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蒜蓉南瓜
衛若愉唬一跳, 他認識三鈕一年多,從未見過她變臉:“我,我不下水。”
“那也不能去。”三伏天裏村裏的小孩們背著大人跑去河裏玩水,豈不知水面上燙熱水下冰涼,有個孩子受不了冷水腳抽筋,被一群孩子合力拉上來的時候臉色煞白,晚一點就可能沒命。當是三鈕就在不遠處乘涼, 親眼見到那孩子魂不附體的樣子, 好幾天沒回過神。
衛若愉偷偷瞟一眼他哥,幫幫忙啦。衛若懷開口道:“烤雞怎麽做?三鈕。”
杜三鈕先看小孩一眼, 衛若愉忙說:“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家等吃。”
“去找些松樹枝。”村裏人做飯燒的柴除了稻杆麥稭,便是樹枝。村裏規定不準上山砍樹, 村民便經常到山邊掃樹葉, 砍影響樹生長的亂枝。松樹枝這東西三鈕隐約記得她家柴火堆裏有,“你家有嗎?”
“有的,有的,我叫人去找, 然後呢?”錢娘子胡亂點頭,沒有也叫家裏的小子們上山找去。
杜三鈕說:“生姜切絲, 洗些香菜、香葉, 泡些蘑菇,再和些面。”頓了頓,“剩下的等你給雞退好毛再說。”
衛家下人多, 一刻鐘沒到就把所有東西搞好,四只野雞也幹幹淨淨的放在盆裏,等著三鈕過來。
杜三鈕調一大碗由黃酒、醬油、糖、鹽和姜絲組成的醬汁,夥同香菜、香菇和姜絲塞進雞肚子,用竹簽封上,就聽到“噗嗤”一聲。
“誰呀?笑什麽。”杜三鈕疑惑不解。
衛若愉捂著小嘴巴,眼睛完成月牙兒:“我看到這只雞想到了大哥,噗…實在沒忍住,不是故意笑你,三鈕姐。”
“你大哥怎麽啦?”三鈕更加不懂,卻不妨礙她把雞放在洗幹淨的荷葉上面。用荷葉包好雞,再用面糊上,乍一看就像個橢圓形的面塊。
衛若愉跑到三鈕身邊,離他哥很遠才說:“肚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
“咳…”三鈕想到很多,獨獨沒想到這個,一見衛若懷變臉,本打算岔開話題的三鈕道:“你是不是想說你哥腹中黑?”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小孩怕衛若懷揍他,第一時間拉緊三鈕的胳膊,“蔫壞蔫壞,一肚子壞水。”
三鈕抿抿嘴,忍住笑,“既然這樣,你用芝麻包形容他更合适。而且啊,雞肚子裏面可不是壞水,這是可以改變雞肉味的好料。”
“黑芝麻包麽?”小孩眨了眨眼,沒等三鈕回答,就沖著錢娘子嚷嚷,“我明天要吃芝麻包,黑芝——”
衛若懷上去提起小孩,“信不信我揍得你起不來,讓你看得見吃不著?!”
“祖父,祖父,救命啊。”小孩弄不清真假,衛若懷的巴掌還沒落下,他就扯開喉嚨叫,“三鈕姐,三鈕姐,快來啊……”
杜三鈕瞥兄弟倆一眼,見衛若懷揚起巴掌輕輕放下,還只打小孩肉多的地方——屁股。便在地上支起建議的竈,竈上面不是放的鍋,是把鐵叉。最後把四只雞放在鐵叉上,點著樹枝和松枝小火慢烤。
烤将近一個時辰,月亮都出來了,面從白到黃再到發黑,杜三鈕才說:“可以了。”
丁春花和杜發財一直不見三鈕回來,做好飯就來衛家找她,見她做什麽烤雞,幹脆等著她做好一家三口再回去吃飯。
衛家下人拎著燈籠站在一旁,忙問,“然後呢?”
