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有聽到回答,李絕雙手撐着秦盛的背, 頭輕輕挨到了他的肩膀上。
有些事兒, 有些話兒, 不必說得太明白, 其實各自心知肚明。
李絕對于這段婚姻的理解,便是一個瀕死的人對家的渴求, 換成別的女人, 秦盛照樣可以的。
沒有了這個前提, 這樁婚姻絕無可能。
李絕很困,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她強撐着沒閉眼。
堅持堅持就到家了。
秦盛把她背進了屋子, 李絕打着哈欠從他背上跳下來,手捂着眼睛就坐在了門坎上。
秦盛納悶:“你怎麽不去炕上?”
都困成這樣了,還擱門坎上坐着。
“還沒洗腳呢!”
李絕眼睛眯縫着, 有氣無力的回道。
她愛幹淨, 尤其站了這麽久,不洗洗腳難受。
“你去睡吧, 甭管我了, 我坐會兒就去打水。”李絕朝秦盛擺手, 讓他趕緊回他的平房去。
秦盛看了她兩眼, 出去了。
李絕坐在門坎上, 用手捂着嘴巴打哈欠,哈欠沒打完,眼角餘光看到秦盛又走了回來, 手裏端着一盆冒着熱氣的水。
李絕有些訝異,眼看着秦盛把水端到了自己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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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累那樣,趕緊洗洗吧,洗完我幫你倒了。”秦盛蹲在盆邊,輕聲催促。
“謝謝。”李絕有些不好意思,秦盛的熱情她都有些消受不起。
她斜着身子去抓自己的拖鞋,把拖鞋放到腳邊,她脫了鞋襪,把雙腳伸進了盆裏。
秦盛不離開,眼珠不錯的盯着她的動作,李絕略有些羞赧,可又累又困的,就懶得去計較這些了。
醫生這個行業,說起來白衣天使,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在外人看來蠻榮耀的一個職業,可內裏的辛苦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有次李絕連續做了六個小時的手術,從手術室出來,她差點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還是同事勉力把她拉到了休息室,她頭一挨床,立馬進入了夢鄉。
真是累到了極致。
今天的李絕也很累,一直站在那裏陪着産婦,還得忍受她沒輕沒重的抓着自己。
疼和累的同時,還得神經緊張的關注胎兒的情況。
實屬不易。
腳放進盆裏,李絕雙手擱到膝蓋上,享受水溫滌過腳面的感覺。
很舒服。
不如多泡會兒。
困意讓李絕的眼睛不知不覺阖上了。
忽然上來的撫觸感讓她一個激靈猛的睜開了眼睛。
她下意識的低頭去看盆裏。
只見秦盛的雙手正浸到裏面,一手抓着自己的腳踝,一手去撫觸自己的腳背。
李絕的困意忽然就消散了,一抹羞紅爬上臉頰,她驚謊失措的去抓秦盛的胳膊,嘴裏茫然無措的拒絕着:“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這怎麽好意思讓他給自己洗腳呢?
論說起來,女人的腳部也是相對隐私的部位,在古代,若是讓男人看到了,便是要嫁給對方的。
雖然現在,女人的腳部早已得到了解放。
可它與性之間畢竟是有千絲萬縷關系的。
正如女性身着低胸裝,把白花花的胸脯示于人前,卻不表示任何人可以上前親手感覺一下它的美好。
李絕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腳指下意識的蜷縮起來。
秦盛擡起黑而亮的眼睛看了眼李絕:“看你太累,我幫你簡單洗下,省得我在這裏等。”
說完,他低頭,不由分說的抓緊了李絕的腳,飛快的替她搓洗。
“我不困了,自己來。”說着話,李絕就要把手伸進盆裏。
秦盛的聲音淡了許多,“你再堅持的話,咱們就把新婚夜給坐實了。”
他聲音很冷,似乎不含溫度,李絕一滞,手頓在了半空中。
趁這功夫,秦盛三下五除二替她洗好了腳。
雖然洗得快,但秦盛洗得還挺仔細。
腳背、腳底、腳後跟都搓洗到了,就連腳趾間都沒放過,逐一給搓了下。
男人手勁大,洗的同時加了力道,李絕感覺自己享受了一次足底按摩。
雖然算不上正規,可也蠻舒服的。
這份舒服裏夾帶着羞澀、難堪與不知所措。
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一個大男人“摸”腳,而且還被摸得這麽仔細。
“摸”的過程裏,她心驚膽顫的,生怕自己有什麽反應被秦盛給看了去。
幸好這個過程非常的短暫。
相比較而言,秦盛就從容許多,似乎給女人洗腳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麻利的洗完,貼心的把她的雙腳從水盆裏搬出來,放到一旁的拖鞋裏,自己端起水盆就撤了出去。
留下李絕坐在門坎上發呆。
實在是這次洗腳刷新了她自己的歷史,她得梳理一下思緒。
把那顆燥動不安的心慢慢安撫回去。
她正琢磨着擡擡屁股爬上炕,門聲又響了。
秦盛面無表情的再次走進來。
這次,李絕雙眼睜着,有些不安的看着他。
現在都淩晨三點鐘了,他不回平房那屋睡覺,還進來做什麽?
