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闫墨推開窗子,坐在窗前的書桌旁,雙手捧着茶杯,吹了吹上面冒出的白煙,抿了一口。她擡眼望着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感覺自己真是提前進入七老八十退休之後的老太太的生活狀态了。要是再來一把搖椅就更舒服了。
雖然很沒追求,但其實這就是闫墨最向往的生活了:遠離一切紛争,日子過得簡簡單單、平平淡淡。
然而闫墨若是真的想要過上這樣的生活還早得很,現在如此,不過是因為她腿傷還未痊愈,又不想住院,三省心疼她,才把她接到他新買的這棟別墅裏住着。
他們兩人在上海的身份還沒有暴露,只是兩人原來的住處已經不安全了,于是蘇三省買的新房子就派上用場,闫墨現在就住在別墅二樓的客房裏。
說起來闫墨還有些小羞澀,蘇三省不久前才跟她求了婚,現在婚還沒結她卻已經住在人家家裏了,她這些天就呆在別墅跟蘇姐姐聊聊天,學學針線,學學廚藝,然後等着蘇三省晚上回家,俨然就像等着丈夫下班回家的小妻子一樣。當然,闫墨和傳統意義上的小妻子還是有些區別的:比如雖然很認真地學了但仍然只能做出歪歪扭扭的針腳,以及學了很久但仍然是只會熱菜的廚藝水平……她好像真的在這方面沒什麽天分啊。
——雖然向往,但真的完全無法适應這種生活。闫墨覺得自己真的好心好累。
“小墨~我進來了啊。”門外忽然傳來蘇翠蘭的聲音。
“哎。”闫墨轉頭看向房門,然後就見蘇翠蘭兩手端着一碗湯進了屋,闫墨忙站起身要幫她拿。
“啊呦你快坐下吧,腿傷還沒好呢!”蘇翠蘭連忙阻止闫墨,把湯放在桌上,笑着開口,“我給你炖了雞湯,好好補補,啊~”
“唉,蘇姐姐怎麽又忙活這些了?我哪兒需要補啊?倒是三省,他最近從早忙到晚的,比我累多了。”闫墨有些無奈,蘇翠蘭就是閑不住的性子,老想着給她做點什麽,可她真是受之有愧。
什麽破事兒都被三省趕上了:總部被查需要再選地方重建、這次事件的損失清點、傷員安撫、還要審漢/奸……許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處理,他又不願意把工作派給闫墨,這幾天忙到累死累活的,闫墨都覺得他瘦了好多。
“放心,三省那份我給他留着呢,就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蘇翠蘭說着,情緒有些低落下來。
闫墨忙安慰她:“蘇姐姐,三省也就這幾天忙,之後肯定會有很多時間陪你的。”
蘇翠蘭握住闫墨的手,笑得欣慰:“其實我都能理解,三省在為我們國家做事,他是我們蘇家的驕傲!我自然是支持他的……”蘇翠蘭的目光好像落在了很遠的地方,眼中有些濕潤,她拍拍闫墨的手,“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你們在一起……我很放心。”
闫墨心中一暖,也不知該回些什麽,便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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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蘇三省審了多日,終于讓這個劉二寶把他知道的全部都吐了出來。
從劉二寶吐露的信息分析來看,他和闫墨仍然能夠留在上海:知道闫墨真實身份的畢忠良死了,李默群與影佐只知總部不知蘇三省與闫墨,而這個劉二寶很快也要去見閻王了,那天晚上死在闫墨住處的人被蘇三省轉移了案發現場,沒有人會知道當晚劉二寶到底是帶隊搜查了哪裏。
而蘇三省的另一個疑惑是,畢忠良是如何知道闫墨的身份的?
據劉二寶所言,畢忠良早就懷疑上闫墨了,他讓人查過闫墨的資料,劉二寶覺得應該是猜測到的。可蘇三省不這樣認為,如果只是猜測,他怎麽會在陳深行動當晚急急忙忙地打電話強烈請求影佐搜查?他一定是掌握了确切的消息才會這樣做的。
于是蘇三省又讓劉二寶把事發之前畢忠良幾天的行為都詳細地說了,這個時候蘇三省注意到劉二寶話中說的“林先生”,一個兩次聯系都需要劉二寶回避的“林先生”,劉二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知道是畢忠良生意上的合作對象。因而蘇三省仔細調查了畢忠良在生意上與各種人的往來,終于查出了這個“林先生”是何許人也。
——林英。
原來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得知了真相的蘇三省只覺得胸中怒氣翻湧,他一胳膊将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雙目赤紅,咬着後槽牙,恨不得将這三番五次陷害闫墨的王/八/蛋大卸八塊!
