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谷(1)
方苡墨是被疼醒的。
男子十分年輕,看起來該是剛剛及冠,他穿着樸素的灰衣,面龐柔和:“哎呀終于醒了,正炖好藥,你起來吃了吧。”
全身疼得厲害,就跟拆散重組過一般,哪哪兒都不靈巧,方苡墨起了三次沒起來,放棄了,卻仍舊警惕:“你是誰?”
男子端了藥過來,綻開笑容:“那天阿爹阿媽在坡坡底下撿到你們,見還有脈搏,就順手救回來,我叫隆凡,是管理鬼谷聖水交換的小仆人。”
稍加清算,自她大戰雄獅混沌之後,這些個邪物都盯上她了。不過是去青樓樂坊讨教讨教“為人之道”也能滾進密室中,大戰巨蟒大戰巨鷹等等。
還沒緩過勁兒,她就掉進這個地方——鬼谷
她不明白,一個密道而已,到底是怎麽做到銜接密林鬼谷的。
方苡墨瞧瞧藥湯,烏黑的一碗,上頭還飄着沫沫。
一定巨難喝……
忽的心下一頓:“還有一個呢?就是和我一起滾下來的那位?”
隆凡稍稍一思索,随即笑道:“你相公嗎?哦,他在隔壁呢。”
方苡墨一股腦坐起來,忍着疼跌跌撞撞往隔壁走。
那廂正說的起勁:“你們不曉得,在下家裏那只母老虎前日撞見在下與一位半百婆子砍價,頓時火氣上來,一掌将在下呼到這鬼谷來,可憐在下還沒弄清楚來龍去脈,便眼一斜滾下來,到現在身上還疼呀……”
笑呵呵的大爺一邊擇菜一邊對那人說:“如今的小丫頭都這樣,悍得很,也是念着你啊才急起來,夫妻嘛,不吵吵鬧鬧哪裏叫過日子,挺好。”
大娘最細心,一邊娴熟的炒菜一邊勸:“噫,我不信,若是你媳婦兒打你,怎麽她也滾下來,還磕到腦仁兒,到現在還沒下床嘞。”
那無賴一本正經的往下編:“她瞧我滾下去心急如焚,不顧生死的救在下,在下也是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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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大爺大娘都樂了。
“那既然相公你如此感動,不妨同我去屋裏,咱們。”方苡墨擺出一個詭異的笑:“交流交流情感。”
風君皓頭一扭,被殺個措手不及。
大爺大娘自然知道“交流情感”實則“意有所指”,連翻轟着風君皓去了。
天暗下來,傍晚悄悄逃了。
門被方苡墨“啪”一聲阖上,風君皓自覺的尋了個位子坐下來,沖着方苡墨甜甜一笑。
方苡墨回以一笑,手下銀針攥緊,道:“別的咱們都先不談,本護法且問你,你在崖陂邊救我一命,我拽着你也算還你一命,如今兩不相欠,若是本護法現下殺你,是不是也無可厚非?”
風君皓周身散發着懶洋洋的氣息,煞有其事的嘆一口氣,道:“這密林鬼谷構造精妙,入口與出口都叫人捉摸不透,若沒有谷主鬼王一族的放行,便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風公子,你知道?”方苡墨微微歪着頭,饒有興致的問。
那無賴跟後頭沒臉沒皮的接話:“所以方護法你不能殺我。”
“好,那你先解釋一下,本護法怎麽就成你的娘子……以及還是一只兇猛的母老虎。”方苡墨收了銀針,大大方方的坐到他對面。
小東西,你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本護法就活炖了你。
“鬼谷一向不容外闖的武林中人,若我們想順利出谷,直能依靠接天繩。”風君皓認真地将左腿搭在右腿上,尋了一個很舒服的姿勢,又道:“接天繩在聖泉邊,只有祭天的時候才會顯現。”
方苡墨順着風君皓的思維思索,一路下來,大悟,一拍桌子,喜形于色:“而搭救我們的隆凡是掌管鬼谷聖泉水的小仆!”
風君皓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又被方苡墨殺了個回馬槍:“你還是沒有說出本護法何時與你成了夫妻這一樁事的原委。”
風君皓連忙挺直了身子,笑稱:“這不是便于隐藏嗎。”遂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醒的遲,自然不知道他們的厲害,連三逼問,我總不能将原委道出來。”
這樣說……也不是不可以。
方苡墨明知這無賴是存心捉弄,卻抓不到把柄,只好作罷。
所以說,風君皓與她在崖陂上千鈞一發的時候就猜到這密道的唯一出口在谷底了。
方苡墨沒問這一樁,只在心底考量,問出口的是:“你挂在崖陂上的時候說,密室中的
格子解法到底是什麽?”
