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雞蛋糕
丁春花的嘴巴動了動, 想反駁,段守義的爹娘年富力強, 迎賓酒肆還是他們兩口子當家。何況段守義還有個弟弟, 長子繼承家業, 分到他手裏的最多不過六成。甭管迎賓酒肆現在每天有多少銀子入賬。
杜三鈕見她娘語塞,見好就收, “娘,我們回去吧。”站起來又說:“雞骨頭別丢, 曬幹砸碎喂雞,雞不會下軟皮子蛋。”
“咳…”衛若愉差點被雞骨頭卡到,很無語的說:“怎麽連這都懂,三鈕姐。”
杜三鈕笑道:“不是我懂, 是我們老百姓都懂,不懂的只有你們城裏人。”
“你這話真別扭。”活該被他哥算計,“別我們, 你人還在我們家呢。”
“開玩笑啦。”杜三鈕很想揉揉小孩的腦袋,怕衛二少爺生氣, 改捏他的小臉, “準許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摘荷葉, 采菱角。”
“當真?!”小孩猛地抓住她的胳膊。
三鈕點頭,“早點睡啊。”
誰知她一走, 衛二少就嚷嚷著丫鬟鋪床,伺候他洗澡。寅時剛過,小孩就爬起來, 被年齡大覺少的衛老堵個正著,“背書去。”
“祖父?”衛若愉可憐巴巴看著他。杜三鈕離開多日,沒人敢帶精貴的小少爺瘋玩,衛若愉這段時間可悶壞啦。
衛老不為所動,“三鈕還沒起來。你若是不想背書,叫錢明陪你一起繞著村子跑兩圈。”
衛若愉睡得早精神好,果斷選擇動起來。
出了一身汗,回到家洗個澡,換上短打便去三鈕家報道。杜三鈕剛從床上爬起來,見他過來,非常親熱地說:“來幫我燒火。”
“做什麽吃?”小孩跑的有些餓。
小米養脾,小米粥那是肯定的,杜三鈕在廚房裏轉一圈,青菜沒了,有兩節鮮藕,她姐夫給的,“做個雞蛋糕,炒個藕片。”
“不用這麽麻煩啦。”衛若愉道:“我也喜歡吃水煮雞蛋。”
“是我想吃啊。”杜三鈕忍著笑,“若愉不想一次燒兩個鍋嗎?”
衛若愉連連搖頭。于是三鈕淘米切藕,在煮米粥和丁春花炒藕片的時候,三鈕打五個雞蛋,蛋清和蛋黃分離後,使勁把蛋清打發。
條件所限,沒有打蛋器,等杜三鈕往打發的蛋清裏加面粉、蛋黃和油的時候,丁春花都把炒藕片的鍋刷幹淨了,“還沒好?”
“早呢。”杜三鈕十多年沒做過雞蛋糕,總感覺忘了什麽,無意中往外一瞅,見他爹正在剁草喂牛,拿個盆出去,“爹,幫我擠點牛奶呗。”
去年開春三鈕家只有一頭母牛,後來她和她娘賺了錢,今年夏天又添一頭牛留著耕地,原來那頭牛專門留著生小牛賣錢。
黃牛奶少,杜發財可寶貴他的牛,一聽三鈕要牛奶簡直像要他的血,“早沒了。”
“那我自個擠牛奶。”杜三鈕以前只知牛而不知奶,來到亓國十來年,她早已清楚牛産仔後半個月奶都不多,但其後兩個月的奶足夠一頭小牛吃的。而她家的牛八月份生的,沒有才怪。
說話間走近牛棚,吓得杜發財扔下砍刀,驚叫道:“我來,我來,你可真是我親閨女,天不怕地不怕,擠牛奶是個姑娘家幹的活麽?離遠點,擠好給你送廚房裏去。”
“多點啊。”杜三鈕還得繼續攪蛋糊。丁春花見她進來,瞪她一眼,端著盆,“我去河裏洗衣,做好叫我。”
杜三鈕接道:“給你留著。”
洗衣本是三鈕的活兒。因杜大妮和杜二丫十一歲來葵水,杜三鈕眼瞅著快十二歲,葵水遲遲不來,丁春花就不敢讓她碰寒涼的東西,何況已是深秋,天氣也涼了。
杜三鈕再一次感受到來自母親的疼愛,心下十分感動,不顧她爹的怒視,把牛奶倒雞蛋糊裏,在熱鍋裏刷一層豬油,把攪好的蛋糕液分兩次倒入鍋內,每次烤一刻鐘,夾雜著雞蛋、牛奶和豬油香的蛋糕引得小若愉又一次忍不住吞口口水。
杜三鈕把兩塊蛋糕切成四塊,給她娘留一塊,給她爹送一塊,剩下那個她和若愉分。
誰知小孩接過去放在鼻尖嗅嗅,開口道:“三鈕姐,我不在你家喝粥啦。”捧著蛋糕跑到家,掰一半給他祖父,剩下他巴掌大點的蛋糕又給他衛若懷一些,小孩往嘴裏塞:“祖父,好吃吧?”
