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分
天已擦黑,年輕的總裁坐在桌前看着一疊文件。
門被一股大力推開,穿着風衣的男人走進來,眉眼鋒利,卻是哭喪着臉。
來人往沙發上一坐,長腿順勢搭在了另一側的扶手上,眼巴巴地看着桌後的男人。
陸懷生看着覃言秋,揚了揚眉,薄唇抛出一句:“又被你爸趕出來了?”
覃言秋兩眼一翻,忿忿道:“那個老古板,天天看我不爽,昨天還要家法伺候,本大爺一時興起就離家出走了!”
“你這次又幹了什麽?”陸懷生閑閑靠在椅背上,低下頭繼續看文件,筆繞着右手拇指輕巧地翻了個花。
“唉,別提了,就是跟別人一起出去嗨了一晚上。誰知道那老頭子那麽狠!本大爺頭一次開葷,還沒用上家夥呢,就被截胡了。”覃言秋把頭埋在沙發裏,一臉悲憤:“你是不知道啊,我褲子都脫了,十七八個人沖進來,二話不說把我擡上了車,回去就是一頓暴打啊……我的面子都丢盡了啊……”
覃言秋滿眼委屈地看着陸懷生,本來一臉淡定忙工作的男人難得地擡起了頭,一手支着下巴,唇角勾起,竟是饒有興致地聽着沙發上的人的悲慘遭遇。
“你是說,你的chu-夜是花錢買的,而且還沒成功?”
“……”覃言秋無言以對,他死命盯着男人上挑的唇角,卻絕望地發現那弧度還有擴大的趨勢,幹脆把臉轉到一旁,卻在瞬間想到什麽,又把臉轉回來,賤兮兮地問道:“不過爺好歹是上過女人床的,還是比你這個純chu強吧?”
男人精致絕倫的臉果然一黑,毫不留情道:“你要是想我收留你,最好是老實點。”
迫于對方的淫威,覃言秋只敢用那雙星目又翻了個白眼,心裏卻依然偷樂自己終于領先了眼前的人半步。
三聲敲門聲平穩響起。
“進來。”
程疏拿着文件夾走進來,穩聲道:“老大,這是最近一個月的行程安排。”
“嗯,放這兒吧。”
“還有……”
“嗯?”陸懷生擡頭,看到助理的遲疑,“有話直說。” 年輕的男人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嚴肅道:“今天那位夏小姐來我們公司面試,董事長交代讓她通過,但是職位……” “你自己看着辦。” “好。” 程疏轉過身,看見沙發上笑得不懷好意的覃言秋,一本正經叫了一聲:“覃公子。”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覃言秋此時背靠着沙發,雙腿已經放到了地上,看着程疏從外面關上辦公室的門,一手搭上靠背,又把目光轉向陸懷生,笑得越發燦爛:“陸總裁,那位夏小姐是何方神聖啊?”
“我不認識。”陸懷生看着那張寫滿出差計劃的行程表,心裏卻忽而浮現出一個輪廓。
“不會吧?難道是老爺子給你安排的相親對象?你可不像這麽好說話的人啊。”
“她救過老爺子,随他去吧。”男人語氣變得尤為淡漠。
“唉,我說你啊,也是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錦天只不過是個南城的分部你就這麽操心費力的,以後陸氏要是再擴張你不得把自己累死啊。”覃言秋說完,往前探了探身子,一手攏在嘴邊放低了聲音道:“你不會真的是無欲無求了吧?”
陸懷生放下行程表擡起頭,點漆般的眸子向對面宛如智障的男人射出兩道冷光,唇角勾起危險的弧度:“要不要我現在就給覃伯伯打個電話,讓他過來領人?”
