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幹煸知了
麥子入倉後開始種黃豆, 按道理不需要耕地。然而杜家村的旱地靠近山邊,土地硬,小麥割掉之後不犁地,麥根會緊緊扒著土地,根本沒法播種。
趕在再一次下雨,杜家村的村民才開始種豆,栽棉花。
衛若懷見村民再次忙起來, 三鈕家三天兩頭做肉吃, 三鈕依然慢慢瘦下來,別提多心疼, “豆子種下去就該沒事了吧?”
“再過半個多月收稻。”三鈕接道。
衛若懷僵住,“這麽,這麽快?”
杜三鈕說:“這次熟的是早稻, 不好吃, 村裏人種早稻主要是為了交稅。家裏常吃的是晚稻,晚稻生長的時候是一年中太陽最烈的時候,而且下半年少雨,每天被太陽使勁曬, 打出來的米才香。”
“米香是因為太陽曬的?三鈕姐。”衛若愉很懷疑,就差沒說她胡說八道。
豈料杜家三鈕微微颔首, “別不信, 聽說在亓國的西北地區有一種瓜,甜如蜜,那邊的葡萄也比我們的甜, 就是因為當地幹旱少雨日頭足。””
“有沒有甜如蜜的瓜我不知道,西域葡萄酒有名倒是真的。”衛若懷說:“從張骞出使西域帶葡萄入中原已過去幾百年,這幾百年間我卻沒聽說過中原哪裏有美味的葡萄酒。”頓了頓,“你家有個葡萄架,今年能收很多葡萄吧?你會用葡萄釀酒?”
“會啊。”三鈕道:“葡萄釀酒特別簡單,我家的葡萄樹去年結的葡萄除了我們吃的都被我娘送人了。”葡萄樹是三鈕四歲時栽的,而葡萄三年挂果,去年葡萄樹才爬滿架,結出一串串葡萄來。
去年秋天,三鈕把家裏的雞鴨鵝的翅膀剪掉,葡萄樹根莖用草包裹住,就把雞鴨鵝趕到葡萄架下面居住。冬天天冷便在葡萄架上鋪一層茅草,以致于雞鴨鵝拉撒皆在葡萄架下,今年的葡萄樹明顯更茂盛。而有蔥蔥郁郁的葡萄架遮擋,雞屎臭味都淡去幾分。
衛若懷說:“回頭我買些葡萄,你幫我釀酒?”
“小事一樁,到時候再說。”三鈕正在攤曬艾草,“這個曬幹了裝荷包裏可以祛蚊,你要不要?”
“我要。”衛若愉道:“你幫我做個荷包。”
“也幫我做個。”衛若懷不甘其後。三鈕想說:你家現成的丫鬟。話到嘴邊,“我做的不好看。”
衛家哥倆不嫌棄,“不好看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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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鈕無言以對。第二天開始動針線,可把丁春花稀奇一陣,不住地說:“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杜三鈕幹脆端著針線盒去找村裏的小姐妹玩耍,在她兩個荷包做好後,村裏人開始編或者補麻袋,過些日子裝稻谷用。挑揀稻種,秧苗,收下早稻後也不耽誤種晚稻。反正在衛若懷眼裏,進了五月,杜家村的人就沒閑過。
以前覺得在村裏住很舒服,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花開花落,望雲卷雲舒。直到麥穗金黃,衛若懷可算深刻體會到,杜三鈕常常挂在嘴邊的“粒粒皆辛苦”。
于是,衛若懷得空就和家裏的護院上山,捉野雞,套兔子,杜家村的人很少往山上去,結果養的山上的動物膽特肥,見著人也不躲,便便宜了衛若懷。
衛若懷若是買塊豬肉送到三鈕家,杜三鈕絕對不要,但是野雞、兔子,三鈕不好拒絕。衛老又在旁邊說:“我家倆小子不知道吃了你家多少東西,一點野物,你也要跟我生分?!”
以致于連著幾天沒收到衛家送來的東西,丁春花竟然有些不習慣。晌午做飯的時候便跟三鈕念刀:“衛小哥這幾天忙什麽呢?”
“衛小哥和衛老去建康府了,衛老說他每天在家看書,跟閉門造車似的,就讓他和書院裏的學生多交流交流。”三鈕說。
丁春花不禁感嘆:“老爺子想的真周到。”
說曹操曹操到。衛若愉拎著兩個盒子,“三鈕姐,三鈕姐,我們買的點心,拿給你嘗嘗。”還沒進門就嚷嚷。
“謝謝若愉。”三鈕已打定主意,來日幫衛家多釀些葡萄酒,反正他們有錢買葡萄和糖,收下禮物倒是毫無心理壓力。
衛若愉卻沒離開,“三鈕姐,我家的護院捉了兩條菜花蛇,你去教錢娘子怎麽做好不好?”
“在哪兒捉的?”杜三鈕被他突然轉移話題弄的一愣,“不是剛回來?”
