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沒想到吧
湖心公園片場外圍本來就有不少群衆, 賀力夫來了又走,橋上岸邊的兄妹二人對視一眼都是讓人唏噓的同框,覺得是命運弄人的真實寫照, 也很好奇兩個人心裏是怎麽想的。
視頻傳到網上議論紛紛, 隔得再遠畫面再模糊網友也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最近鐘克飛将集團改姓的事情在經濟界刮起一陣飓風,鐘迦那段視頻對他對集團或多或少有些負面影響, 賀力夫這個不速之客難免有找事的嫌疑。
不過坊間一直傳聞他與入贅豪門的父親關系不好, 反而很得爺爺的歡心,這次高層清洗氣得年邁的老人家再次進了急救室,氧氣罩戴上之前還在哆嗦着痛罵鐘克飛是中山狼。
鐘克飛的夫人這幾年身體也不好,深居簡出,也有人說她是被軟禁了。
賀老爺子膝下唯獨一個女兒,許給鐘克飛極不情願, 無奈獨女被豬油蒙了心, 再婚女婿又伏低做小很會讨岳父老婆歡心, 誰能想到他是忍辱負重韬光養晦?鐘克飛騙取信任以後侵蝕權力體系并不難,外界更好奇的是原定繼承人的處置問題, 畢竟賀力夫也是他的兒子。
“所以賀力夫到底為什麽來?”施恒想不明白。
他有幸見過這位豪門少爺, 是在一次奢牌舉辦的酒會上, 當時的藝人得了邀請函,經紀人自然陪同而往。
賀力夫名義上是賀家繼承人,但含在嘴裏的湯匙是後天鍍金的, 很不純粹,這樣的身世多少有點尴尬, 社交場合上別人明裏對他畢恭畢敬, 可能轉個身就不屑地說他命好罷了。
與人攀談的賀流茵聽見了也只是笑笑, 沒有半點要為兒子出頭的意思, 鐘克飛社交牛逼症犯了哪還顧得上他,只有不遠處的賀家爺爺和藹地叫他過去,要給孫子介紹政界的舊交。
這對兄妹的成長環境其實都不太健康,賀力夫那副陰郁得适配任何黑白照的模樣就不說了,至于鐘迦,阿茶說:“甜甜還好吧,很陽光啊。”
後臺通話,施恒握着手機點進了話題的實時廣場:“也就那樣,她這麽點歲數的孩子,心裏太能藏事了。”
還行,網上除了不嗑cp會死的人嗑起了兄妹**以外沒太出格的。施恒甚至還從網友五花八門的猜測裏得了點啓發,啧了一聲:“你說,這賀力夫是不是最近過得不如意,以為沒爸沒媽的妹妹肯定比他過得更不如意,所以來這一趟尋個心理安慰?”
結果就不用說了,大失所望呗。
施恒說完好半天,那頭也沒吭聲,他喂了幾下,阿茶這才回過神:“啊?施哥你剛說什麽了?”
她視線的盡頭是柳樹底下的兩個人,有些互動親密過了頭,好像也不是在對戲,她真的很想對遠在首都一無所知的施恒說,鐘迦能藏事個屁!
雖然同性婚姻就快合法了,但是征求意見那會兒同意與反對的呼聲旗鼓相當,改變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圈內還是有很多同性伴侶不想直面輿論壓力,隐婚都成了心照不宣的一條明路。
再說了,謝迎年和喬映秋也有過一段,鐘迦這……什麽跟什麽啊,跟親媽喜歡的女人,差點當了她小媽的女人,如出一轍的因戲生情,傳出去也就能滿足一堆背德黨吧!
戲外是別人眼裏的背德,戲裏演的還是背德。
“你覺得,孔偲這次在想什麽?”
