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走
方苡墨帶着解藥回到一字慧劍門的時候,門裏的幾個弟子見了她便閃閃躲躲。
她稍一思索,問道:“少門主呢?”
“在、在馬場……”小丫頭畏畏縮縮的說出段衡的去向,方苡墨見她如此便知道此事必然不簡單,轉身直奔馬場。
黃土飛揚,駿馬馳騁,禦馬的鳳錦身姿靈活,小小的臉蛋兒上洋溢着春風拂面的笑容,段衡同她騎着一匹,從後頭繞過來握着她牽馬缰的手,二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方苡墨心中一萬個不解,怒火也飛升起來。
“鳳錦不是中毒了嗎?”方苡墨胸腔翻湧,聲音微微發抖。
小丫頭也是剛進門的小弟子,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吓得頭低的死死地,聲如蚊吶:“護法,您一走,少門主就以您的名義向萬仞堂堂主要了解藥,錦姑娘早前便好了。”
冰涼的手掌攥成拳頭,身上一陣陣的發涼。
三根銀針飛出,準确的釘在馬蹄上。
段衡緊急抱着鳳錦躍下馬,旋身見到方苡墨,愠怒的神色轉而變成閃躲。
方苡墨氣得牙根發顫:“我本以為這一路優哉游哉是狠心,沒想到,你們才是真的狠心,段衡,你打折我右手,支我去蓮花宗的時候可曾想過,蓮花宗門前的蓮花鹿角陣我是怎麽過的?你可曾想過,我求這解藥遇見了什麽?”
十指攥起,指節上的朱砂痣隐隐發光,段衡轉身要走。
鳳錦撲通跪在方苡墨腳下,先是嘤嘤啜泣,後來便泣不成聲,豆大的淚珠滾落:“苡墨護法,都是奴家的錯,都是鳳錦的錯,若那日你逼我離開之時奴家再忍一忍,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你別生氣,別怪少門主。”
段衡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鳳錦,帶着她揚長而去,未給方苡墨只字片語。
可笑,到最後還成了她的錯。
方苡墨望着那背影,繃着臉,拼命睜大眼睛,控制氣息,生怕生了淚水:“段衡你置我于何地,欺人太甚!”
Advertisement
弟子們圍得遠遠地,既不敢靠前一步也不甘離開,面上無奈惋惜,心上譏笑嘲諷。
方苡墨半仰着頭朝天苦笑:“怎麽還不下雨。”
方苡墨自回來那日獨自離開,一連三日都沒有回去。
終日游蕩在人山人海的集市,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漫無目的,好像藏在人群便找到歸屬。
到了第四日,方苡墨還是來到合歡樓。
那夜她買了花魁唐曼,與她一夜飲酒,唐曼也是性情中人,便仗義相助:“想叫男人喜歡,我有的是辦法,方姑娘保我清白,我自不忘恩負義。”
方苡墨喝的醉醺醺,破口而出:“叫一個人喜歡還要學法子,這不是喜歡,是勾引,我不稀罕勾引。”
唐曼癡癡笑了,在暈黃的燭火下額上精美的花钿迷離:“方護法高冷孤傲,美豔無雙,自是我們不可比的,不過這恩我不能不報,若是護法那一日想通了,偷偷來尋我,我自當一一傳授。”
方苡墨挑眉一笑,抛之腦後。
自窗中飛入,方苡墨見屋裏四下安靜,輕輕喚道:“唐曼?”
屋中染着檀香,方苡墨一向不喜歡這些,此刻熏得腦仁疼。
外頭腳步聲漸進,急促而沉重:“和一個女人睡了一夜?老子才不信,是哪個?那夜一身黑的女子?”
舟自橫氣沖沖的背着大刀進來,方苡墨眸子一閃,順勢傾身鑽進床底。
唐曼跟後頭也進來,緊張的阖上門,口裏絮絮:“祖宗,你可小聲些,別将媽媽驚來。那夜的确是一個女子,那紗幔後的男子半途走了,你離去得早沒瞧見。”
舟自橫随手将大刀扔到桌上,胡子一撇:“哼!她一個女人買你初夜幹什麽?”
方苡墨原本是來想唐曼讨教,如今撞見她與情郎私會,片還在聊那夜,頓時覺得有些窘,正想法子脫身,後頭帶着綿綿笑意的清朗嗓子輕悄悄問她:“這倒也是,方護法買花魁的初夜做什麽?”
這聲音……怎的如此熟悉?
方苡墨青筋一跳,倏的回頭,果然見那藏着日月星輝的眸,郎朗的笑,宮紗九層,白衣勝雪。
暴躁的捂着腦袋,咬着牙懊惱——閑來無事幹點什麽不好,跑來合歡樓招惹是非,偏又遇見這位仁兄。
忽的又憶起她池中朦胧的輪廓與側臉,真是好看的叫人臉紅心跳……
心虛不已。
“關你什麽事!”方苡墨壓着嗓子惡狠狠警告。
“兇巴巴的……”
舟自橫也不知怎麽說的,說着說着唐曼便哭起來,又氣又急,皺着的眉頭叫上頭奇異而精美的花钿失了形狀:“你既不信我還來找我作甚!你走你走,走了好,反正唐曼自小身世浮萍無依無靠,紅塵裏摸爬滾打受盡欺淩……都走罷管我作甚!”