衛若愉拍拍小胸口,“你不知,吓死我啦。來的路上我想撒尿就去野地裏,誰知一低頭看到個蛇腦袋,差點吓掉魂。”
“咳,夏天蛇多,牆邊地頭都能看到,不過大多都沒有毒,別拍。”三鈕拍拍他的肩膀,“走,我這就和你過去。”飯做的差不多,丁春花接過三鈕手裏的東西,也沒攔著他。
杜三鈕到衛家見蛇皮已掉:“蛇是個好東西,村裏人饞了就去水田那邊晃一圈,總能捉到條蛇打牙祭。這兩條蛇一個炖了,一個做香酥蛇段吧。”
“怎麽做?”錢娘子忙問。
三鈕說:“蛇段在開水裏煮一會兒去浮沫,然後放到大料水裏煮軟,瀝水,倒油鍋裏炸至金黃。”
“不用加油鹽醬麽?”
杜三鈕搖頭,“倒點醋把砂糖融化,澆在蛇段上面,還可以切點菜放上面,黃黃綠綠的好看。”末了又道:“你們可別因為我的話天天去捉蛇啊。”
“好東西吃再多也會吃膩。”衛老笑吟吟道。
三鈕登時放心了,“若愉,今晚我帶你去捉知了猴,明天我們做幹煸知了猴,吃著比蛇肉還好吃。”
“真的?!”衛若愉大喜,“需要準備什麽?”大有現在就捉的節奏。三鈕好笑:“拿著盆,拿根撈魚的網兜就行了。”
幹煸知了是村裏孩子的零食,知了這東西今天捉明天還有,杜家村又到處都是樹,孩子們雖然天天捉,三鈕和衛家兄弟晚上倒也有不少收獲。
杜三鈕雖說不在意她娘的囑咐,也知道自個十歲不适合整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便在自家做好,給衛家兄弟送過去。
衛若愉第一次吃知了猴,不太敢伸筷子,可他一猶豫,衛若懷就吃下去三四個,吓得小孩顧不過來知了猴長相吓人,邊吃邊滴咕,“我明天就給大伯寫信,你天天欺負我,沒有一點兄弟愛。”
“寫啊。”衛若懷根本不怕,“只要你不煩叔父又問你還有沒有果酒。”
衛若愉一噎,上次他父親來信,小若愉回信時說:“村裏人都在忙,沒有人有時間釀酒。”他爹消停一段時間。如今是七月中旬,村裏人真正地閑下來,即便他爹分不清韭麥,也知道離秋收還得很多天。
“他又不是沒喝過好酒,幹嘛盯著果酒不放啊。”衛若愉奇了怪了。衛大少笑道:“酒?我覺得他們把果酒當成冰飲來喝了。”
“什麽?那得多少才夠他們喝的。”衛若愉瞪大眼。
衛若懷道:“正常。果酒放井裏冰半天,你也說涼涼的,甜甜的,很是爽口,何況他們。”這點倒是讓衛小哥猜對了,遠在京城的兩位衛大人真把果酒當成飲料來著。
衛炳文看著日歷本越來越薄,心情跟著越來越好,八月的第一天,早上卯時就起床,喊他夫人趕緊收拾。
衛夫人是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一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是京城郊外的莊子。之前她和她兒子一樣對杜家村沒半分向往。在衛老偶爾提到老家時,她還在心裏滴咕老爺子好日子過煩了。如今卻是迫切希望早點到那個神奇的村落,嘗嘗那裏神奇的美食。
與此同時,三鈕家的青葡萄也變紫了。和村裏人一塊把之前釀的果酒送去段家酒樓時,一路上到處都是賣葡萄的。
村民拿到可觀的酒錢,手頭也松了。臨去時拉著滿滿一車東西,回來也是拉一車。衛若懷在樹蔭下乘涼,遠遠看去還以為段守義不要三鈕的酒,正想跟堂弟說:“段家小老板出息了。”待三鈕走近,衛大少扭臉就沖著家門的方向喊:“鄧乙,把車弄出來,我們也去買葡萄。”
“快晌午了,哪兒去。”衛老瞪他一眼,“明天早上再去。”當天下午,衛小哥只能看著三鈕和村裏人歡歡喜喜的做葡萄酒。
為了和三鈕獨處,衛小哥可謂是煞費苦心,第二日把縣裏的葡萄全包了,衛家大少是個吃貨的名聲也傳遍整個廣靈縣。
杜三鈕也忍不住問:“你很喜歡吃葡萄?衛小哥。”
衛若懷心想,我喜歡我洗葡萄,你捏碎葡萄做的酒,更喜歡我們倆一起幹活。可是這話能說麽?不能!便裝作不好意思的“嗯”一聲,耳尖微微泛紅——欺騙三鈕,羞愧所致。
三鈕當他害羞,想了想,“葡萄幹也好吃,衛小哥既然這麽喜歡,派人再買點,不過做葡萄幹比做葡萄酒麻煩。”
“沒事,錢娘子他們閑著也是閑著。”衛若懷心想,只要你待在我家,天天做葡萄都沒關系。然而就在做出十斤葡萄幹的時候,杜家村村口出現兩輛豪華馬車。
三鈕拎著老南瓜正往家去,見此駐足觀望,只見從車裏下來個中年男子,沖著路邊的小孩、大人作揖,“請問衛家怎麽走?”
“你是何人?”村中老人一臉警惕,小孩子們機靈擋住去路。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是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