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蓮花宗(2)
素衣男子拉開櫥櫃,櫃中瓶瓶罐罐擺的整整齊齊,他十分娴熟的清點一遍,然後拿出幾個小瓷瓶,轉身遞給身後擺着一張老臉的方苡墨,一瓶一瓶認真的告訴她:“這是固骨凝血膏,你右臂脫臼,貌似還有舊傷,回去趕緊上藥。”
方苡墨接過,正想着這藥到底是傷藥還是□□,那人又遞過來第二瓶:“這是玉起露,專門治腳傷的,不留疤。”
也不管方苡墨怎麽想,仔細看過又将第三瓶遞過去:“這是止疼用的,你這些傷白日裏不見得,夜裏恢複的時候最折磨人,實在受不住再吃,這藥吃多了效果就——”
“你到底什麽目的?”方苡墨望着那人因為瞧藥瓶而低下來的小半張臉,精致的皮膚,無可挑剔的眉眼,此刻帶着溫柔與認真的神色,就好像自己真的無比善良。
微微一笑,裏頭帶了一絲無奈,他又将方苡墨手上的瓶子都拿回來,自顧自要放回去:“若你這麽想,我不幫你便是。衣裳是黑的,怎麽瞧什麽都是黑的。”
這話倒像是再說她是小人之心了。
方苡墨突兀的搶過那些個瓶子,往桌上随意一坐,端起倒好茶的玉盞便喝:“是是是,你倒是白衣裳,那日騙了我一千兩。”
嘴上說不相信,手上卻放心喝了人家屋裏的茶,白衣裳急急忙走過來要阻攔,終究遲了一步,歪着頭坐下來:“你怎的總愛喝別人的茶。”
方苡墨想起那日在合歡樓她也是粗魯的喝了他玉盞裏的茶,才想起那玉盞杯底的圖案,稍一思索,便猜出,這男子就是蓮花宗主的貴客了。
只是,這樣的人,到底哪裏貴呢?
方苡墨盯着白衣裳細細打量,盯得人家身上起毛,道:“方才我不殺你,并不代表往後我不殺,你既答應不提本護法爬、狗洞……一事,就該信守承諾,否則,我便将你這纨绔子扔進蛇窩裏去。”
白衣裳的笑太無奈,無奈多了,竟然帶上他未察覺的寵溺:“你怎的這麽兇?”
密道之事方苡墨縱然九死一生,卻只字不能提,畢竟私闖人家秘密之地本就是不對,再倒黴也只好打碎牙合和血吞。
休養了兩三日,傷大好了,思考着要不要向隔壁那位娘炮無賴小兄弟道個謝,雖說他二人淵源甚廣,但方苡墨是恩怨分明之人,不好欠人家的,正起身,又想起合歡樓那日,他白白坑了她一千兩,也不見那位來道歉,自己這樣倒顯得多稀罕他一般。
又坐下來。
方一坐下來,又覺得閑着也是閑着,悶在屋裏實在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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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想其他,邁了步子便往隔壁走。
那圍欄隔絕的小閣望着像是在隔壁,真走起來還是挺遠,此刻方苡墨正路過一片綠野茂密之處,上有一棵參天榕樹,郁郁蔥蔥。
方苡墨擡頭,陽光透過縫隙投過來,稀松的照在她的臉上。
忽聞一聲尖叫。
茂密的榕樹裏掉下來一團,方苡墨下意識用上輕功,一躍而起,将那一團救下來。
懷裏的小子瞪着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呆呆愣愣的瞧着方苡墨。
落了地方苡墨才瞧清楚,這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子,穿着紅白相間的長衫裙袍,上半身對襟層層疊疊,工整異常;下半身裙袍淩亂中自有規律,奇異美感。
孩子皮膚白暫,兩頰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眼角笑意叢生,帶着狡黠。
方苡墨正思考着這孩子某些調調她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小孩早已搶先開口,指着她兇巴巴道:“小爺知道自己長得帥,但也不要影響我們之間的正常交流好嗎?”
一口老血嘔到牆上,方苡墨蹲下來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一副好拽的樣子。”
小子頭一扭,佯裝不理她,糯糯的嗓子冷哼一聲:“好笑,小爺就是稍微好看點也得罪你喽。”
方苡墨覺得右臂又疼起來,嘆着氣活動筋骨,準備離去。
小子屁颠屁颠追上來,拽着方苡墨的衣裳不依不饒:“你不準走不準走,你要陪小爺玩耍!”
方苡墨一向最讨厭沒完沒了,這會她他覺得很麻煩很暴躁。她單手将小孩拎起來,惡狠狠道:
“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小子脖子一緊,遂靈機一動,喜笑顏開:“你救了我,我自然要報答你,你想看蓮花宗主的真面目嗎?”