門外隆凡的聲音帶着怪異的戲谑:“今晚的晚飯在鍋裏坎着呢,你們要是勞動過度可以出來吃一點。”
方苡墨:我……
次日,風君皓拉着方苡墨去了趟鬼谷最繁華的市集,美曰其名——補貼家用
風君皓将玲琅的瓷器一一擺好,壓好自帶的小板凳,一坐下來折扇也搖起來,望着清閑的很。
方苡墨冷着臉站在旁邊,望着人來往道:“鬼谷什麽時候祭天?我們什麽時候能碰着接天繩?”
風君皓搖的越發歡快:“半月後。”
方苡墨眼皮一跳。
半個月!
難不成叫她與風君皓再裝半個月的夫妻?
昨天夜裏一夜沒睡已經夠折騰了,一間房一張床,總不能半個月都不睡覺吧!
方苡墨的臉一陣紅一陣綠。
那廂來了生意,一個粉衣裳簪海棠的小姑娘蹦蹦跳跳過來,紅着臉湊近風君皓:“公子,這怎麽賣?”
風君皓即刻合起折扇,起身作揖,翩翩君子氣自華:“若是姑娘喜歡送你又何妨。”
小姑娘随着他的起身退了兩步,又怯怯的過來,紅了臉:“公子的衣裳雪白雪白的,真好看。”
又是一揖:“若是姑娘喜歡,改日再下也送姑娘一套。”
小姑娘臉紅成了熟透的蘋果,壯着膽又靠近幾步,聲如蚊吶:“公子當真是好人。”
“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的,送不了。”
方苡墨繃着臉,面無表情。
風君皓面色一白。
小丫頭面色一黑,遂即便要哭出來,小跑着沖人群那頭喊:“哥哥哥哥嗚嗚嗚~”
肥頭大耳人扛着把大刀火氣沖沖的走過來。
兩撇胡子,精壯勇猛,來人舟自橫。
舟自橫從未見過風君皓,即使那夜在合歡樓老遠處偷偷瞧了一眼鬧事的方苡墨,他卻是個記性不好的人,此刻看見二人,竟然毫無印象。
大刀一指:“是哪個?”
粉衣小姑娘忍着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恨恨的瞧着方苡墨。
踏破鐵鞋無覓處,方苡墨從進那密道開始便受盡折磨,如今還要同這纨绔子裝夫妻,正一肚子火悶着,罪魁禍首自己送上門了。
方苡墨轉轉細長的頸脖,藏在袖中的手攥緊銀針。
“你妹妹勾引我男人。”并未戳破自己的身份,而是就着這樁子虛烏有的事情往下說。
舟自橫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勾引了,怎麽着?你新來的吧,知道老子是誰嗎?這一片兒都歸老子管,小丫頭,識相就給我妹妹道歉,否則——”
方苡墨容不得他說完,上前魅惑一笑,紅豔豔的唇越發誘人,占着身高優勢,她不至于踮着腳尖看這男子,輕輕托起他的下巴:“你妹妹勾引我男人,我倒貼你如何?”
風君皓臉色更白三分。
舟自橫微凸的雙眼轉了兩下,将方苡墨從下看到上。
玲珑身段,瓜子小臉,明明穿着一片的黑,卻裹不住冰肌玉骨,姿态豔麗。
猥亵一笑:“也好!”
“唉唉唉。”風君皓無從下手的走過來。
當即三根銀針飛出,直擊舟自橫。
舟自橫也是老江湖,三個倒翻身便躲過去。
三根銀針正要擊到地上,一只蘋果砸過來,銀針精準的釘在蘋果上。
屆時蘋果滾落到地,風君皓笑着拾起來,道:“看看看看,這絕技,這一片兒雜耍的就我家娘子會。”
這麽一說,心存疑惑聚集而來的人恍然大悟,各個拍手稱好。
舟自橫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風君皓,劍眉皺成川字,眨巴眨巴眼。
此人……是否在何處見過?
他一向是個忘性大的人,能讓他模模糊糊想起來曾經見過的,必然是在他四十年的生命裏留下一道大疤的人。
粉衣小姑娘望望這望望那,扯扯哥哥的大衫,小聲道:“哥哥咱們走吧。”
舟自橫也意識到人越來越多,狠狠瞥一眼方苡墨,憤憤離去。
方苡墨豈是那麽好打發的,手下銀針攥緊,又要發威。
風君皓恰到好處的抓着她的手臂,望着舟自橫離去的身影,狀似喃喃:“原來他一直匿藏在密林鬼谷,這樣的話,密道這一路就說的通了。”
“他藏了春宮,養了巨蟒與鷹妖?”
微微揚起臉,神色瞬息萬變,風君皓意有所指:“他養的唐曼也不簡單。那夜,應該是個騙局。”
方苡墨臂上青筋一跳。
彼時,老大爺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氣喘籲籲的擠進來:“不好了不好了,隆凡主子被鬼谷的祭天執行師擄走了!”
老大爺跑得實在太急了,一扶到風君皓的雙臂便老腿發軟,跪在地上顫聲道:“執行師說隆凡主子私藏外來江湖人士,要剝去他掌管聖水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