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十八回
“表哥也是知道飛天堡的能耐,想要打探你此行目的并不難。再說,前段日子我前往醫館看望表嫂,她面色憂郁,看得出身子骨不大好,我擔心她的身子,就查了一下,才得知你前往落殒山挖玄參早已數月。”
“什麽?!”聶天淵急了,想着莊珮瑤即将臨盆,自己為尋玄參已在落殒山逗留七個多月,想必莊珮瑤早已急壞了,連聲追問道:“瑤兒的身子是否出了問題?我真糊塗一走就是好幾個月。”
“表哥你別急,我不就是專程趕到落殒山尋你來着。”看着一臉焦躁不安聶天淵,又道:“表嫂是思慮成疾,主要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又失蹤了這麽久,她能不擔心害怕?至于生病,只是受了點風寒,不礙事。”滿臉自責的聶天淵顯然未曾注意到呂馨蕊一雙精芒的眸子,只聽她絮絮道:“我準備了一匹千裏良駒,表哥定能三日內趕回醫館,表嫂有了玄參再加上你的歸來,定會大病痊愈,你就不要再多慮了。”
“對,我還是先趕回醫館要緊。”一手扯過馬車旁的良駒,翻身上馬便飛奔而去,随即對身後的呂馨蕊落下話語:“此次多謝馨蕊前來報信!”話剛止 ‘啊!’馬上的聶天淵便慘叫一聲,摔下馬來,整個人痙攣痛苦地翻滾在雪地裏。
滿目盛着冷厲,呂馨蕊緩步向地面中翻滾的聶天淵走去,看着雪地中一臉困惑痛苦的聶天淵,貝齒輕咬唇瓣,自嘲道:“表哥對表嫂當真是一往情深,我千裏迢迢趕來雪山尋你,生怕你在落殒山有個三長兩短,哪知卻是自作多情。表哥從頭到尾都未正眼瞧過馨蕊一眼,我又何必自讨沒趣?”
雪地中全身顫抖不已的聶天淵不解地注視着呂馨蕊,追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只是幾條鬼族的小蟲子而已,還要不了表哥的命。”看着聶天淵怒目逼視自己的眼神,只得解釋道:“我若不在表哥焦慮不安,急需馬匹趕回醫館時動手,豈能輕易得手?”
“我不明白,你對我用蠱蟲究竟為了得到什麽?”
呂馨蕊笑了,滿臉猙獰地嘲笑仍不知原由的聶天淵,善心大發解釋道:“表哥聰明一世,真是糊塗一時。難道表哥未曾聽說過——妒忌的女人最可怕的?怪就怪表哥與表嫂這一對被江湖仰慕的俠侶讓馨蕊嫉妒不已,憑什麽她莊珮瑤得到江湖女子羨慕的聶大俠夫人這個寶位,而我呂馨蕊卻要成為飛天堡聯姻的籌碼?”
呂馨蕊毫無顧忌的解答讓聶天淵震驚不已,驚得口不能合,卻還是不願相信道:“瑤兒可是你的知己?你怎能嫉妒她的好?”
聶天淵話剛止,呂馨蕊似被戳到痛處,吼聲道:“住口!她若把我當做知己,當年就不會搶走你,讓我被爹當作聯姻的籌碼嫁出去!”心緒稍微穩定後,高深莫測地笑道:“可惜莊珮瑤想象不到,呂馨蕊憑着自己的能力爬上了飛天堡繼承人的候選,不會再成為聯姻的棋子。現在的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懦弱的小姑娘,我有足夠的權勢改變自己的未來。”冷眸盯着雪地中的聶天淵,嗜血的寒芒皆露:“一個是我的至愛,一個是我的知己,既然你們對我無情無義,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話盡,右指成爪,向聶天淵雙腿襲去!
聶天淵雖被蠱蟲重創,卻也不會任人宰割,強行提起內息,雙手掌勢便向呂馨蕊肩膀劈去,未曾料到呂馨蕊不閃不避,左手一揮便輕而易舉化開聶天淵的攻勢,冷笑道:“我說過,我可不是當年那個懦弱的小姑娘!我的武功可沒有表哥想象的這般低劣!”右指不再猶豫,指尖嵌入聶天淵腳腕處,‘咔嚓’兩聲,清脆的骨骼斷裂和慘嚎聲回蕩在雪山中……
聶天淵被呂馨蕊制服後,昏昏沉沉之際,隐約聽見她那陰冷的笑聲:“我看你還怎麽用這雙腿奔到莊珮瑤的身前。”
蒼穹中陽光明媚,只是被積雪覆蓋的醫館免不了讓人生出一股寒意,躺在榻上小憩的莊珮瑤蓋着暖和的被褥,柔和的睡顏中柳眉卻緊蹙着,似乎夢中亦不得安寧,忽然整個身子打了一個寒顫,由夢中驚醒,張望起窗戶外飄絮的雪花,口中喃喃念叨着:“天淵,你在哪?”
