩日,方苡墨回到一字慧劍門。
門口幾個小師弟見她回來了,一擁而上,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羽道:“老大,你終于回來了,你再不回來,連我們也要被少門主攆出去找人了。”
這話沒完,那邊的蕭潇淚流滿面:“苡墨姐姐,你可跑哪兒鬼混去了,你這一走,少門主連江湖令都下了,折了三分功力,帶着我們連課也上不了,這兩日門裏上上下下都讓鳳錦那飼馬婢鬧得翻天了!”
方苡墨迅速找到重點,反問:“她幹什麽了?”
小羽急沖沖的話就要脫口而出,被蕭潇一扯,話又咽回去,轉眼便看見屋門口的女子。
鳳錦笑盈盈的過來,三分責怪,七分無奈,道:“苡墨護法你終于回來了,大家都擔心死了,這一趟去了哪兒?可有受傷?”
方苡墨不吃她那套,拂開那雙柔荑,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進了屋中。
鳳錦覺得有些尴尬,委屈的垂下螓首,望着十分可憐,站了一會兒,也跟着進去了。
段衡正在裏頭運功打坐,方苡墨站在外頭,停了步子,道:“你何苦去下搜尋令,沒有必要。”
段衡身子一頓,他忽然亂掉的心神将運到一半的內力陡然壓回去,一陣急火攻心,險些吐血、原本是個十分眉清目秀的人,一個月不見,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黑,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他突然起身,将正要走進來的鳳錦推出去,啪的一聲将門合上,轉身質問:“你去了哪兒?一個多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知不知道我……”
方苡墨想了想,覺得合歡樓密道這一遭不說為妙。
其一,她闖了鬼谷,那地方對外來客可不友好。
其二,她這一行兇險,還認識一個冷心腸的書生,也沒什麽美好。
“随處走走,免得擾了你與鳳錦騎馬看戲,你侬我侬。”說完就要開門離開。
方拉開一道縫隙,又被一個強勁的力道推回去,段衡雙肩微微顫抖:“方苡墨!我找了你一個月,你就這樣敷衍我?”
方苡墨仰着頭深呼吸一口,放棄了離開這屋子的念頭,尋了個小案坐下來,道:“我去了合歡樓,大概兩個月之前,我在那兒買了一個姑娘,一個多月前我去尋她,掉進密道裏,那密道設計精妙,我走了許久才出來。”
段衡明顯不是很相信方苡墨的話,精明起來:“只有你一個人?”
方苡墨知道,段衡一向多疑,如果不說一些真的出來,恐怕鬼谷之行瞞不住,便道:“和一個白衣書生。”
啪!
段衡一巴掌拍在案上,臉色一陣青白:“你和另一個男子共度了一個月?!”
翌日,一字慧劍門來了貴客。
老早接到消息的段衡與方苡墨候在前堂,一行人擡着一頂攆轎浩浩蕩蕩的進了內堂,沒一個人敢攔着。
打頭而來的人作揖,姿勢看着讓方苡墨莫名的熟悉:“小人慕隐,見過少門主,見過方護法。”
方苡墨一怔。
慕隐?
這個人她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一時想不起來,便沒多往下想。
攆轎被被四個人輕輕擡落在地,火紅的衣裳在一衆身着樸素的一字慧劍門裏十分刺眼,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泛出瑩潤的光芒,以上一對鹿角自端部斜斜拉長,延伸到尖尖的尾部,靈動精致,陌離一向是面具不離手的。
一張半臉面具垂下金色的流蘇,象征尊貴,也讓這具面孔更加神秘。
段衡上前拜會:“宗主今日怎的光臨我們?有何事遣人來說一聲,一句話的事,萬萬不必親自前來。”
自七百年前武林動蕩,與蓮花宗齊名的武當、少林、峨嵋這三大正宗都已敗落,如今只有蓮花宗屹立三界,可想而知,蓮花正宗在武林的地位。
世人皆道,蓮花宗乃江湖第一正宗。
蓮花宗主陌離乃江湖第一人。
事實上,五年前《武林風雲錄》重排,陌離便是‘世君子篇’第一名。
只是這位江湖第一人深居簡出,鮮少露面,若哪一日他真露面了,那你一定是攤上大事兒了。
“本座今日來只向你們要一個人。”言罷他從血紅色的廣袖中掏出一卷墨色的衣裾,幽幽的眸子涼津津的望着方苡墨:“一個多月前,方護法在合歡樓花魁唐曼的床底下失蹤,不巧,據慕隐告知,當時本座的門客也在,方護法失蹤了一個多月,本作的門客也失蹤了一個多月,這下方護法安全歸來,本座的門客還是沒有回來。”
想起這茬方苡墨就火直冒。
“宗主什麽意思。”方苡墨反問。
“這衣裳,與方護法身上的料子一樣,應該是方護法的吧。”慕隐過來打圓場,說是打圓場,其實是以退為進。
那日她險些被祭天,一覺醒來那個白衣書生便丢下她逃之夭夭,她若不是得了隆凡相救,此刻還不知道身在何處,如今蓮花宗的人反倒來問她要人。
人是早她離開鬼谷的,找不着人關她什麽事?她又怎麽知道他在哪兒?
方苡墨覺得好笑:“宗主,那娘炮無賴纨绔子早在半路便丢了我逃命去,若說安全歸來,按理說他該比我早,如今他沒回來,也關不着我的事,若宗主不信我,我也沒辦法。”
段衡記起昨日方苡墨的确承認她這一路與一個白衣書生相伴,一時分不清局勢,便幫忙緩和氣氛:“宗主,許是那人還在外頭游蕩玩樂也未可知。”
慕隐找不着風君皓,急的如火焚心,一聽這頭一字慧劍門将責任推得幹幹淨淨,顧不了那麽多,據理力争:“公子很嚴重的潔癖,一向不喜外頭的用具物件,離了宗裏三日必歸,若是公子早方護法出來,絕不可能在外頭多待。”
“哦~對對對,的确是講究的很,難怪跑得那麽快,外頭待得煩。”方苡墨嗤笑着回諷,這一句惹得早便沒耐心的陌離煩了。
他十分讨厭別人說有關于關風君皓的一切壞話。
水袖揮出,快如利刃,直指方苡墨,方苡墨旋身躲過,身旁的桌子被劈成了兩半。
“宗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把他交出來。”
“我說了我不知道!”
“撒謊!”
拔劍弩張的兩雙眼睛對視,空氣裏燃了火藥,下一刻便可能徹底爆炸。
“哎呀在下來遲了,宗主莫要為了在下與方姑娘傷了和氣。”清朗的聲音随着勝雪的白衣一同出現,風君皓習慣性的朝衆人禮貌作揖,噙着笑的眸子閃爍日月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