秦盛迎着李絕忐忑不安的神色走近前,招呼不打一個,彎腰就把人撈起來抱進懷裏。
把李絕吓得尖叫了聲。
聲音太尖,似乎能把夜空劃破。
秦盛胸腔起伏着,“你使勁喊,把全村人都喊來才好。”
話落,他把人放到了炕上。
撩開被窩,他瞅了李絕一眼:“進被窩用不用幫忙?”
李絕原本困得要死,現在是一絲也不困了。
可頂着秦盛那雙面無表情的臉,李絕隐隐有種害怕的感覺。
男人要是獸性大發,老虎獅子也耐何不得。
李絕的表情讓秦盛的心愈發的寒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象貓咪看大灰狼。
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沖上去瘋狂撕咬。
他垂下眼睑,雙手插進兜裏,表情冷然的說道:“不用用那種眼神看我,就算我是流氓,就算我是混蛋,也是一個時日不多的流氓和壞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絕不會逼迫你做任何事,你把心妥妥的放回肚子裏。”
說完,他一扭頭出去了。臨出去前,還替她關了燈。
李絕在黑暗裏呆愣了會兒,慢慢爬進了他撩開的被窩裏。
在被窩裏烙餅似的翻了幾個身,心情超郁悶。
自己害怕一個男人的靠近,有什麽不對嗎?
月黑風高的晚上,男人上來不由分說的就抱自己,還不許自己叫一下?
他要是提前說句“看你太累,我抱你上去”,自己還會感動一把。
這可倒好,他辦了好事,自己還誤會一場。
整得一場不痛快。
在胡思亂想中,李絕進入了夢鄉,天色大亮時,她依然好夢正酣,外面有人進來了也沒聽到。
秦盛輕手輕腳的進了屋,立在炕邊看了眼李絕,見她睡得香香甜甜的,便脫了鞋子躺在了她的旁邊。
他擡眼盯着房梁,眼神若有所思的。
人在将死的時候,才會發現世事的珍貴。
如果自己還有大把時間可以咨意揮霍,或許對情感方面的需求會相對淡些。
可一旦知道時光短暫,他便對所有的事物都生出了濃濃的眷戀。
結婚生子,過普通而平淡的日子,對他來說,竟然成了奢望。
奢望!
秦盛慢慢閉上了眼睛,眼角邊有淚輕輕滑落,沿着太陽穴,緩緩滑過,直至消失于發間。
在別人家睡了一晚上的村長夫婦,早上八點多鐘的時候回了院子。
兩人沒有直接進屋,而是在外面聽了會兒。
大嬸還特意推開平房的門,探頭往裏看了眼,回頭對上老頭子的視線,笑眯眯的晃了晃手:“不在。”
大嬸又趴到李絕屋的外面,貼在牆邊聽了會兒。
沒聽到一絲動靜。
她踮起腳尖,趴到窗臺上抻頭往屋裏看。
窗簾未拉,可以清晰的看到裏面的情形。
兩個年輕人并排躺着,李絕蜷着身子朝裏躺着,秦盛則老實的躺在炕沿,一副老雞護小雞的架式,把李絕好好的阻擋在裏面。
大嬸開心的點點頭,走回老頭子身邊:“就說你多心,兩人不是好好的睡在一起?”
大嬸兩只巴掌拍在一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裏喜滋滋的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盛小子終于是有家了。有個知冷知熱的身邊人了。”
村長抽起了煙袋,跟着點頭:“好啊,好。”
“糖都準備好了嗎?等秦盛醒了,讓他和李絕挨家挨戶的分發下。”村長吐了口煙霧,仔細的打算着,“分完,若是有來送東西的,你都接着,認真記在本子上,将來咱們替秦盛把禮還回去。”
村長想得周到,大嬸頗為贊同,非常爽快的就應了:“行,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