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事情之順利,令人起疑。
裘敏得到了那個炙手可熱的行政副經理職位。雖然是副手,可是跟徐文那家小公司完全徹底的不可同日而語。待遇翻倍,福利優渥,手下管理着十餘個員工。
至始至終,劉總都不曾露面,程序上,也是看過去完全再正常不過的流程。
前一家離職,新東家即刻走馬上任,拎着一顆心的過了半個月。春暖花開的時候,裘敏終于有了安定穩妥的感覺。
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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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部門聚餐。
這還是裘敏第一次參加新公司的集體活動,不說束手束腳的拘謹,起碼不會如同原來在華美影視時候那般悠游自在。
很多時間一蹴而就,快的讓人什麽都抓不住。
那些和趙明郭喜亮王雪他們一起喝酒聊天的快樂時光,翻過一頁徹底成了過去式。不過幾個月,回憶起來卻好似過了經年。
新同事倒還算友善,十幾個人輪番敬酒,表達了歡迎,喝酒也是點到即止意思一下而已。只是論起相處時日,到底裘敏算新人。
席間聊了沒幾句,氣氛漸漸熱鬧,就把裘敏排擠出了話題圈子。
裘敏也不惱。确實也沒什麽可着惱的。她也不會如同職場新鮮人一樣,挖空心思想要立即馬上的融入進去,這樣不遠不近客客氣氣其實挺好。
裘敏手機響,不用看都知道是杜明其。
走出包間接電話,略顯清冷的空氣一下子包圍了她。
“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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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爺,昨天不是跟你彙報過了,今天同事聚餐麽?”裘敏淡淡的笑,沒拿電話的手臂抱在胸前,心情是全然的放松。昨晚才和他一起吃的羊蠍子。
杜明其那邊沉默了起來,裘敏的笑容漸漸斂去,心裏隐隐有了不安。
“裘敏。”杜明其的語氣很少用的鄭重。
“嗯。”裘敏握緊電話,心裏第一反應是,千萬不要是那個人出了什麽狀況。
只是現實往往就完全的事與願違。
“許司南出車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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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出租車上,看着車窗上的雨珠一顆接着一顆漸漸模糊了視線,最後混成一片,濕漉漉的鋪滿每一寸角落。
自己的臉色一定很是倉惶。裘敏看着漆黑的車窗外,上面映出一張蒼白模糊卻焦灼不安的面孔。新同事都看得出來,告誡自己路上慢一點。
為什麽會這樣?
車禍?
在兩個人正式分開七十三日的這樣一個陰雨天,愛開玩笑的老天居然毫無預警的把這樣的一個消息兜頭扔了過來。
可是,縱使已經過去這麽久,兩個月還要多十三天,為什麽她聽在耳朵裏還是覺得疼的肝膽俱裂無法承受?
即使不在一起,即使經年後歲月沖淡了這份感情,她也要他好好的。
那麽不管他在哪裏,跟誰在一起,自己又在哪裏,又有了怎樣的家庭,都會是安心坦然的。不是矯情,是真的這樣想。
裘敏深呼吸,心裏沉沉的,一口氣哽在那裏,上下不得。
下雨天,車子開的不快。路遇紅燈,司機慢慢的停下車子,耐心的看着上面的數字一秒一秒的跳動。
初次遇到許司南,也是這樣的天氣。
外面有雨,她在濕漉漉的落地窗裏,看到他的身影;
彼時,他們的目光,隔着窗子隔着鏡子,就那麽猝不及防的撞到一起;
彼時,他說,裘經理,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有溫熱的液體沿着面頰滑落下來,裘敏些許狼狽的低下頭。
杜明其電話裏并沒說具體的傷情,只是簡短的告訴了她醫院名稱和病房,之後就不容辯駁的挂了電話。
或許情況沒那麽糟,不過是女人總喜歡往壞處想罷了。
可是,為什麽杜明其電話裏的聲音那麽沉悶鄭重?是自己多心了嗎?
想着那些電視電影裏車禍現場亂七八糟的畫面,裘敏愈發的急躁難忍,是恨不得插翅飛過去的沖動。
市立醫院二病區。
一路那麽心急如焚的趕過來,真的快到門口,裘敏倒是心怯的放緩了腳步。
她那該死的思慮過甚的老毛病又犯了。
既害怕見到許司南傷痕累累,又擔心這樣的見面會不會讓兩個人都覺得尴尬。
恰巧病房門打開,杜明其走了出來。看到她怔怔的站在那裏,眉毛擰了起來:“來了幹嘛不進去?”
裘敏兩只手握在一起,臉上是微不可查的苦笑:“他的傷怎麽樣?”
“都到這兒了,還在賭氣?”杜明其一臉的不可思議:“裘敏你想什麽呢?”