布置場景的工作人員将唱曲的藝人帶到湖邊的戲臺,群衆演員也就位了,農斯卿隔着棚檐落下的細密雨線向前望着,眼中的光像是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劇本裏是辭舊迎新,到了傍晚惱人的小雨便歇了,縣裏從外省請了昆曲劇團,當家的武生花旦齊上陣,底下掌聲喝彩連連。
那人揉一把嗓子起了個頭,曲笛三弦吹彈,湖心一艘烏篷船倏地輕晃,本該與阮聽道別的孔偲忍不住将人吻了。
這首昆曲叫《思凡》,時光颠簸多少年,以前的人為情所困,如今的她也斬不斷凡心。
鐘迦揉着劇本的邊角,她旁邊就是謝迎年,餘光能見到對方戴着菱形翡翠耳飾的一截耳垂,被導演一問,呼吸忽然變得有些粗重。
“最開始的想法是,不能喜歡她,不要給她添麻煩,不要讓媛媛也像自己一樣沒有家。”
這是孔偲那天晚上匆匆逃離阮聽房間之後下的決心,背後的原因很淺顯,農斯卿神色如常,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謝迎年的目光卻短暫地在鐘迦臉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她的話中有深意,要細細品味似的。
“所以孔偲想離開崇鄉,她沒有家,本來就無處可去,也随處可去,離開之前她要再見阮聽一面,不想留下任何遺憾。”鐘迦眼皮微垂,認真地表達自己對孔偲的理解,“等真的見面了,她就後悔了。”
幾個人圍着一張灰格罩套遮蔽了四邊的方桌而坐,休息棚的門簾半敞着,移動空調的制暖效果也一般,倒是桌子底下本地人還能用來烤糍粑的取暖器烘得人都忍不住将凳子再往後挪一挪,腿腳暖和了,上半身就不怎麽冷。
鐘迦的手在桌子底下自然垂落,她沉浸于自己的敘述,忍不住一點一點地往旁邊湊過去,輕輕勾住了謝迎年的手:“彼此喜歡卻不能在一起,這才是最大的遺憾。”
尾指交纏,她知道自己這一刻不是孔偲,所以她有千萬個理由去握緊喜歡的人。
如果沒有罩套,這點小動作都暴露在人前了,但這麽一來又實在很像偷情。
謝迎年想放回去的水杯差點握不穩,另一只手被人悄悄握住,農斯卿朝她們看過來的目光暗含幾分笑意,好像識破了什麽。
當事人之一的謝迎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被濺了幾滴水的手卻伸進了衣兜裏,空無一物,這才想起佛珠之前放在了啾啾那裏。
她頓了頓,只得摩挲無辜的口袋衣料。
究竟在平複什麽情緒,謝迎年也不得而知,她很少有如此無所适從的時候,最近卻很頻繁。
遙想剛開機那會兒的情形,風水輪流轉,哪料得到畏畏縮縮的那個人成了她自己。
然後聽見鐘迦說:“這個吻是情不自禁,是放不下。”
鐘迦是在對農斯卿說,謝迎年卻覺得這句話帶着點分量,沉到了她心底,酸酸的,還咕嘟冒泡,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發酵,讓她期待之餘很恐慌,迫不及待地要将這些蠢蠢欲動的細孔填平。
手機上的日歷顯示今天是臘月二十七,離真正的除夕還有幾天,無形的沙漏在市政裝點節慶的燈光中默默倒數,零點的鐘聲敲響,邁入新的年頭正好意味着從頭再來。
那姑娘也還小,二十出頭,比采然還小兩歲,她的人生還長,以後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那時就會知道當初只不過是錯付,是不值得。
一場兩個人沿湖散步的戲演完,中間休息十來分鐘,烏篷船上的交談是今天晚上的重頭戲,也是最後一場。
農斯卿給了口令,三二一之後鏡頭慢慢移入。
烏篷船穿過橋洞,船夫将船槳劃慢,因為阮聽上船之前将他叫到一邊,給了點小費。
船夫只當是游客依戀湖心風景,卻忘了深冬天黑得早,別人坐船都是為了到對岸聽曲,戲臺邊上早已座無虛席,水面四周黑咕隆咚的,哪有什麽風景可賞。
阮聽眼中的風景是一反常态變得支支吾吾的孔偲,風景不是她的依戀,這才是她唯一不舍。
“你應該沒少聽這個吧,好像是你們那兒的。”孔偲低着頭,她與阮聽分坐在船艙兩邊,不算近,對她們來說卻實在很遠,好像回到了見面之初為了半只鹵鴨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船槳劃水聲一下又一下,慢悠悠的,戲曲咿咿呀呀,其實聽不太清,只依稀有個旋律。
阮聽淡淡笑着:“嗯。”
她靜靜地等,小姑娘一路上不停地沒話找話,好像沒說什麽,又确實每句都在說,她聽見了,也嗅到了離別的味道。
孔偲絞着自己的手,她在筒子樓裏風評也不怎麽好,無人可依,無木可栖,眉目中才會帶出些許虛張聲勢的乖戾,以為這樣就不太容易被人欺負了。
到了阮聽面前又會自然而然卸下這些,長得白淨乖巧,傷人的話梗在喉間,為難的模樣讓阮聽只想替她為難。
“我聽渺渺說,你要走了?”阮聽冷不丁來這麽一句。
對面的孔偲愣了愣,緊繃的脊背緩緩放松,順着她的意思遲鈍地點頭:“對。”
“去哪兒?”
“滇市或者……”孔偲停頓幾秒,抿着唇,又不說了。
阮聽笑道:“怎麽?怕我追過去?”
“沒有,我就是想去遠一點的地方,我跟你說過的,我很想去省外,很好奇外面是什麽樣的,大海,平原,沒有重重大山……”
也沒有你。
她放在心裏說,酸澀無比,悄無聲息地落了幾顆淚。
這麽迂回,忍了很久了吧?