舟自橫如心如猛虎嗅薔薇,兀自軟下來,抱着啜泣的唐曼憨憨的安慰:“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曼曼你別哭啊,往後我一定信你,在不懷疑你了,你一哭,我都不知道怎麽好了……”
對于如此惡俗的橋段,方苡墨打了個寒戰,轉念一想,又喃喃:“原來這就是精髓所在,人總是會同情弱者,男人總是會心疼惹人憐愛的女子,那些個擡腔擺譜的,整日裏故作堅強的,有是沒有什麽好……”
床底黑暗的叫方苡墨放心,不必再裝作若無其事,苦笑着,垂下的眼簾中溢出些許濕潤,很快又被自己熟練地憋回去。
偏後面那位娘炮無賴小兄弟還在喋喋不休:“哎呀好一出鹣鲽情深,唐姑娘的确可憐,這位老大叔雖不是人中龍鳳,也愛得深沉,一介武夫竟願細聲安慰,真真叫在下心生羨慕……”
方苡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三針了結這娘炮無賴的想法了,一抽身打算及時離開,避免殺生。
誰知那位纨绔子拽住她一只腳,愣生生将她半個抽出來的身子扯回床底。
下一刻兩雙腳從方苡墨剛剛鑽出來的地方跌跌撞撞而來,床底的方苡墨正要發威,床上一震,随後分外有頻率的“吱呀吱呀”起來。
方苡墨生無可戀的捂着臉。
原本出去就算被發現了也就道一聲對不住誤闖誤闖便罷了,如今若是出去,以這位大叔火急火燎的性格,可能要大開殺戒。
床上在震,女子的聲音是黃鹂,男子的聲音是獅吼,二人奏起樂來。
床下的方苡墨就是在這鸾鳳和鳴的背景下與風君皓談話的。
“我倒沒說你,大半夜的你跑人家花魁床底下作甚?”
風君皓十分不要臉豎起耳朵仔細聽,一本正經的講:“春閨寂寞,愛好不多,打發打發時間。”
正這時,上頭越發激烈,方苡墨窘迫的緊,和一個男人躲在床底下欣賞這等事情,任她臉皮再厚也受用不得,擡腳就要将這人踹遠點兒:“你這纨绔子,不僅娘炮還無賴,不僅無賴還流氓,本護法出去便替天行道。”
這一腳不知怎的沒發準,只見機關木門一開,她與風君皓齊齊滾進去。
什麽也抓不住,一路滾到底,方苡墨爬起來活動筋骨,風君皓急急忙忙拍掉他勝雪白衣上的灰塵,苦着一張臉,好不無奈。
方苡墨最見不得這一副講究樣,十分娘炮,翻了個白眼,認真觀察起這個密室。
“娘炮,你那個帥帥的小跟班呢,今日怎麽就你一人。”
修長的手并未停下打理衣裳的動作,笑道:“他還在隔壁那間床底下待着呢。”
“這種事情的确是不方便湊在一起欣賞。”方苡墨這才發現這間密室是個類似于書房的地方,桌上放着各式奇奇怪怪的物件,偌大的書櫃散發着古樸的氣息,上頭的書堆得整整齊齊,有厚有薄。
奇怪這密室怎麽點着油燈,伸手拿起一把形狀十分奇怪的玉如意打量,那頭風君皓的感嘆聲傳來:“哎呀,這都是絕傳的孤本啊!”
方苡墨眉頭一皺,放下玉如意湊來。
書上赤條條的男女姿勢奇特,颠鸾倒鳳,畫筆鈎法精妙,用色旖旎,下頭還貼心的附上注釋,講解這個姿勢的來龍去脈。
方苡墨老臉一紅,撇過臉,瞧這一書櫃的書名,覺得應該都是一個系列的玩意,十分無奈,無奈歸無奈,思索還是有,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唐曼的屋子裏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密室,難道是那武夫的癖好?”
話音剛落,密室一端傳來一聲機關合上的聲音。
方苡墨大悟,道:“他們将機關合上了,這裏必有玄機,否則怎會不分黑白就要滅口?風君皓你還有心思跳格子,本護法可不想與你這娘炮無賴流氓纨绔子死在一起!”
最後一個音節滑落,圍着一面牆蹦蹦跳跳的男子跳到最後一格上,木牆自動向兩邊滑開,一扇鐵門上一黑一白兩個按鈕。
方苡墨不可思議看那纨绔子。
風君皓一臉懵見女子瞧他的眼神裏帶了幾分欽佩,遂淺淺一笑:“這機關好沒意思。”
方苡墨抱臂打量着風君皓,将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頭一側示意那兩個按鈕:“那這個呢?”
風君皓一頓,眼珠上翻,望天思考:“越是眼花缭亂、瞧着無從下手的機關解法越容易,而像這類,瞧着就很精簡的,應該沒有解法。”
“什麽意思?”方苡墨反問。
風君皓猶豫了須臾,修長的手覆上黑色的按鈕,雲淡風輕:“就是要麽開門,要麽死。”
言罷就要按下去。
方苡墨心咯噔一下,顧不得許多,用力将那手掰下來:“開什麽玩笑!你就按啦?”
他笑:“要不要一起?”
方苡墨咬着唇,冰涼纖細的右手覆在黑色的按鈕上,上頭蓋着一只骨節分明的右手,溫暖幹淨,風君皓隐去那一貫張揚的笑,嘴角勾起一個優雅的弧度,略帶玩味:“方護法害怕的樣子真是可愛。”
這家夥……
方苡墨來不及教訓他,那人的手上的力已經通過她的掌傳給黑色按鈕了,心撲通撲通的提到嗓子眼。
密室轟隆轟隆蠕動,罅隙裂出更深的痕跡,沉寂多年的地方正在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