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怨氣
錦天的食堂在地下修了兩層，到了飯點幾乎大部分員工都湧了過去。杜秀帶着夏矜安找了個三人的小圓桌坐下，夏矜安拿起筷子，擡眼就看到宗陽費勁地擠過人潮向這邊走了過來。他走到桌前坐下，把手中的三杯飲料給了兩個女孩各一杯。
杜秀接得順手，夏矜安認真說了聲“謝謝。”
“別客氣，來了生硬就是一家人，以後你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找我！”宗陽說得豪氣，夏矜安有些疑惑：“……生硬？”
杜秀在旁邊笑出聲：““生硬”就是生态硬件事業部。他老是說簡稱，搞得好像我們事業部都是些不講道理的人一樣。”
年紀不大的男孩在旁邊摸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行了行了，趕緊吃飯吧。”
夏矜安夾了根青菜放進嘴裏，覺得味道還行，腦中突然又想起什麽，沖着認真吃飯的二人道：“對了，那個張骊姐姐也是哪個組的組長嗎？”
杜秀擡起頭，扶了扶鼻梁上粗粗的眼鏡框，又看了旁邊假裝沒聽到的宗陽一眼，才一臉神秘地對女孩道：“她是六組的組長，你也不用叫她姐姐，市場部大部分都是年輕人，而且每個組就四五個人，組長只是個名頭，所有人都還是直接歸曼姐管。”
夏矜安點點頭。
“不過你來之前總監助理空缺了一段時間，曼姐有什麽事都是找的張骊，上頭的人選一直沒定，大家都以為就是她了，沒想到最後是你過來。”
女孩心中一凜，看向杜秀，卻發現對方滿臉都是八卦的表情，并沒有諷刺她的意思。
“而且啊……我告訴你……”杜秀說着，小虎牙又露出來，用眼神指指旁邊一直沒擡頭的男孩：“早就有人對張骊芳心暗許咯。”
宗陽猛地擡起頭，耳根泛紅，沖着杜秀虛張聲勢道：“你說誰對她芳心暗許！”
杜秀笑得天不怕地不怕：“你啊。”
……
兩人打打鬧鬧，女孩輕笑一聲，低頭開始專心吃飯。
吃完飯回到辦公室，夏矜安捧着紙質的報表在杜秀的工位旁坐下，看着她打開電子文檔。
杜秀拿起報表掃了一遍，對女孩道：“二組的數據之前已經對過了，曼姐估計是想讓你熟悉熟悉，我來跟你講講。”
女孩點點頭，拿起筆跟着在報表上寫寫畫畫。
錦天的業務都是圍繞互聯網一塊，生态硬件事業部主要做各種智能家居設備，而市場部的任務就是開拓客戶，賣出業績，各組按不同的地區覆蓋或者分工劃分，二組負責南城本地所有的用戶數據和市場方案，最具代表性。
錦天招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杜秀帶着粗粗的黑圓框眼鏡，圓臉小虎牙看着可愛，講起業務來卻不含糊，夏矜安聽得仔細，也适時地提出一點自己的疑問。
杜秀節奏快，花了一個午休時間就講完了，夏矜安拿着寫滿筆記的報表回到自己的小隔間，就看見剛和其他部門領導一起吃完飯回來的雲曼。
踩着高跟鞋的女人進門，眼睛掃過她手裏的報表，擡起一側唇角問道：“對完了？”
“嗯。”女孩乖巧地點點頭。
“嗯，這幾天你就一邊看資料一邊工作吧，”雲曼繞過隔間的玻璃，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我已經跟張骊說過了，她這幾天會跟你交接，有問題你可以直接問她。”
“好的。”女孩應一聲，垂眸繼續看向報表。
下午夏矜安就開始看張骊給她的那一摞資料，從公司群裏加了她好友，有不懂的就問一句，那邊偶爾也愛搭不理地回應一聲。雲曼要開高層會議，留了夏矜安一個人在辦公室。
市場部任務重，背着整個事業部的業績，大到地區覆蓋、市場份額，小到用戶體驗和客訴，全都得管到，雲曼挑着這麽大一個擔子，夏矜安這個助理當得也不會輕松，各項資料看下來，卻在預算表和市場數據上發現了問題。
女孩皺皺眉，幾張表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想了想，直接站起身走到張骊的座位旁邊，輕聲道：“張骊姐，這一處我沒看明白，方便問你一下嗎？”
尖下巴的女孩坐在座位上，身着黑色的長裙，鍵盤上按得飛快的手指塗着豔色的蔻丹，一小撮頭發在頭頂挽成個圓形，整個人散發着隐隐的戾氣。夏矜安在旁邊靜靜等了好一會兒，旁邊的人才稍稍放慢手裏的動作，臉上的不耐毫不掩飾，卻仍舊沒轉過頭：“怎麽了？”
“就是下個季度的預算表這裏，我看了下季度的營銷計劃和之前的市場數據，這兩家大客戶今年有新開的分銷渠道，這裏面的銷售利率好像多算了一遍。”女孩忽略掉眼前人的表情，語氣不卑不亢道。
“你才剛看了多久啊，先把業務搞清楚再來挑刺吧。”張骊嗤笑一聲，看都沒看女孩手裏的報表。
“資料我已經看完一遍了，就剩這裏還不太懂，所以想麻煩張骊姐指導我一下。”知道對方心中的不快，夏矜安壓低了聲音，讓語氣更加謙卑。
張骊停下動作，終于轉過頭掃視了女孩一眼，接過報表看起來，臉上卻閃過異色。幾張紙被她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最後臉色一收，把報表往桌上重重一放，語氣冷硬道：“這個沒有錯，你先回去吧。”
女孩眉頭蹙起：“可是……”
“可是什麽？你覺得我在這幹了這麽久難道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嗎？”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眼光傳來，張骊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大，清了清嗓子，沒再言語。
“我沒有這個意思……”女孩解釋道。
“那你還想說什麽？”張骊對着站在面前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人，強壓下心中的火氣。
“我只是這裏不太明白，想請您指點一下我……”夏矜安看她情緒激動，不想引起什麽事端，稱呼幹脆換成了您。
“有什麽好指點的？”女孩的語氣無可挑剔，張骊卻仿佛感到一陣諷刺的意味，她幹脆站了起來：“別以為你現在當了總監助理就可以來耀武揚威的，我說了這裏沒錯就是沒錯，你還賴在這裏幹什麽！”
所有人的眼神已經齊刷刷地聚集過來，夏矜安看着面前怒目圓睜的臉，心中有些涼意。
辦公室裏安靜了一瞬，夏矜安退後一步，垂下眼道：“我剛來資歷淺，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雲總說之前的工作都是張骊姐您最熟悉，讓我跟着您多學學，既然您現在忙，那我晚些再來請教。”
張骊看着從頭到尾神色謙恭無比的女孩轉身離開，臉上的表情愣住。本想趁着總監不在給這個新來的一點顏色看看，沒想到對方卻根本不接茬，反倒讓自己一根針戳在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勁，有火發不出。
夏矜安回到座位，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張骊的心情她理解，任誰突然被一個毫無資歷的新人搶了位置都會不舒服，預算表确實有錯，她不承認恐怕也是想趁着曼姐不在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饒是自己今天伏低做小，只怕以後還有的是麻煩事。
“唉……”粉唇抿了抿，女孩看向斜後方的窗外，晴空萬裏的午後，太陽開始慢慢西移，夏矜安眼前又閃過陸懷生的臉。
終于進了錦天，不知道那個男人現在在做什麽。
職場上彎彎繞繞，那個男人打拼到今天，是否也有跟她現在一樣無奈的時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