阮聽:“想去哪裏都可以,哪天走?我送送你。”
“你怎麽這樣……”孔偲哽咽了,尾音發顫,那點餘波蕩在阮聽心裏,震起細細密密的疼。
“哪樣?”阮聽遞了張紙過去,紙被接過,她的手腕被握住,對方胡亂逮個地方就咬了一口。
女人輕輕嘶聲,卻仍是縱容地笑:“屬狗的?”
“你就這麽讓我走嗎?”矛盾極了,這話不該說的,孔偲後悔得咬牙。
就這麽。
說得好輕易,阮聽心想,我有多想為你重活前半生,現在又無所謂你走不走,到底為什麽,你知不知道?
“那不走了?”阮聽逗她,又有幾分藏起來的真心實意。
還想再說些什麽哄哄人,好叫她眼圈別再泛起讓自己難受的紅,才張口卻被對方的問題堵住:“阮聽,你愛我嗎?”
喜歡,她聽她說過幾遍,這次,她想聽她說愛。
好像得到一個肯定答複就能死心塌地義無反顧。
喜歡或者愛,對阮聽來說其實區別不大。
她的婚姻也曾有一半締結于喜歡,畢竟茍嘉勳儀表堂堂,承諾的永遠納入婚戒裏,戴在手上像是身體的一部分,親朋好友羨慕的眼光,難免讓人覺得自己無時無刻不在被喜歡。
但是後來,後來……
沒有後來了,只有時隔多年,同樣是女孩子的人紅着眼眶問她愛不愛。
受過一次傷,所以本能地逃避,不想去感受,但還是在真心裏千百遍淪陷。
愛是什麽,不是平淡湊合地過日子,而是困境在前我也願意為你沖動這一次。
“愛。”阮聽眼神柔和,語氣卻誠懇堅定,“我愛你。”
船身突然晃蕩,船夫不慌不忙地劃船,戲臺上的藝人水袖一甩,唱的目連救母那一段,離得近了,也聽得清了:
“借問靈山多少路,有十萬八千有餘零”。
先是孔偲吻,再是阮聽回吻。
頸間一片濕漉漉,是眼淚,也是鐘迦吻過的地方,謝迎年聽見另一艘船上導演的聲音,說過了。
她垂眼看着懷裏的女孩,鐘迦閉着眼,眼角還有淚痕,伏在她肩頭不肯起來。
這人平時哭戲總有點問題,像是憋了太多眼淚,閥門不聽使喚了似的。
但今天很順利,後面這條幾乎是淚如雨下,順利的原因也許是謝迎年剛才讓周秘書發過去的一條微信:謝先生最近又好好考慮了一番,別的都沒什麽,但謝迎年好像也和你媽媽處過對象,這是不是不太好?
鐘迦揉揉眼睛起了身,她哭得很不舒服,咳了幾下。
“為什麽每次你都要閉着眼?”湖面的風吹來,謝迎年伸手撥了撥鐘迦額前被吹亂了的頭發,目光落在她吻過的眼角。
鐘迦不太明白地啊了一聲,鼻音略重,聲音聽來懵懂,會意之後才說:“因為會有種時間變慢的錯覺。”
她面前的女人大約猜到了什麽,不動聲色地将臉別開,鐘迦幹脆起身走過去,蹲下,追逐着謝迎年的視線,單手撐着臉,咧出一個憋不住的笑容:“你這樣我也會想太多。”
船身左右晃蕩,她将自己蹲成了傻樂的不倒翁,謝迎年無奈地笑:“那你告訴我,你想的是什麽?”
“唔,除夕那天放假,我請你吃飯好不好?”鐘迦揪了揪謝迎年的褲腳。
現在正工作呢,場合不對,謝迎年點頭:“好。”
等下了船,謝迎年第一時間讓啾啾把手機給她。
想問周淳的消息到底發出去沒,俞麥冬在深山老林裏錄綜藝,她要是也陪着去那八成沒信號。
結果就見到了一張讓她好氣又好笑的聊天截圖,鐘迦是這麽回複周秘書的:我媽已經過世很久了,就算她還在,就算她還喜歡謝迎年,我也可以跟她公平競争。
周淳發過來一個呵呵,說不愧是你閨女啊,不講道德,也不愧是喬映秋閨女啊,愛得轟轟烈烈坦坦蕩蕩。
謝迎年:“……”
所以她哭成那樣純粹是因為進步了?
作者有話說:
這個月工作太忙,下班回家忙完基本**點了,又趕上沒榜單,一周三更捏,希望大家諒解一下,保證不鴿就是了。
下一更在周五,更新消息及文相關見大眼仔和臨時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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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迦最近找百合小說常用的标簽是#年下 #甜文(夢裏什麽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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