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被吹開
鐘迦回學校考試的這段時間劇組裏又進了幾個新演員, 有的戲份少到她剛回來就殺青了,露個臉罷了,這種導演要求頗高的年代戲甚至談不上什麽造型, 一切只為真實性而服務, 也不可能蒙上毛孔都見不到的電視劇假人濾鏡,人模還是狗樣很容易原形畢露。
乍一聽好處寥寥無幾, 但籌備期間還是很多人試鏡, 畢竟導演是被視為業界标杆的農斯卿,還可以借此深入到電影圈。
随便一個配角都叫得出名字,作為戲份與謝迎年相當的主角之一,本來就是頂着莫大壓力進組的鐘迦更不敢松懈了,不過她在大事上從來就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超出年齡的沉穩将那份忐忑與不自信藏得很好。
她解壓的方式就是老本行, 聽歌或者寫歌, 興致來的時候也會哼幾句。
鞏文茵第一次演電影, 表演專業出身,唱跳功底很弱, 經紀公司當初送她去參加選秀沒想到會進決賽, 現象級的節目讓跑毒跑進了三環以內的練習生獲益良多, 除了成團的CHIC以外,她是至今為止發展得最好的。
電視劇有了代表作,電影也算是靠試鏡得來的渺渺這個角色叩開了門。
“甜甜, 就這麽說好了啊,你到時候幫我唱個ost。”鞏文茵的大女主仙俠劇正在後期制作, 她有個女主角的角色曲, 音樂制作人想讓她唱, 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位置測評的靈魂歌姬視頻在某站都成了鬼畜素材,還是別給調音老師添堵了。
鐘迦:“一起唱也可以的,那天幫你找音準不是很順利嗎?”
她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在酒吧駐唱賺錢,是個比較安靜的清吧,為了讓客人多逗留多消費,老板特意将電視停在全民玩梗的節目上。
鞏文茵跑調跑得找不到北,位置測評還偏偏選了唱歌,她說自己想試試,表演的時候導師都聽笑了,點評也發出了鵝叫聲,她在節目裏貢獻了無數笑點,是被綜藝之神眷顧的人。
沒想到會有演同一部戲的緣分,互動也不少,孔偲在崇鄉最好的朋友就是渺渺姐。
“你确定不會被我帶跑嗎?”化妝師正給鞏文茵補妝,她聲音條件不錯,臺詞也還行,五音不全或許是上天關的那扇窗。
這人說着不想唱,口吻分明躍躍欲試,鐘迦笑了一下:“不會啦。”
喬映秋當年以純情出名,長了一張初戀臉,後來結了個一地雞毛的婚,被蹉跎被耽誤,獨特的風格被後輩取代才泯然衆人。
生的這個女兒多少遺傳了點這方面的基因,鐘迦笑起來很有自己的味道,沒酒窩,但笑眼很明顯,從內到外的爽朗又削弱了五官過分的甜度,恰到好處,不發膩。
鞏文茵卻感覺到她被孔偲的角色影響了,和開機那會兒還是有區別,淅淅瀝瀝的雨浸透了氣質,在這個陽光稀缺的地方也很難陰幹,骨頭帶着水分,靈魂都像負重,整個人變得沉甸甸的。
渺渺就是個戲份多一些的背景板罷了,沒有核心的故事走線,從開頭到結束人生并未發生大起大落,鞏文茵相對來說只有渺渺上身時才會沉浸到角色中,鐘迦就不太一樣了。
她自己也知道,前幾天早上化好妝還愣了一下,覺得鏡子裏同一張面孔的女孩怎麽那麽陌生?面容安靜,眼眶有點陷進去——雖然是她沒休息好,但被屬于孔偲的氛圍緊緊包裹,反而讓人覺得是精神意志的消磨所致。
不像她,像是從遙遠的南方小城向她走來的一個朋友。
今天出外景,崇鄉縣這些年發展得很快,游樂設施多了不少,現在也就附近的大爺大媽會去稍顯破舊的湖心公園鍛煉身體。
這地方比較偏,謝迎年轉場過來被幾個年輕人纏住了,說是瞎溜達路過,她笑笑不戳破,給人簽完名,還想要合影,她說工作趕時間,下次吧。
粉絲裝出哭腔想将人留住,但謝迎年步履匆匆地走了。
劇組發給主創一人一件的羽絨服是長款的,比較薄,罩在戲服上兜不住風,小腿那兒吹起一片裙角蹁跹的紅,在肅殺冷清的深冬很有一番冷豔的風味。
謝迎年的前方是用分界線圍起來的片場,進出都要工作證,她身後的粉絲拿着手機錄像,只見鏡頭的更遠處是站在樹下拿着劇本的鐘迦,枯枝敗柳,她身上一色的黑,衣服同款也就算了,好像還偷了幾分謝迎年的頹唐枯萎。
同框的這個畫面cp感很濃,其中一方腳步很快,鐘迦聽見動靜,望過去,笑了笑,兩個人像是在诠釋跋山涉水為你而來。
鐘迦默不作聲地将手機收進了兜裏,屏幕熄滅之前她正在浏覽闵從璐結婚的相關新聞。