“不是,”裘敏低下頭,再度覺得自己沒出息的熱了眼眶:“我只是有點擔心……”擔心他的傷,以及他可能的不待見。
“你就那麽顧慮你那該死的敏感驕傲絲毫碰觸不得的自尊心嗎?”杜明其實在忍不住要罵她:“你總在斤斤計較什麽?被許司南轟出來?那你到底是關心他,還是更關心自己會不會難堪?裘敏,感情不是這樣計較的,把自己和對方擱置在天平兩端,對方付出一點,你才肯跟着加上一點,這到底算什麽?”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點重,杜明其伸手按了按太陽穴放緩語氣:“就算只是朋友,你此刻也絕不該只是站在這裏問我。”
裘敏咬住下唇點點頭:“好,我這就進去。”
側身而過的時候,杜明其不自然的輕咳了一下:“那個,我最近辣椒吃的有點多。”
眼淚還沁在眼底,聽到這樣不知道算不算道歉的婉轉說法還是忍俊不禁心頭一松。杜明其就是這樣,還說自己計較該死的自尊心,他明明就是面子大過天的典型代表。
不是朋友也不會這樣說,她當然不會因此就惱恨他。
推開那扇門,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沉重,或許自己就是思慮太多行動太少,才會在左思右想中屢屢卻步。
單人病房裏很安靜,入眼一片純白,白床單白櫃子白枕頭,還有床上躺着那個被白紗布裹着的許司南。
快三個月不見,想不到再次見面竟然是在這樣的地方。
床頭墊了兩個枕頭,許司南就那麽斜斜的靠在那裏,微阖着雙眼,不知道睡着了沒有。額頭、手腕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有紗布裹着,臉頰和下巴上有瘀青和輕微的擦痕。這樣看過去,應該沒有什麽傷筋動骨的地方。
裘敏杵在門口看着他,心裏是微微的澀。即使不見也努力不想,可是築起的高牆依舊脆弱不堪,輕輕一推就倒。
為什麽有些戀人分開了還能做朋友?為什麽自己就這樣沒出息的束手束腳提不起放不下?為什麽站在這裏看過去會有想要緊緊抱住他的沖動?
許司南睜開眼睛看到她,表情很平靜:“來了,坐吧。”
裘敏有些拘謹,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怎麽這麽不小心?”空氣裏除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竟然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甜冽氣息:“你喝酒了?”酒駕?
許司南稍一活動手腕,很無奈的樣子:“不是酒駕。喝了酒出來打車,坐在副駕位置上,對面的車爆胎,撞了過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飛來橫禍~
“傷的嚴重嗎?”想到杜明其的表情和語氣,裘敏的心又拎了起來,難道受了看不到的內傷?
“破相算嗎?”許司南指指額頭,氣氛緩和了一些。
想笑又覺得不好意思,裘敏低下頭抿了一下唇,看到床頭櫃上的蘋果:“幫你削個蘋果吃吧。”沒事就好。
許司南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于是裘敏開始很專心的對付那只又紅又大的蘋果。
結果有點尴尬,被削的厚薄不均的蘋果很冤枉的破了相,像是此刻躺在床上的許某人。裘敏讪讪的遞過去:“樣子不太好……”
一只蘋果再度引發回憶。記得許司南的果皮削的非常漂亮,每次都是裘敏坐在沙發上伸直雙腿當那個飯來張口的米蟲。
所以剛才他聽到自己自告奮勇削蘋果才會有那種表情的吧~
事實證明,裘敏真的是多想了,而且想岔了。
許司南舉起裹滿紗布的雙手,似笑非笑的晃了晃。
裘敏很窘的收回手:“不好意思,忘記了你不好拿……”怎麽會犯這樣的錯誤?智商是負數嗎?
在前一分鐘,蘋果還是緩解尴尬的極好道具,此刻就搖身一變,成了燙手山芋般無法處置的東西。
恰在此刻身後傳來敲門聲,裘敏回頭就看到推門而入的杜明其。明明沒什麽事情,可是自己卻莫名的熱了臉頰,有點心虛的架勢。
“沒什麽事幹嘛辦理住院,”許司南郁悶的語氣:“杜明其你明知道我讨厭醫院。”
杜明其黑着臉:“誰說沒什麽事,手腕骨裂,腦CT和X光結果還沒出來,你不觀察幾天想跑去哪兒啊?”
許司南也沒再争辯,停了一會兒又問:“司機怎麽樣?”
杜明其臉色不太好,聲音也低了下來:“在急救室還沒出來。”
“應該沒事吧。”裘敏看了眼許司南,想當然的覺得司機的傷勢應該也不會嚴重。
“駕駛室正面撞擊,氣囊彈了出來,肋骨斷了幾根,有可能刺傷了肺。”許司南簡單的幾句話平鋪直敘,落在耳朵裏卻帶着冰雪般的涼意:“救護車到的時候,他一直在吐血。”
裘敏愣了幾秒,心髒慢半拍的狂跳,不寒而栗。若是那輛車撞在副駕駛——
就那麽怔怔的看着許司南,臉色慢慢的變了。
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凝重的讓人喘不上氣。裘敏也明白了杜明其看似誇張的言談和舉動。
“撿回一條命,”許司南看着雙手若有所思:“回頭要去燒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