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徐碧城像嬌嫩的皮膚哪裏經得起這一巴掌,她半邊臉迅速紅腫起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刺激得她鼻子發酸,卻也更因為柳美娜的質問,心裏無比難過愧疚,眼淚唰的就掉下來:“美娜……其實我和山海商量,拿到鑰匙後,找個時機把你打暈帶走,送上火車送去重慶……我真的不想害你的,只是現在…計劃沒有成功,這些,你肯定也是不信的……”徐碧城有些斷斷續續的說着,擡起哭得紅腫的眼睛看向柳美娜,問她:“那……美娜你,現在想怎麽處置我們?”
柳美娜正在氣頭上,自然也聽不進去徐碧城的話,但聽到這麽一問,她愣住了,沉默了一會兒,漸漸冷靜下來,覺得其實徐碧城說不想害她的話,她倒是信的,因為她能确定徐碧城善良柔弱的性格本不是裝出來的,只是她還是氣不過被好朋友利用。可徐碧城問起怎麽處置他們,柳美娜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辦好了:向畢忠良告發?她…倒真的狠不下心來,而且也是畢忠良把她推到這個風口浪尖上,她也不想如了畢忠良的意。可若當作不知,她又氣不過。而且他們立場不同,徐碧城他們想要絕密計劃,根本不會停手的,她手裏的鑰匙仍然是關鍵……等等!柳美娜忽然面色一白,猛地擡頭看向徐碧城:她現在知道了徐碧城唐山海兩人的身份,很有可能被他們找個機會滅口。一時間柳美娜腦中一片混亂,思緒繁雜。
徐碧城看着柳美娜遲疑的樣子,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試探的開口:“美娜……我們立場不同,利用你真的是迫不得已,如果我們生活的是和平年代,我們兩個只是兩個簡簡單單的普通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可現在,國家淪亡,一寸山河一寸血……為了國家,我真的沒有辦法……”
柳美娜睫毛微顫,聽出了徐碧城的言外之意。柳美娜不禁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人還是那個人,弱不禁風的、笨拙單純的,甚至她現在哭得花了臉,臉腫得難看都不忍直視,可她卻莫名地在她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堅韌。柳美娜有些恍惚,忽然覺得她不如徐碧城,忽然明白為什麽唐山海愛的是徐碧城:心懷信仰的人,真是莫名的耀眼,會讓人忍不住自慚形穢。
信仰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呢?能讓這麽一個這樣一個女子甘願置身危險,賭上生死。
柳美娜發現她恨不了徐碧城,她發現她好像沒有什麽立場去怪徐碧城,誰讓她跑來汪僞行動處這種地方為日寇工作?這些愛國志士拯救自己的國家又有什麽錯呢?
柳美娜忽然有些脫力地長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道:“我……能不能加入你們?”這大概是她做過的最瘋狂的決定,這個決定足以改變她的一生。
徐碧城聽了,又驚又喜,立刻破涕為笑,連忙一邊點頭一邊說着:“…一定可以的!我回去就去詢問上級!”
柳美娜看着徐碧城那副傻樣子,無比嫌棄,皺着眉開口:“傻笑什麽呀!等我加入你們之後,以我的能力肯定會比你做得更好的呀,我會立更多的功,到時候,我就可以超越你,說不定那時候你就是棄子了!”
