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演床戲
這個姓霍的編劇拿過很多獎, 他最出名的是一個**系列,男人戲,影評基本圍繞着白駒過隙物是人非, 觀衆對誰也恨不起來, 只恨時間。
他太會寫時不我予陰差陽錯的遺憾,導致一百二十分鐘的電影總是讓人意猶未盡, 二創的電影續篇很多, 但都寫不出那個味兒,十之八九成了狗尾續貂。
農斯卿的電影宗旨是人生之無常即有常,兩個人合作堪比咖啡加濃茶,要為故事裏的人燒香點蠟的程度。
《第三者》的基調其實很平,正兒八經的洗頭妹不算邊緣職業,阮聽就更不用說了, 知識分子家庭出身, 小縣城百貨公司的會計勉強也算個白領。
這段感情的矛盾沖突聚焦在同性戀還有婚內出軌上, 設定很刺激,完全可以往狗血的方向弄, 農斯卿偏偏走的另一條路, 白開水似的, 是她的風格,想讓人以為這兩個人毫無阻礙,連老天都要成全。
然後在結尾又輕飄飄地給一刀子。
什麽也沒了, 再回味以前的細節才了然,天意如此。
孔偲在崇鄉過得很安逸, 覺得比以前在那個所謂的家裏仰人鼻息好得多, 發工資了就吃好點, 炖個肉湯, 在菜市場買點鹵菜什麽的,沒錢了就泡面吃,反正餓不死。
她有時候也會去表姐家蹭蹭,夏天吃點素瓜豆,冬天吃火鍋,哪怕是一個省的,東西南北過冬至的時令食物也不一樣,信南是吃羊肉,崇鄉是吃湯圓,聽說南邊還有幾個縣裏吃狗肉。
第一眼見到阮聽,孔偲就知道她肯定不是本省的,口音就不太像。
那天下着大雨,雨水砸得菜市場裏的塑料棚頂稀裏嘩啦。
孔偲買了個随身聽,附贈的黑色耳機線從耳朵牽到衣兜裏,她長得白淨,從衣領上面露出來一截黑就很顯眼。她一邊聽一邊哼,不鏽鋼盆加了作料的半只鹵鴨倒進塑料袋裏,老板朝剛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女顧客問:“你們到底哪個要?”
孔偲沉默着,等對方給個反應,希望這個比她晚來的人講點道理。
“我要啊。”透明傘檐下,阮聽露出一雙往上勾翹的狐貍眼,荷葉邊的衣領被風吹皺,她出聲也是帶着微彎的弧度,握着斬刀的老板鐵漢柔情地笑了笑。
孔偲眼皮半耷,已經不想吵了:“你要吧你要吧。”
她很讨厭跟人争這争那,在家裏是逼不得已,覺得那也是我爸憑什麽要讓給你,後來證明了争也沒用,弟弟再傻也是個寶貝,她就是根沒人要的草。
孔偲避開豬肉攤販丢在地上的邊角料往外走,左邊雞籠咯咯叫,右邊鴨籠嘎嘎叫,屎也夠臭的。她腳步加快,人倒黴了喝水也會塞牙,前腳踩到爛白菜,後腳踩到爛番茄,差點滑倒,耳機線脫落在空中劃了個弧。
塑料袋勾在手裏,阮聽望着她有些滑稽的背影,想到剛來春和巷的那天就見過這個女孩。
隔着三輪蹦蹦的窗戶将一路所見收入眼底,理發店外頭蹲着個瘦削的小姑娘,劉海梳上去別着,露出的臉龐白皙得仿佛融進了寒冬,她吃着盒飯,裏面好像有人喊了一下,又進去了。
這麽小就出來謀生,應該不是幹那種生意的吧?
鹵鴨沒了,孔偲随便去吃了碗面,也沒回家,散步到附近的一個路口,杵在橋梁底下,專注地聽火車開過來轟隆轟隆的聲音。
碾在她心尖上,癢癢的,真想走出去。
她知道剛才那個女人是誰,同一棟樓裏的,渺渺姐請她吃串串的時候叽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漂亮得要死,男人眼睛都直了。
是直了,不然老板也不會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害得她到手的鹵鴨都飛了。
樓裏很多人議論,懷疑阮聽是幹那種生意的。
孔偲也就聽聽,畢竟連她都被編派過,那會兒還沒成年呢,真是喪心病狂。
過了沒幾天,孔偲在理發店裏又見到了阮聽,她帶着女兒來的。
孔偲裝作不認識,去隔間給小朋友洗頭,阮聽坐在小板凳上問東問西,像盤問戶口,果不其然聽見煩不勝煩的小姑娘罵了髒。
她笑笑:“晚上去我那兒吃飯吧,還你半只鹵鴨。”
孔偲後來才知道,阮聽是為了她才來的千絲萬縷,怕她小小年紀誤入歧途,事實上她家老板手藝一般,給媛媛剪的土娃标配蘑菇頭,小朋友是一路哭回去的。
兩個人就這麽慢慢熟絡起來,也解開了那種生意的誤會。
孔偲有時候嫌阮聽管得寬,但她又深知自己沉迷于對方的無微不至,小時候的裂縫慢慢被時間豁開一個洞,連毛孔都填滿父母缺席的痕跡,以至于輕易就被阮聽洞察。
她給了她想要的,孔偲卻對阮聽想要什麽一無所知。
阮聽很少說起她的經歷,如果不是這場病,如果不是她病中的絮語,孔偲還不知道她的婚姻早就成了枯木,本該讓她幸福的丈夫反而是爬滿身軀要往骨縫裏鑽的臭蟲。
手腕被握住,被親吻,孔偲心裏又酸又漲,瘋了一般的念頭洶湧地襲來。
為什麽不是我?