謝迎年的感情軌跡很奇怪,好像脫離了影視角色就沒法動心似的,從半真半假的喬映秋再到外界認為般配的闵從璐,一直都是因戲生情。
所以這部作品也被吃瓜的人寄予了某些奇怪的期望,是人總有點獵奇心,因為喬映秋,外界也給鐘迦烙上了情深不壽的标簽。
歷史重演是過去的事實再次複盤,結局雷同足以證明悲劇不是偶然是宿命,千百次的從頭開始也不會有例外,但來來回回都是同一個對象,也不免會有凄怆的浪漫感,甚至想向上天禱告,給澕苦戀而不得的人一個機會。
情深或淺,鐘迦不是很清楚,實物還可以上稱,虛無的東西太難衡量。
但又确實存在,從十六歲那年就被人在心頭刻下一道淺淺的痕跡,與青春期的荷爾蒙作對,沒滋生**,也沒有別的想法,好奇唯獨催生了向往,從那以後人生裏深深淺淺的每一步都有她的氣息萦繞。
才會從南到北,從圈外到圈內,從唱歌到演戲。
青澀尚存,懵懂漸消,蛻了角色的殼,才明白我的跋涉是為你。
湖邊起了風,再過幾天就是除夕,花燈懸在沿湖路邊的燈上,造型古樸,黃色燈光暈藹,交錯如星,過年的氛圍愈漸濃厚。
鐘迦的手露在外面,被凍得骨節發紅,她渾然未覺,直到被走過來的人握住,溫差使她激靈一下,然後反握,握得更緊,以雙方都知道騙鬼的所謂互相取暖的名義。
将近零下的風吹皺湖面,謝迎年也帶過來一陣風。
稱重不如比喻,鐘迦摩挲對方掌心帶着薄繭的紋路,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嗚嗚的風刮在耳邊,她聽見的是宛如冰湖碎裂的聲音,是誰的心被吹開,既泛起溫柔漣漪,也響起轟隆春雷,好像于這片刻間就走過了春夏秋冬。
“我聽說白天那會兒賀力夫來了?”謝迎年走到鐘迦的身邊,口吻有些不和善,“他來幹什麽?”
鐘迦偏頭笑了一下:“你是在關心我嗎?”
“問你正事。”謝迎年并未直面這個問題,像是刻意的回避。
幾乎是無意識的,她們站得很近,近得兩件羽絨服的肩頭衣料在寒風中頻頻親吻,在別人眼裏也許是演戲養成了親近的習慣。
回答是回答,不敢回答也是回答。
只是若有似無的暧昧,鐘迦也很滿足了,她的眼中漫上更深的笑意,微低着頭,睫毛輕顫,聲音的質地薄得像一張容易洇墨的紙,柔而軟,很快就忘了不久之前的不愉快。
“對,來過一會兒。”
鞏文茵結束戲份準備坐車離開,那輛被媒體爆料是全球限量的跑車經過呵欠連天的女明星,嚣張的引擎聲引來一片注視,鞏文茵也回頭張望,下一秒,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跑車随意停在沒劃停車線的一處,人工湖并不大,還有點髒,工作人員清理垃圾的游艇穿過三眼孔橋的橋洞,橋上的鐘迦察覺一道灼灼的視線,她拿着劇本微一側身,見到站在車邊的賀力夫。
她的哥哥長得很英俊,跟鐘克飛野性蓬勃活像一夜七次郎的英俊不太一樣,相似的五官構成了渾然不同的觀感。
也許是從小到大優渥的家境過于滋潤,不必效仿從發廊店學徒逆襲到上市公司總裁的父親,基因裏的韌性随着新陳代謝慢慢消磨,賀力夫留着半長的頭發,身形瘦薄且高,細長脖頸支起的這張臉陰郁感很強。
下車以後先是對鐘迦露出了一個有點奇怪的笑容,被帶貨視頻裏自陳身世的妹妹視若無睹,賀力夫勾起的唇角僵住。
十多分鐘,賀力夫什麽驚人的舉動也沒做,倚着車門吞雲吐霧,視線倒是一直追逐着專注于演戲的鐘迦。農斯卿那邊聽說了,派人過來問,也是委婉地要趕人,這畢竟是片場,涉及很多保密的東西。
場務多帶了幾個壯實的小夥子,覺得這事棘手,賀力夫卻端起儒雅斯文的派頭,聽勸地走了。
仿佛他來這一趟就只是為了确認鐘迦的存在,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個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孩子,人生動線也截然不同。
謝迎年聽完來龍去脈,臉色平靜地沉默着,心想恐怕沒那麽簡單。
作者有話說:
【對這個人的初印象/現印象】
鐘迦對謝迎年:
踢人踢得很漂亮的溫柔長腿姐姐/僞裝成完美戀人的占有欲超強hentai
謝迎年對鐘迦:
喜歡牛奶味的棒棒糖,過得不是很好的小朋友,豆芽菜,小可憐/可憐的時候最可口,如果被欺負得很厲害會淚失禁,可是哭了又很可憐,然後又更可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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