覃言秋突覺一陣寒意襲來,立馬正襟危坐,臉上擺出楚楚可憐的神色:“陸總,陸老板,陸大哥,你可千萬別這麽絕情啊,好歹我們是從小玩到大的!一日夫妻……啊呸,一日兄弟百日恩啊!那個什麽百年修得同船渡,虎落平陽被犬欺啊……你可不能這麽狠心抛下我不管啊……”
陸懷生聽着覃言秋真心實意語無倫次的說辭,揉揉眉心,有些後悔自己怎麽交了這麽個朋友。
他從小在C市長大,陸家和覃家是世交,覃言秋的老爸是個軍官,當初在部隊習慣了軍令如山,在家對着自己兒子也是一套雷厲風行的紀律,高中畢業後還強制性地送覃言秋去了軍校,偏偏覃言秋又是個不安分的性子,在軍校待了四年也沒能磨過來,成天沒少惹覃老頭生氣,兩人一吵架覃言秋就離家出走,回回都跑到陸懷生這兒,直到前兩年陸氏在南城開了分部,覃言秋出走的路線也從過街翻牆改成了飛機大巴。
陸懷生站起身,直接往門口走,覃言秋坐在沙發上望着他:“你去哪兒?”
“回家睡覺。”
“诶?!那我呢?”
“你要麽睡這兒要麽自己去開房。”男人丢下一句話,走出了辦公室。
程疏走了進來,替自家總裁整理桌上的文件,覃言秋抱着靠墊,兩眼放光地看着他:“程特助,你不會不管我的對不對?”
程疏收拾着桌子,眼皮也沒擡一下:“我剛才訂好酒店了,可以開車送您過去。”
“那就好那就好……”覃言秋喜笑顏開,他就知道陸懷生這個助理絕對靠譜。
程疏整理妥當,走到沙發跟前,低下頭,蒼白的臉上依然是一臉恭敬:“可以走了。”
——
夏矜安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季月荷還在廚房擺弄着新鮮的銀耳,泡發之後撕成小朵,配上蓮子和百合,放到小炖鍋裏定個時,第二天就能吃到濃濃的銀耳蓮子百合羹。
夏矜安走過去,自然地幫忙洗起蓮子,青蔥般的手指放在水裏搓着,女孩轉過頭,對着案板旁邊專心致志的女人道:“姨媽,你要弄這些直接叫我就行了,不用大晚上這麽辛苦的。”
“那哪兒行啊,你畢竟少進廚房,我這兒一會兒就弄完了。”季月荷撕完銀耳,又往鍋裏放上水:“現在天氣熱,吃點兒這個有好處,我做得多,等明天早上煮好了還能給歸清送一份過去。”
女孩停了手,望過去:“姨媽跟歸清很熟?”
“還行吧,我挺喜歡這小夥子,看着幹淨沉穩。你不在家的時候啊我倒是經常看見他,有一回家裏的水管破了,物業一時又找不來維修工,還是他幫忙修好的呢。”季月荷沒注意自己侄女的神色,手裏動作不停。
夏矜安咬了咬唇,轉回頭,手上拿起蓮子,狀似随意道:“是啊,柳絮她男朋友也這麽說,還說歸清人品好,畫畫得厲害,對女朋友也體貼。”
“他有女朋友了?”季月荷背對着夏矜安擺弄那個炖鍋,這時才轉過身來。
女孩假裝沒發現,滿臉認真地看着眼前的蓮子繼續道:“是啊。聽說剛上大學就好上了。”
季月荷看着女孩低垂的側臉,嘆了口氣:“我還想着讓你們倆培養培養感情呢,看着他利利索索的,倒忘了問人家是不是已經有主了。”
夏矜安洗好蓮子,端着盆走到季月荷身前:“我現在才剛畢業,不急。而且我也不喜歡他。”
看着女孩把手中的蓮子放到鍋中,季月荷心中還是有些遺憾:“矜安啊,姨媽就盼着你能早點有個歸宿,有個人照顧你,我才對得起你爸媽啊。”
夏矜安合上鍋蓋,轉頭看向季月荷,年逾四十的女人眉目溫婉,雖然眼角早已爬上了細密的皺紋,卻難掩年輕時的風采。她握上女人的手,柔柔道:“姨媽,您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爸媽的,這些年多虧了您我才能平安長大,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季月荷拍拍女孩的手背,點點頭,沒有說話。
夏矜安又道:“歸清那邊您就別再提這事兒了,緣分不強求,該來的自然會來,安心等着就行了。”
季月荷看着女孩,她自己沒了丈夫,也沒有孩子,這麽多年早已把夏矜安視若己出,她知道這個侄女一向善解人意,此刻被她一勸也再說不出什麽,她摸了摸夏矜安的頭,慈愛地說道:“嗯,不早了,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