之後柳美娜又把她對陳深的猜測說了出來,本來這次調包計徐碧城和唐山海有想過和陳深聯手,但陳深傷還沒好全,也就作罷。只是沒想到陳深居然還是出席宴會了,不僅如此,還在柳美娜試旗袍的時候拓了鑰匙。現在重要的是,必須防着陳深出手,既要保住計劃不被他拿到,也不能讓陳深的身份被畢忠良知曉,畢竟國共現在還在合作的。
至于之後的安排,上級已然給出回應:對于熟地黃的申請,組織予以批準。予以柳美娜同志代號豆蔻,協助熟地黃取得絕密計劃。
當然,這份計劃一旦失竊,柳美娜難辭其咎,到時候軍統就會幫柳美娜轉移陣地,先去訓練營訓練,然後派到別處繼續開始新的卧底工作。
“阿墨,情況怎樣?”蘇三省見闫墨進來,連忙問道。
闫墨神色有些複雜:“得到的歸零計劃有兩份。豆蔻已經成功假死脫身,送上火車去了訓練營。另外,今天畢忠良被抓到了梅機關,陳深成了代處長。”說罷,将自己手上的文件遞給蘇三省,“這是那兩份計劃的內容。”
闫墨覺得事情處處透着蹊跷,兩份計劃有可能是一真一假,但還有可能都是假的,如果是畢忠良設下的圈套,那他被抓到梅機關也一定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豆蔻成功脫身,第一是她經手過很多文件,第二是她為人機敏聰慧,價值很大。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成為出色的特工。
蘇三省聽了之後,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也覺得這兩分計劃很可疑,據熟地黃說他們已經将計劃的內容上報給重慶方面了,也不知道那邊一會派下什麽指示。蘇三省皺着眉,将那幾張紙上的內容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卻也沒看出什麽來。現在也只有時刻關注行動處那邊的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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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行動處自顧不暇,正是他們軍統行動的大好時機。蘇三省決定,趁這時候多組織幾次小型刺殺活動,殺掉名單上的一些漢奸和新政府要員。
蘇三省剛一将正事跟闫墨交代完,闫墨就沒了正形,兩三步走到蘇三省辦公桌旁靠着桌沿,身旁便是坐在椅子上的蘇三省,她拿起蘇三省桌上的鋼筆放在手裏把玩起來,饒有興致的問起:“三省,要是那兩份計劃都是假的,那徐碧城的軍令狀該怎麽算?”
闫墨出格的行為多了,蘇三省對她這個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倒是很認真地配合着想了想:“放在古代,軍令狀就是完不成便要砍頭的。”
闫墨被蘇三省噎了一下:“三省,你為什麽對碧城有這麽大意見啊?”
“我讨厭無能的下屬。”蘇三省一臉嫌棄和倨傲,那樣子在闫墨眼裏別提有多可愛了。
闫墨莫名被他的樣子逗笑,趁他不注意,飛快地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跟他說:“那三省下午有沒有空?和我去見一個,特別有能力的下屬。”
蘇三省有些驚訝地伸手捂住剛剛被親過的地方,回想起方才柔軟的觸感,一時間又欣喜又有些羞窘:阿墨總是這樣,主動得好像他才是個女孩子,明明是他應該更加…更加……
“三省?”闫墨看着蘇三省只盯着自己也不回話,把手放在他的眼前來回擺了擺,叫他回神。
蘇三省一下子抓住闫墨來回晃動的手,利落地拽掉手套,緊緊握住,一臉冷漠:“哦。男的女的。”
“…………男的。”闫墨有些無語。
蘇三省心中簡直是警鈴大作:男的,下屬關系,他不認識,還很有能力……啧。
蘇三省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忽地用力一拽,闫墨沒有防備,一下子沒站穩被拽着向前了兩步,一只手撐住了椅子的扶手穩住了身子,剛想問蘇三省怎麽了,就見蘇三省的另一只手撫上了她的臉,然後蘇三省的臉在闫墨眼前放大,闫墨吃驚地睜大眼睛,感覺到唇上傳來的觸感,不禁又把雙眼閉上。
——三省真是學壞了!居然已經這麽會撩了!闫墨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就被蘇三省吻得暈頭轉向,然後大腦就一片混亂了。
蘇三省戀戀不舍的放開她,臉上一片淡然:“行,我去。”當然得見見這個出色的下屬,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角色。
“哦……”闫墨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呆呆地伸手擦了擦嘴角,臉上的紅暈還沒退下去,此時的她在蘇三省眼中同樣是分外的可愛。
下午的時候闫墨手挽着蘇三省出現在青峰茶館,打開包廂的門,就見一個一身灰色長衫戴着禮帽的儒雅男子,他沖闫墨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問好,卻注意到闫墨身旁在打量他的蘇三省,忽地一笑:“墨兒,好久不見。”
蘇三省臉色頓時黑了下去,掙開闫墨挽着他的胳膊,然後手從闫墨背後伸過去,摟着闫墨的肩膀往他懷裏帶,微微揚起下巴,冷聲道:“你誰。”
闫墨一僵,嘴角抽搐了下:“三省……我收回前言,他不是什麽有能力的下屬,他就是個——二貨!”虧她之前還誇了他,這臉打的這是夠疼!闫墨沒管蘇三省的不滿,拿下蘇三省摟着她的手掙出他的懷抱,一臉殺氣地上前一腳登上男子所坐的椅子邊緣,那男子瞬間變了副嘴臉,立馬逃到桌子底下兩只手護住臉,還一邊大聲叫着:“闫大小姐闫大小姐!我我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那個……姑爺特別帥,跟你特別配,真的!”