“嗯,去叫錢娘子做。”衛老嘴上說牙口好,其實滿口牙早掉一半了。
三鈕打蛋清時用的時間長,蛋糕發的好,衛老吃的蛋糕比白面饅頭還軟,喜得一向故作矜持的老人說:“以後我們家每天早上都吃這個。”
“不行啊。”衛若愉說:“做起來可麻煩了,三鈕姐攪雞蛋攪的手疼。”
“那,那算了。”衛老說:“三五天吃一次。就這麽決定了。”說完頓了頓,“嗳,你不是跟三鈕去摘荷葉了麽?”
衛若愉一拍腦門,“差點忘了。錢明,錢明,趕緊把粥端來,我得吃好去找三鈕姐。大哥,你去嗎?”說著話還沖他擠眉弄眼。
“不去。”衛若懷真想給他一巴掌。明知離他下場考試時間滿打滿算只剩下一年半,他課業緊張,還故意撩撥他。
衛若愉嘿嘿笑道:“那我和三鈕姐玩去啦,回頭給你留一個菱角的。”話音落下,人躲到衛老身後。衛若懷哭笑不得。
杜家村的村民極有意思,無論看到三鈕做什麽都往跟前湊,聽說她采荷葉做荷葉包雞,紛紛過去幫忙。沒等三鈕說出道謝的話,這些人把采的荷葉全給衛若愉,生生把三鈕氣樂了。
搞得衛若愉很不好意思,“一天吃一只,到明年這時候也用不完啊。”
“那就做荷葉粥。”三鈕低聲給他說,“荷葉丢在鍋裏煮出荷葉水,然後把荷葉撇掉,留下水用來煮米,就是荷葉粥。聽說荷葉有清瀉解熱之功效,我們不告訴他們。”
“對。”衛若愉點頭,“居然覺得你家不舍得吃雞。”杜家舍不得,不是還要他家麽,當他家人是死的啊。
杜三鈕一聽這話笑了,頓時覺得自個有些孩子氣。
荷葉摘的快,只是菱角麻煩。菱角生長于淺水區,沼澤處,杜家村的村民沒人知道河灘上的菱角哪兒來的。反正三十年前,每年深秋沿河居住的村民都會拿著木盆采菱角。摘回來之後一邊吃一邊把多餘的菱角做成菱角粉,保存久一些。
自從各村的生活越來越好,采菱角的人越來越少,實在是采菱角太辛苦。人坐在木盆裏,采菱角時得半趴著,從水底撈出來直接丢到盆裏。
杜三鈕第一次跟她娘一塊去采菱角,就想罵寫“采紅菱”那首歌的人。
不熟練的人采菱角,稍稍分神盆就會翻,繼而栽進泥水裏。甭說菱角摘了放盆裏把衣服鞋子全都沾濕,手上身上全特麽泥,這時候誰還管身邊的人是誰,只想采好回家梳洗。
衛若愉也當采菱角很好玩,然而等三鈕和她娘分別坐到盆裏開始采潛伏在水底的菱角時,急急道:“三鈕姐,采夠我們晌午吃的就好了,你快回來吧。”
三鈕戴著她自制的兔皮手套,幹活不利索卻不會傷到手:“好。”心裏卻想摘一點衣服得搞髒,摘半盆也是髒,于是和她娘兩人各摘半盆。回去時還是別人幫丁春花擡回去的。
衛若愉也不嫌三鈕身上髒,拉著她胳膊,“明天讓下人去。”
杜三鈕失笑,想說:那是你家的下人。餘光瞥到小孩滿臉心疼,“有付出才有收獲。而且自個摘的菱角吃起來才香。”
“欺負我不懂啊。”小孩不跟他廢話,回到家告訴他哥,三鈕采菱角多辛苦。
翌日,衛家大少帶著兩男兩女直奔村東頭四喜家,叫四喜的嫂子教他家仆人采菱角。
自從衛老來到杜家村,雖從未幫村裏人謀福利,但是因為有他,縣太爺也不敢欺負杜家村的人。時間短村民沒感覺,然而将近兩年,出去做事的村民很清楚衛老來之前和來之後外人對他們的态度。
四喜的幾個嫂子感覺尤為明顯,有次在縣裏遇到個不給錢想吃鹵肉的無賴,屠夫幫她們把那人弄去縣衙,縣令走個過堂就把人關半個月。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她們是縣令家的親戚,豈不知四喜家往上數四代都是平頭老百姓。
二寡婦一聽:“教什麽啊,衛小哥要多少菱角,讓我家幾個媳婦去摘。”
“幾個嫂子得做豬頭肉。”衛若懷道:“哪能耽誤你們做事,把他們教會,我們随吃随摘。”
“菱角都老了。”二寡婦也就客套一句,順勢說:“這幾天再不摘,過些日子可沒法吃。”
衛若懷若有所思道:“嗯,那我們多采點。”結果把杜家村河段上九成的菱角摘了回去。
第二天,衛家的仆人無論男女全都在洗菱角,弄菱角粉。本打算再摘些菱角的杜三鈕看到隔壁熱火朝天的景象,傻眼了。
“你們弄這麽多菱角幹麽?”杜三鈕非常好奇。
衛若懷十分坦然,“給我父親和叔父一些,再給姑母和姨母、舅舅、外祖父一些,還有若愉的祖父和姨母、舅舅。”說著一頓,“我總覺得這些還不太夠。”
杜三鈕往周圍看一眼,目之所及處全是菱角,頓時眼暈,“過幾天挖藕,不夠的話,用藕粉代替吧。”弱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