‘咯吱’一聲,房門輕啓,屋外的冷風灌了進來,莊珮瑤注視着門外之人,愣愣道:“你怎麽來了?”
“怎麽?不希望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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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馨蕊說的是哪得話?我怎會不想看見你,只是未曾想到你會此時到醫館。”
呂馨蕊看着莊珮瑤艱難起身迎接自己,急忙進屋将其按回榻上,柔笑道:“別,你這肚子大得還能起身?我看還是算了吧。”
莊珮瑤玉手撫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滿目慈愛地注視着,久久才轉過頭欲言不止地問道:“大雪天,難為你還親自前來探望我。”
呂馨蕊自發尋了個莊珮瑤正對的位置坐了下來,挑釁似地笑容道:“很意外?你與表哥成親後,我是頭一次出現,讓你感到驚慌失措?”
“我……”看着呂馨蕊一臉譏諷的笑容,莊珮瑤卻不知從何說起,苦澀道:“我知道我與天淵的成親對你打擊很大,可是,我仍然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因為,我與天淵是真心相愛,我相信馨蕊定能找到屬于你的歸宿。”
“哈哈!”呂馨蕊大笑後,冷冷道:“諒解?被最信任的知己搶了至愛,讓我如何諒解?莊珮瑤,我可不是一個聖女,你把我想得太偉大了。”
莊珮瑤只嘆了口氣,低聲無奈道:“信不信随便你,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天淵愛的是我,就如你所言,我也不是一個聖女,我有權利争取我的愛情。”
“說得好,不愧是我的知己,想法真是與我不謀而合!”
莊珮瑤滿目困惑地蹙着眉頭道:“什麽意思?”
呂馨蕊笑得花枝招展,那笑容卻讓莊珮瑤覺得刺骨的寒意,笑容消逝後,那冰冷的話語瓦解了莊珮瑤堅固的防線:“既然你也贊同各憑實力争取愛情,那我就實話告訴你,表哥現在與我相好,你若識相的就像我當年一樣,自發退出局外。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什麽?!”莊珮瑤一個騰身,笨重的身子從榻上迅速站了起來,光着腳丫站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顫抖的話音滿是不信:“你撒謊!我孩子都要生了,天淵怎麽可能負我和你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呂馨蕊自信滿滿的笑容讓莊珮瑤堅實的內心動搖了,随即的話語更是讓莊珮瑤最後的防線瓦解成礫:“既然你不信我的話,我便讓你親眼所見,聽表哥親口所說,如何?”
莊珮瑤忽感天旋地轉,笨重的身子坐回榻中,內心不斷告誡自己呂馨蕊在說謊。可是,聶天淵毫無音信消失七個月的事實卻擺在眼前,思緒似乎停止了思考的能力,沙啞的話語恍惚道:“好。”
馬車內的莊珮瑤渾渾噩噩地随着呂馨蕊趕去一所小院,身着薄衫的莊珮瑤被冷風凍得直打寒顫卻仍無所覺,一心只想着見一面聶天淵,問個清楚明白。
呂馨蕊看着眼前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毫不憐惜地乘勝追擊道:“在你與表哥成親之前,我就告誡過你,表哥喜歡熱鬧,是耐不下性子與你過小日子的。你瞧,你們成親還不足一年,剛得知你懷孕不能行房事,表哥就急着來找我了。現在你即将臨盆,若不是我憐惜你仍不知情由,今日前往醫館找你,恐怕你一輩子都要蒙在鼓裏。”
坐在角落的莊珮瑤頭壓得低低,胸口起伏不定,玉手緊緊揪着裙擺,內心的憤怒無可言語,低沉的話音道:“既然天淵不想我讓知道,你為何要告訴我?!”
呂馨蕊稍微一愣,就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一向高傲的莊珮瑤也有今日卑微之時。”嘆了口氣,滿臉同情道:“可惜,我呂馨蕊不會像你如此卑微,與人共享丈夫不是我會做的事。今日,你要認清事實,表哥是我一個人的,将來你只是表哥的前妻,你可不要攜着孩子在飛天堡大門前嚷嚷着找相公。”
莊珮瑤滿臉憤慨地怒視那張喜笑顏開的玉顏,卻找不到反擊的話語,只能悶不吭聲地縮在角落,玉手撫着此刻劇烈疼痛的肚子。
馬車一停,莊珮瑤早已迫不及待一掀車簾躍下馬車,朝院內奔去,口中憤聲嚷嚷道:“聶天淵!你給我出來!”
坐于院內輪椅中的聶天淵聞聲只覺心緒一緊,剛要應答,服侍一旁的丫鬟笑嘻嘻地道:“主子送給聶大俠的大禮可還合您的心意?”
“大禮?呂馨蕊她将瑤兒引來,到底有何目的?!”
丫鬟呵呵笑着,一臉鄙夷地看了聶天淵一眼,餘光瞥向坐在輪椅中現已癱瘓的雙腿:“聶大俠認為腳筋已斷,武功盡廢的你,還配得起那位美麗高貴的莊珮瑤?”