闫墨:……總算說了句人話。闫墨不忍直視的一手捂住雙眼,收回腳站好,然後又放下手,轉身看向蘇三省,一臉歉意地笑笑:“三省,讓你見笑了……他就這德性。”
蘇三省神色莫測,直接上前從後面摟住闫墨的腰,腦袋伏在她的頸側,在她的耳邊開口問道:“阿墨,你們很熟?”
“不熟!一點兒也不熟!姑爺別誤會……那個,剛剛是鄙人的錯!”那男子見闫墨離他遠一些了,連忙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擺着手解釋。
“…………”蘇三省看着他,倒是信了闫墨的話:雖然不明白二貨是什麽意思,但看他這副樣子,大概也沒什麽危險,阿墨絕對不會對這種家夥感興趣的,哼。
“鄙人蕭知樂,音樂的樂。是闫大小姐的合夥人。”蕭知樂端坐在桌前,一雙狹長的眼睛微眯,倒是風度翩翩,俊雅非常,仿佛剛才鑽到桌子底下求饒的是另一個人一樣。
坐在他對面的闫墨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拆他的臺:“是下屬。”她轉頭看向蘇三省,“我早年時投資辦了家公司,他是名義上的老板。近幾年他把公司管理得不錯。”闫墨是東家,蕭知樂是掌櫃的,可不就是她的下屬嗎?闫墨與蕭知樂少說也有五年的交情了,能算得上是不錯的朋友。認真說起來,兩人還有點沾親帶故,這是她那個世交家叔叔的親侄子,留洋學了經濟,在做生意上還是很有一手的。
蘇三省一愣,他竟不知闫墨居然還開了家公司。抿了下唇,神色又陰郁起來,看向蕭知樂的眼神仍然不善。他還是不夠了解他的阿墨……不過好在,阿墨願意主動告訴他。眼前這個人是阿墨承認的朋友,他也不能拿他怎樣。這種感覺真是憋屈極了。
闫墨安撫地握住蘇三省的手,然後問蕭知樂:“蕭二傻,我交代你的事兒辦的怎麽樣了?”
蕭知樂覺得自己受到了十萬點傷害,眼角抽搐了下,努力保持得體的微笑:“大小姐,美國那邊聯系得差不多了,只是手續這方面要花些時間……”
待三人談完事情出了茶館,發現外面下起了小雨。蕭知樂跟他們道了別,坐着名貴又騷包的白色轎車揚長而去。闫墨看了看天色,提議:“晚飯能不能去你家吃?有段時間沒去看蘇姐姐了。”
蘇三省毫不猶豫地應下,但神色郁郁,情緒還是有些低落。
原來,阿墨早就計劃好要去美國,連名下的資産都要轉移到那邊去了,可現在才告訴他。這是什麽意思?她就不怕他不同意嗎!或者說即便他不同意她也會離開嗎!這些想法讓蘇三省心裏很不好受,他忽然覺得闫墨離他很遠。可他也不想開口質問,因為他不想和闫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