“去找個錘子,拿四個盤子。”杜三鈕砸開十分結實的面團,一股雞肉香撲面而來,衛老砸舌,“沖著這個,再等一個時辰我也願意。”
衛若愉三兩步走過去,“三鈕姐,接下來交給我,你歇著。”只見小孩拎起錘子,噗噗記下,地上多出一堆面塊,錢娘子趕緊把雞撿起來,不忘遞給丁春花一碟,“說好給你們的。”
丁春花也沒客氣,“現在可以走了吧?也不知道你怎麽這麽會吃。”
杜三鈕心中一凜,“其實我是無意間看到的,忘了哪個話本上寫的有個叫花子偷人家的雞,把雞弄死之後,懶省事,幹脆扒掉肚子裏的贓物也不去毛,直接裹上泥擱火堆烤。這樣不但快,做的時候香味不會溢出去,做好之後砸開泥就吃,等丢雞的人發現,他早就吃完了。”
“所以你就拿雞試著做?”丁春花瞠目結舌。
杜三鈕說:“反正野雞是從山上打來的,又不用錢買。再說,做不熟就放鍋裏炖,做熟了以後我們又多一道吃食,兩不耽誤啊。”
“好一個兩不耽誤。”衛老撫掌大笑,“有些事,你只想不做,永遠不知道能不能成。去做了,即便不成功心裏也沒什麽遺憾,對不對?”眼睛瞟向衛若懷。
衛若懷信誓旦旦說:“我相信蒼天不負有心人。”
“錢娘子,再抄幾個菜,吃飯。”衛老沒打擊到大孫子,好不高興。
杜家三口不知內情,丁春花想一下,便說:“燒個湯吧。把我家的饅頭和菜端來,不然等錢娘子做好,這些雞也該涼了。”
衛家爺孫晚上的菜最多一個肉,于是衛老把另外兩只雞賞給下人,端著雞和兩個孫子去飯廳等丁春花他們過來。
杜家今兒做的是配上我家做的稀飯和蒜蓉南瓜。
江南的冬天來得晚,如今京城已下雪,廣靈縣卻沒有一絲冷意,蔬菜瓜果依然堅/挺著。丁春花下午摘一個嫩南瓜,切一半曬幹,另一半去皮切塊,然後和蒜末一塊翻炒。如果沒有衛家的雞肉,杜家的晚上的菜便是一盆南瓜。
對于每頓至少兩菜一湯的衛老來說,杜家的糙米粥、南瓜、饅頭堪稱簡陋。衛家爺在鄉間生活久了,知道晚上吃這點正常,對此接受的很坦然,衛老甚至還拿出葡萄酒,給三個孩子倒一點,名曰慶祝三鈕又做個新菜。
三鈕低聲問衛若懷,“什麽時候給大皇子寫信,我把具體做法給你?”
“年後再說。”衛若懷道:“大皇子酒樓裏的那些廚子是幾個禦廚的兒子,他們拿到你給的食譜加上後來自己個琢磨的,聽我朋友說,他們不但做過全豬宴、全雞宴,還做過山藥宴、白菜宴和豆腐豆皮宴。半年不給他們食譜,對酒樓的生意也沒什麽影響。”
“他們真厲害。”三鈕佩服,這才是真正的廚師。哪像段家的廚子,只能說是個會做飯的人。
衛若懷微微颔首。衛若愉很有意見,“大哥,我們倆換換,你和三鈕姐好好聊。”
三個大人猛地停下筷子,齊刷刷看過來,“聊什麽”丁春花開口。
衛若懷眉心一跳,“問三鈕平時都看什麽話本打發時間。我借來看看,說不定也能找到找到幾個新鮮吃食。”
“你連黃酒和醬油都分不清,別把你自個毒死就好了。”衛老沒好氣道:“你以為人人都是三鈕呢。”
“衛叔,可別這樣誇她。”丁春花替三鈕臉紅,“這丫頭下次再瞎琢磨東西,我若是攔住她,她一準拿你的話堵我。”
衛老笑道:“三鈕丫頭聰明,你們不該拘著她。不是我說,腦袋越用越靈活,将來三鈕成親,憑著她琢磨的吃食,一輩子也能衣食無憂。”頓了頓,“三鈕,下次再琢磨出什麽費時間費工夫的東西,別往外送了。”
“我也沒往外送啊。”杜三鈕知道衛老為她好,笑了笑,“大姐夫給我銀子,京城裏的人給我镯子,我聽說一個镯子都得好幾百兩,何況一對。”
衛老捋著胡須道:“不過是他們賺的九牛一毛。”
杜三鈕道:“不給他們?這些食譜在我手裏也是廢紙一堆。”
亓國民風開放,也遠遠沒到女子抛頭露面做生意的程度。杜三鈕前世孤單一人,今生有爹有娘,按照她自個所想,陪她爹娘過一輩得了。
丁春花和杜發財希望她嫁個好人家,杜三鈕也不想看到爹娘被流言所擾,便從未想過自個開酒樓。再說了,強權社會,士農工商,商排在最末,一旦生意惹人眼,被欺負的有沒有命活著還得兩說。
杜三鈕想得清楚,後來剛和段家結親,就決定食譜賣給段守義。其他的管理經營啊,營銷模式啊,三鈕一個字沒講,即便這樣仍然引來縣令夫人,幸好衛家在。
雖然不想承認,當初若不是衛若懷跟著…三鈕現在想起來,依然忍不住心悸。
至于幫別人做喜宴,杜三鈕答應過爹娘,等她十四歲就不再出去。丁春花這才由著她折騰,否則,她只能在夢裏做她想做的事。
衛老聽到三鈕的話呵呵笑道:“聰明的小丫頭。”
“可不是。”丁春花道:“拿自個琢磨出來的東西賣,虧她好意思。”
“娘,那是我想出來的,不賣總不能白送。”三鈕其實更想說,衛老誇她聰明不是這意思,話到嘴邊,意識到解釋起來很麻煩,幹脆說:“我做菜的時候浪費的菜,就算不用錢買,洗菜挑水不累人啊。”
“累人,三鈕收的只是辛苦錢。”衛若懷眼皮一跳,頓時明白下一步該怎麽做。
什麽都不知道的杜三鈕連連點頭,“聽到了沒,下次我再管姐夫要錢,你們可不準攔著我。迎賓酒肆姓段,可不是大姐一個人的,不準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泥萌猜衛若懷想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