他當初就不應該聽阿墨的話,輕饒了這個林英。阿墨心善,讓他不要計較,他便只暗中斷了那林英的財路,現在想來,他那個時候就應該直接了結了林英的命,要不然哪裏還會有現在這麽多麻煩!
——可是……蘇三省又想了一會兒,忽然渾身都僵住了:如果說林英這次的出賣,就是因為蘇三省斷了他的財路呢?如果說沒有蘇三省暗中的報複,林英就不會搞出來這些事情了呢?
蘇三省忽然有些害怕和內疚:阿墨讓他不要以權謀私,他卻在暗中搗鬼報複回去,惹得林英又一次暗害,如果阿墨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吧……是他,他不聽話,他害得阿墨受傷,害得總部被查……
晚上,蘇三省懷揣着滿腹的心事回了家,剛一進門就被蘇翠蘭拉到了房間裏。
“姐,你幹什麽呀?”蘇三省不明所以。
“你等等,”蘇翠蘭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來給蘇三省看。
蘇三省往裏看了看,發現是一塊綢布墊起來的玉镯子。
“三省啊,這個呢,是我們蘇家祖傳的镯子,你不是跟小墨求過婚了嗎?新式的那套我也不是很懂,但這傳統的還是不能忘了的,把這镯子給小墨戴上了,她就是蘇家的人了!”蘇翠蘭一臉笑意,把盒子塞到蘇三省手裏。
蘇三省拿着那盒子,抿着嘴一臉傻笑,可他又想起他背着闫墨做了錯事,笑容塌了下來,有些猶豫地開口問蘇翠蘭:“姐……我發現我好像做了,會惹阿墨生氣的事情怎麽辦?”
蘇翠蘭一怔,随後一臉緊張地反問:“什麽?三省!你,你做什麽了?不會是…背着小墨和別的姑娘有什麽牽扯吧啊?”
“不是!姐你想哪兒去了!”蘇三省連忙瞪着眼睛反駁。
蘇翠蘭讪笑着擺手:“……那就好。我覺得吧,兩個人處對象最重要的就是坦誠,你就去跟小墨認個錯吧,快去。”
蘇三省想了想,覺得他姐說的挺有道理,便拿着盒子上樓去找闫墨了。
蘇三省站在闫墨門前,猶豫了下,才擡手敲門。
“……阿墨。”蘇三省進了房間,輕聲喚道。
闫墨放下手裏的書,有些埋怨地轉頭看他:“三省,你可算是回來了。”站起身來,欲走上前去。
蘇三省顧着她的腿傷,剛想開口制止,就被闫墨猛地一撲,好在蘇三省站得穩,把闫墨抱在懷裏,手上的盒子也沒有掉。
“三省,驚不驚喜也不意外?”闫墨把腦袋埋在蘇三省的胸膛,聲音裏滿滿都是笑意。
“嗯……”蘇三省輕輕把她推開,“阿墨,我有東西給你。”
還好玉镯子沒掉,否則驚喜就變成驚吓,意外就真成意外了。
闫墨退開一步,疑惑地看着蘇三省,然後才發現了他手上的盒子。
蘇三省把裏面的玉镯子拿出來,執起闫墨的手,要給她戴上:“我姐說,這是祖傳的,你帶上……就是蘇家的人了。”
闫墨眼前一亮,看着那玲珑剔透的玉镯子,越看越喜歡,不過……“這合适嗎?我們,還沒結婚呢呀?”
“怎麽不合适?”蘇三省眨眼,把玉镯推到闫墨腕上,“你看,這不是很合适麽。”
闫墨晃了晃手腕,挑眉:“睜着眼說瞎話……有點兒大,這麽貴重,平常不能戴,我還是放抽屜裏保存好吧。”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她心裏其實甜得冒泡。
“……好。”蘇三省點了點頭,看闫墨現在心情不錯,猶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犯錯的事情說出來。但他又想到了姐姐的話,于是把心一橫,還是說了:“阿墨……我好像做了件錯事。”
闫墨看着蘇三省那緊張害怕的模樣,心裏咯噔一下:“什麽?”