聶天淵只覺腦海裏‘轟’的一聲,全身顫抖不已,丫鬟說得很對,現在猶如廢人的我,如何配得起瑤兒,若是她看見現今的我一定會對當年崇拜的聶大俠大失所望,雙手不經思考,推着輪子便向裏屋逃去。
然,聶天淵還未離開屋子,房門已被氣勢洶洶的莊珮瑤一掌劈開,一盞朦胧的山水屏風将兩人阻隔開來,聶天淵生怕莊珮瑤看出什麽,急忙吼聲道:“出去!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出去,聽見沒有!”
明明想好了對聶天淵的質問,莊珮瑤卻止步不前,不知該如何開口,傷心欲絕地愣在原地,任由屏風後的聶天淵大吼着:“給我出去!!!”
跟随一路而來的呂馨蕊毫不猶豫拉起莊珮瑤手腕便将早已木讷的她拽出屋內,譏笑道:“表哥你也見到了,他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想必你不會再有疑問了?”
玉手扶着肚子大口喘氣的莊珮瑤忽然大汗漓漓,口齒不清道:“我不信,我不信!”剛想邁步返回屋內,貝齒卻緊咬下唇,神色痛苦地雙手拖着肚子緩緩坐在雪地中,眼神渙散地望着蒼穹,玉手忽然抓在呂馨蕊裙擺處,懇求道:“我快生了。”
呂馨蕊稍愣片刻,便輕微屈膝瞧着眼前一臉痛苦的玉顏,淡淡道:“那就生吧!”話盡,手一揮,拍掉緊抓在自己裙擺的玉手,頭也不回地向屋裏走去,無視身後正痛苦慘叫的莊珮瑤。
“瑤兒!”
聶天淵推着輪椅還未走出屋子,已被邁進屋內的呂馨蕊堵個正着,卻見她滿臉笑嘻嘻地道:“表哥很想看一看你的瑤兒到底發生何事了?”
“說!你對瑤兒做了什麽?!”
“表哥親自看一看不就知道了。”頓了頓,看似俏皮的笑顏卻隐着猙獰:“不過,表哥可不能發出聲音。不然,就沒戲可看了!”話盡,指尖在聶天淵穴道一點,推着動彈不得聶天淵向窗邊走去。
雪地中的莊珮瑤一頭散亂的墨發早已濕漉漉地黏在臉頰額角,滿臉汗水大口喘着氣。玉手滿是青筋胡亂拍打着雪地,過了許久沙啞的嘶喊聲停止了,那雙朦胧渙散的眸子忽然目光如炬,不知哪來的力氣,‘撕’的數聲,長裙被撕破幾個大口,将破爛的布條塞在口中,頭顱高仰,眼睛睜得大大,似乎耗盡渾身解數将力量聚集在肚子以下。只消一會,便聽見嬰兒的哭喊聲……
窗邊的聶天淵似乎也随之松了一口氣,柔情的目光滿是心痛地凝視着雪地中的莊珮瑤,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受如此折磨。
莊珮瑤還未來得及看一眼剛出生的女兒,已被呂馨蕊強行擄走,只得撕心裂肺地高喊着:“還給我!我的婉瑤,還給我!”
“婉瑤?”呂馨蕊看了一眼懷中哭鬧的嬰兒,在蔑視地瞧着狼狽不堪的莊珮瑤:“就你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恐怕也難以養活婉瑤。從今往後,婉瑤就由我來替你撫養,将來,這孩子必定比待在你身邊要出色的許多。”
“不!”莊珮瑤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呂馨蕊将孩子抱走,而嬰兒的哭聲随之遠去,直至消逝。未給莊珮瑤失落的空隙,忽感肚子又一陣劇痛襲來,第二個女兒的降生并未花去太多氣力,當莊珮瑤撕下長裙包裹嬰兒時,若梨花清秀的麗顏除了苦澀還有心死。目光緩緩落在遠處的梧桐樹上,那顆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只剩下殘枝,而那個曾經在此說要照顧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當瑤姬聽完聶天淵的故事時,似乎早已料到他所說的版本必是一場悲劇,因為莊珮瑤生産的過程瑤姬是聽過無數次的。只是,這次的版本不免讓瑤姬震驚、無奈,卻也帶着幾分喜悅:“娘沒白等。”
“當年,我還太年輕,并不理解相互扶持的意義。彼此若多一點信任,也許我和瑤兒便不會落生死兩隔,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瑤姬看着畫中含笑的莊珮瑤,堅定道:“娘臨終時說的是不悔,還望爹想開些。”
“不悔?”得知莊珮瑤的答案,不免有些欣喜。聶天淵轉過頭注視着身旁頭一次見面的女兒,好奇道:“你除了聽故事就沒有其它需要爹給你解惑的?”
“婉瑤,她是怎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