“我給你買了條裙子,放在衣櫃裏,你穿上身試試?”阮聽靠着床欄,她退了燒,模樣還是有些困頓。
一個女人獨自養育孩子确實很辛苦,比起以前更多是身體上的,小病小痛在所難免,她習慣了,來到崇鄉以後沒那麽容易累了,很踏實,又眷戀,所以才舍不得走。
孔偲別開臉:“我是你女兒嗎?”
她眼圈泛紅,口吻憋着一股氣,還有點委屈。
鏡頭外,蔣弗聞在內的無關男士全都被請出去了,農斯卿身邊是副導演,時不時交流,還有幾個等候調度的工作人員。
啾啾聽見鐘迦這麽說,哪怕是臺詞也夠她笑的,謝迎年作為當事人倒是職業素養頗高,溫柔似水的神情包容着一切。
阿茶沒注意啾啾的反應,瞳孔緊縮地盯着監視器。
這次是第三遍了,前面兩次總在吻上去的時候就卡住,農斯卿叫停得很快,不滿意的原因也直白地說了出來。
鐘迦你沒讓我感覺到你忍了很久,你明明是喜歡她的,顧慮的東西太多罷了,現在是**作祟,你又恨自己又心疼她,爆發呢?
下一句臺詞是阮聽歪頭笑着說的,不是你一直當我是長輩嗎?
然後就被突然起身的女孩壓倒了,嘴唇一碰,滾燙的身軀貼着,阮聽眼睛緩緩閉上,心髒被她嗚咽的一聲“那你親我幹嘛”給揉得稀爛,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收音的設備将凳腳劃過地板的聲音傳來,刺啦一聲,阿茶:“卧槽……”
啾啾眼睛也發亮:“鐘迦這個腰,難怪她喜歡穿露腰的衣服,啧啧,你家藝人力氣蠻大哈。”
畫面裏,兩個人倒在了床上,這個時候還神來一筆吹進一陣風,鐘迦的襯衫衣角被吹開,啾啾想仔細欣賞的腰身露出一小半,鐘迦臉頰燒得不行,卻被凍得止不住哆嗦。
謝迎年掌着她的腰,很清晰地感覺到她在輕輕發顫,嘴唇還被不知輕重的女孩含咬着,鐘迦吮着齒尖下的嫩肉,手伸到了內衣肩帶裏,要勾不勾的。
情緒到位,缺的是經驗。
但也正好,孔偲第一次肯定不知道該怎麽做。
“就這樣啊?”謝迎年略往後退,離開那張得寸進尺的唇,倚靠着春夏的薄被。
她笑了一下,嘴唇都有破口了,滲出血,襯得蒼白的皮膚變妖冶,沒等鐘迦回答,便用雙腿将人夾住,往內翻身,滾到了床上的深處。
上下颠倒,謝迎年用單薄的背勉強兜住了窗外肆意的風,她曲起一只膝蓋,俯下身去輕聲問道:“我們不要去想那些不開心的好不好?”