“那次,那個林英派狙擊手狙殺你,你不讓我報仇,我沒聽你的話……我斷了他的財路想給他點兒教訓。所以,他為了報複我,跟畢忠良透露了我們的身份和總部的位置。”
——原來是林英搞的鬼。闫墨臉色一肅,眯起眼睛,冷哼了一聲。
蘇三省被闫墨的冷哼吓得一顫,攥緊了拳,垂下眼睛不敢看她。
闫墨見蘇三省如此,不禁嘆了口氣:“三省,你把腦袋低下來點。”
“嗯……?”蘇三省呆呆地低下頭。
下一秒,他的唇就被闫墨覆上,溫柔缱绻,柔軟的觸感讓他食髓知味,他還想索取更多,這時闫墨卻退開了。
闫墨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三省,你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我又有什麽立場來責怪你呢?三省……你就是,對我太好了。”
……好得讓我不知不覺的,恃寵而驕。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闫墨默默在心中嘆息着。
“我說過會對你好,自然不是說說而已……”
“嗯,我知道的。只是,以後還是要多考慮一些吧,除了為了我,也要多為其他人考慮一些好麽?”
闫墨拉着蘇三省一起坐到床邊。
“還有啊,三省你在人情世故這方面真該好好學學了,這次你又立了功,軍銜又往上升了,等以後職務更高了,還像現在這樣低情商可就危險了……”
闫墨算是想明白了,三省咽不下那口氣想要報複,這在林英眼裏便是不識時務非要撕破臉。這件事換做闫墨,她會等自己強大到足以跟林英對抗的時候再報複,而不是暗地裏搞事情被發現。
“不過,這個林英一定是不能留了。但,就憑我們,根本撼動不了他,有些事情不是三省想得那麽簡單,我們固然可以殺掉他,但他的關系和地位在那裏擺着,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遭殃。”
蘇三省仔細地聽着,現在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裏,只是……他皺起眉,不甘心道:“那我們該怎麽做?”
闫墨冷冷一笑:“他有關系,我們就沒有嗎?有事兒,當然是找我蕭叔叔了……”
蘇三省一愣,随後也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分析道:“蕭長官,他身居高位,而且又很忠于組織,還有,我覺得他有些護短……應該會幫我們。”
闫墨滿意地笑笑:“對,就是這個意思。”她忽地側頭在蘇三省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是獎勵。”
蘇三省擡手捂住被親過的那半邊臉,傻笑。
就在這時,蘇翠蘭的聲音傳來,喊他們兩個下樓吃晚飯。
闫墨起身欲走,蘇三省拽住她:“阿墨,你腿還沒好,我抱你下去吧?”
“別別!扶着就行了。”闫墨連忙拒絕。
——開玩笑,蘇姐姐還在樓下呢。
“噢……”蘇三省一臉失望。
第二天,蘇三省去拜訪了蕭長善,按照闫墨的意思将林英的事情說了,事情像他們預料的那樣,蕭長善的确答應處理了這個林英。
又過了幾日,好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新的軍統上海區總部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李小男從延安寄來了信件,說她和陳深和皮皮都很好。唐山海和徐碧城兩人獲得了李默群的信任,繼續在行動處裏潛伏。而闫墨的傷也已經痊愈了,時隔多日,她又不得不告別她的悠閑生活,回到工作崗位上,幫助蘇三省處理軍統上海區的大小事務。
他們兩人現在是上班也能見到、下了班還在一起,要說有什麽不滿意的,那就只有他們兩人現在還沒結婚了。
闫墨曾問過蘇三省:“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
蘇三省想了想,有些羞澀地道:“七月十六號……”
闫墨眨了眨眼:她家三省究竟是有多鐘愛這個日期啊……可是今年都過了八月了,三省的意思是,等到明年?也太久了吧?
闫墨湊到蘇三省耳邊吹氣:“三~省~你就不想早點兒娶我?”
蘇三省在闫墨的注視下紅了耳尖,敗下陣來,小聲道:“……想。”
——當然想!做夢都想!
闫墨看他的樣子,忽然改變了主意,她狡黠地笑了:“唔……還是等到明年七月十六吧,要不然有些太倉促了。”
反正其實他們也是天天都在一塊。
诶诶?!別啊!蘇三省連忙握住闫墨的手,一臉可憐兮兮地搖了搖:“阿墨……”
闫墨憋着笑:“不用說了,我意已決。”
任憑蘇三省怎麽說她都不改了。
蘇三省:我怎麽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