方苡墨一愣,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才會信他。
沿着一條偏僻小道,穿行在綠意熙攘的林間,方苡墨任小孩拉扯着手往前走,越走越覺得不對:“唉小屁孩,你不會是在逗我玩兒吧,本護法可是很忙的。”
“你要真的忙就不會答應來這兒瞎逛了。”小子撅着嘴嘟哝。
方苡墨斜着眼瞧他,覺得蓮花宗的人都很招她恨。
“到了到了!”小孩興得跳起來,有發覺自己聲音太大,連忙捂着嘴,拉着方苡墨踮着腳尖走到窗柩前,食指豎着放在嘟起的唇上:“噓,哥哥在洗澡。”
方苡墨噌的站起來,額上青筋突突直跳:“笑話,本護法還要偷偷摸摸瞧他洗澡才能瞧見他?”
其實若不是這小孩,她連衣服角也瞧不見。
趴過來冷眼觀賞。
偌大的池中水溫剛好,霧氣缭繞,隐約可見一個唯美的輪廓。
一瀑如墨般的長發散落,翩跹在水中,陽光印上他的側臉,舒朗的眉,帶着日月光輝的眸,筆挺的弧度剛好的鼻,薔薇色的唇,立體的五官。不同于段衡的棱角規整,他更顯靈動。
此時他微仰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遠遠看去,俨然一幅朦胧的畫。
“小子,你敢騙我,這娘炮無賴小兄弟怎麽就是宗主了?”
小孩子脖子一縮,小聲道:“錯了錯了,今日明明該是宗主陌離哥哥的,怎麽變成君皓哥哥了我也不知道呀……”
慕隐将一瓶藥慢慢倒進池中,唇一張一合:“少主,那日在合歡樓,您為甚要叫價買那花魁?這為何可見到舟自橫?”
一向噙着的笑意不在,平靜的望着遠方,風君皓清朗的嗓音泠泠:“舟自橫此人自尊極強,不可能冷眼旁觀心悅之人遭玷污,以他轟轟烈烈的個性,必會光明正大的買下來,且叫價無底,必要買到。我擡價,只要看看誰與我杠的最狠,那必是舟自橫無疑。”
慕隐遂又問:“那少主怎的半途就走了?”
“方苡墨攪了。她從樓底躍上來,他人不知,你知我知,舟自橫自然也能猜到她的身份,人多了易生事端,他自然不肯現身。”
慕隐道:“索性最後方護法買了花魁唐曼,要是換成個男人,舟自橫要玩暗殺了。”
想起方苡墨,慕隐也忍俊不禁:“方護法那夜從狗洞鑽出來的模樣實在好笑,一只左手也能從陌離宗主的密道中出來,真是個厲害,也不知少主你的杯盞茶具皆是專用,拎起來就飲,也不知江湖上怎麽傳的,竟将她說的那樣不堪,明明是個很可愛的女子。”
風君皓依舊如這一池水般波瀾不驚,任一向話少的慕隐滔滔不絕。
“想必少主也是喜愛她的吧,那日給的藥又精又細——”慕隐的話還沒完,風君皓突兀打斷。他閉目養生,将所有都掩藏:“此人往後有用。”
慕隐一頓,所有飛起的靈動思緒都收斂,恢複以往,低下頭調着水溫。
扒在牆頭死活聽不清裏頭在說些什麽,嘩嘩的水聲惹得方苡墨十分暴躁。
小孩聳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和方苡墨一同往回走:“真是的,每次都聽不見裏頭說什麽,無聊。”
方苡墨若有所思:“那位娘炮無賴小兄弟怎麽像個小娘們似的還來這野外林子的泡澡?”
小子鼓圓了腮幫子:“君皓哥哥不是娘炮、無賴、小兄弟,他叫風君皓,風雪的風,君子的君,皓月的皓,笨,什麽都不知道。”
“依你這麽說,宗主也常來此處?”方苡墨此刻不想同他計較。
“對啊,宗主陌離哥哥是因為閑得發慌,君皓哥哥是因為身中劇毒,今天明明是單日,雙日才是君皓哥哥啊,為什麽……”方苡墨眼睛微微眯起,正要再問下去,一陣疾風呼嘯而來。
方苡墨集中生志,抱着小孩一躍躲開。
三只金色毛發的公獅優雅的邁着步子而來。
小孩喊道:“混沌!”爬起來就拉着方苡墨跑:“遭了遭了,陌離哥哥養的兇獸怎麽跑出來了!”
方苡墨右手一緊,三根銀針蓄勢待發:“你們門派的人都是瘋子嗎?養那麽多只獅子作甚?密道放林子也放。”
語罷三根銀針飛出,直擊三只混沌張開的嘴。
一陣掌風橫劈過來,将三個後力巨大的銀針扇的中途掉落。
“方護法,你三日前在本座的密道裏翻雲覆雨,若是再讓你住下去,本座的寵物都要被你殺光了。”
一襲血色衣衫,淩亂中自有規律,白暫如雪的肌膚,頸上一對妖嬈鹿角,半張容顏藏在面具之下,獨見菱唇殷紅,下巴精致。
方苡墨的唇一向塗的嬌豔豔紅,更添她疏離清冷。
一紅一黑的碰撞,在璀璨刺眼的陽光下。
“陌離哥哥來了陌離哥哥來了!”小孩一股腦撲過去。
遠處叢林間勝雪白衣暗藏,隔岸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