好的演員連聲帶也會因角色而異,鐘迦毫不懷疑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阮聽,她微微愣神只是因為謝迎年的腿,鐵鉗一樣那麽有力,被纏住的瞬間,緊實的觸感讓她腿心蹿起一陣怪異的溫度。
鐘迦忍不住開始喘,汗也出來了,粘住額前的碎發。
演戲就是這樣,講究互動,也會被互動絆住,有些細節沒發生之前根本沒法預設。謝迎年沒急着說下一句臺詞,為她別開了遮住眼睛的頭發,面部在屏幕裏是特寫鏡頭,誰被這樣的眼神盯住都會潰不成軍。
“咬了我就不負責了?”謝迎年将手往下移,握住了鐘迦的腕部,“想不想?我教你。”
鐘迦開機之前在陳況的好心之下補了一些女同知識,《蘆洲月》的彈幕裏也有科普盲盒,所以手這個器官慢慢就變得沒那麽純潔了,明知道是演戲,她也忍不住多想。
導演椅上的農斯卿拿起了對講機,鐘迦遲遲沒有往下繼續,目前為止的效果很不錯,她感到遺憾,但還是準備卡了。
演員耳鬓厮磨,發絲糾纏,謝迎年湊到鐘迦耳邊說了什麽,很小聲,設備都沒收進去,只有一陣細微的窸窣聲。
農斯卿等待着,她眼神凝住,将對講機放了回去。
只見鐘迦的眼眶慢慢暈開惹人憐惜的薄紅,孔偲什麽也沒想了,阮聽想要什麽她都給,明知得不到名分,明知有違良心,明知很可能沒有将來。
所有的明知都敗給了四月份的好天氣,落日後又是月亮,晝夜輪回,給了她們長長久久愛恨生死就此沉浸的錯覺。
鐘迦仰起了上半身,好似将自己送到謝迎年嘴邊,卻低下頭,剝開謝迎年的衣領,對着女人纖細修長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
“好啊,反正你早晚也要離開崇鄉,到時候我們就是陌生人了。”她憋住眼淚,笑着說。
戲服剝落,機位調整了又跟上,謝迎年很知道怎麽利用局部的暗示來展現,這次是阮聽主導的,她病剛好一些也像不要命了似的。所以鐘迦被帶着滾來滾去,導演面前的監視器屏幕裏分割了幾個機位,從不同的角度記錄了她是如何被對方纏綿的眼神牽引,渾身發軟地陷了進去。
親吻,撫觸,連身上的衣物也被人揉弄。
那樣的輪廓勾得鐘迦的臀型愈發漂亮緊致,謝迎年走劇本,調情地給了一巴掌,啪的一聲,特清脆,還帶回音。
鐘迦的臉紅得都要滴血,她聽見自己與平時不太一樣的聲音更覺得羞恥,下意識地閉眼,睫毛顫動的頻率彰顯着脆弱無助。
親嘴親出啧啧聲也是沒誰了,兩個助理幹咳了幾聲,默契地對視一眼,心想這真的能上映嗎?
農斯卿很滿意,副導演先一步去了隔壁房間,艾以藍好像真是睡了一覺似的,頭發蓬松,跳下床,光着腳丫子邊喊媽媽邊哭,走到阮聽的卧室門前敲了敲門板,裏面的人如夢方醒。
後續三個人尴尬得要命的鏡頭要另外補,農斯卿過了這條。
這跟普通的戲份不一樣,沒法磨。
鐘迦從被子裏鑽出來,好像一條缺氧的魚,大口呼吸,她根本不敢再待在這裏,翻身下床,卻被謝迎年喊了一聲,她低頭,才發現衣服還沒穿。
身後那個也是,衣服滑落了一半,謝迎年旁若無人地調整。
未免也太晃眼了,鐘迦咬咬唇,沒走開,她轉身,單腿跪在床上,将頭垂得低低的,努力不去窺視別的方向。
兩手撈起被角,向內攏住了還在忙碌的人,讓謝迎年的身軀再次被溫暖與嚴密緊緊包裹。
謝迎年也想這麽做的,但是一片春色都被人嗦出來了她也不能不管,遲了幾秒就被包得像個粽子似的。鐘迦還一臉小沙彌破了戒的表情,活像下山采買欺負了哪家姑娘,明明戲裏在下面的是她。
女孩的腹部覆着一層薄汗,起伏得很快,馬甲線隐隐約約的。
謝迎年很想笑,又不由想起了當年,那才是她第一次為電影藝術獻身,喬映秋當時過了就走了。這姑娘到底是像媽還是像爸?怎麽感覺除了臉以外誰都不像?
“你也沒穿。”謝迎年展開被子的一角,示意鐘迦先進來。
肌膚相貼的黏膩感在記憶中浮現,鐘迦撥浪鼓似的搖頭,正好阿茶匆匆忙忙地趕到,她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
農斯卿給了一段充足的休息時間,主演各自去調整了。
演員也是人,出現生理反應很正常,之前有個偶像劇被截圖,網友還成了盯裆貓。
衛生間裏,鐘迦關了水龍頭,将濕淋淋的手伸到機器下面吹幹,然後有氣無力地走出建築物,在阿茶身邊蹲下,抱着手臂,腦袋枕了上去。
“哪不舒服嗎?”阿茶關切地問,“着涼了?”
鐘迦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有點暈。”
呃?是感冒還是剛才喝旺仔喝的?
阿茶探她額頭也不燙,手心也不涼,便說:“暈奶?”
本來就很自閉了的鐘迦戰術性埋頭,好像被說中了。
阿茶愣了幾秒才明白過來,想到她白嫖的唯美場景,啾啾所言非虛,謝老師瘦是瘦了點,胸還是咳咳。
小助理在心裏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是該安慰鐘迦還是該恭喜她。
作者有話說:
謝迎年:我老婆第一次就好會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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