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二
這年頭比起堆雪人,更流行堆雪獅子。
府邸門前的石獅子不是家家戶戶皆可有,但雪獅子卻人人可堆,求一個祥瑞的好兆頭。
好些香客反應路邊地的雪獅鼻子被咬掉,此事聽着确實奇怪,那不是用木片削去,而是實打實留下了齒印。
言不周與林遠同去瞧個究竟,根據香客的反應,缺鼻子的雪獅子主要集中在外城北菜市附近。
“有妖氣。”
言不周尚未走進就感到了陌生的妖氣。不似上回遇見胡大花一聞便知他是狐妖,新出現的咬鼻妖沒有留下為人所知的特殊氣味。
不過,喜好咬去鼻子的妖怪屈指可數,其中以兇神窮奇最為著名。
相傳窮奇抑善揚惡,一聽說有人相争就會飛去瞧熱鬧。常常咬掉有理一方的鼻子,而打取獵物送給犯下惡行之人。
這個猜測在言不周腦中一閃而過,卻又被她否定了,因為越是厲害的妖怪越來不得人間。
只拿殘蛇魔來說,它在人間被鎮壓了萬千年,一直存在于此,才漸漸被天道視為土生土長之物。
此種存在多為歷史遺留問題,撞着一回就夠去博/彩中大獎了,估摸這輩子遇不到第二回 。
再說已經飛升上屆的妖怪,它們一旦重返人間,以一個不恰當的比喻,對其的壓制直接能把老虎變小奶貓。
若非肩負任務,很少會在此長期定居。恰如昆侖花園出了事,為什麽讓英望東下來追拿逃犯,而非英招出馬?只因天道明白得很,妖越是強越是要全面束縛妖,讓它們在人間束手束腳。
難道窮奇會想不開了,甘願被壓制了幾乎全部的兇神之力,來人間玩耍一遭?那種極有可能受制于人,甚至一命嗚呼的風險,為了什麽事情才值得一犯?
林遠數了數被咬掉鼻子的雪獅數量,正有十一個,他連道古怪,“這兩條街一共有五十四只雪獅子,就屬被咬的是十一只堆得像模像樣。
我看鼻子缺口處的齒印記,不是猛獸,大小該和一般貓差不多。難道說有貓覺得雪獅子堆得氣派,嫉妒了就把雪像給毀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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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貓,起碼是貓妖。”
言不周又補充道,也可能是同等大小的奇異妖怪。“如果只是咬掉雪獅子的鼻子,那倒也無礙,最怕的是它不滿足了去咬活物。”
然而,兩人尋查了一路,沒有找到半點殘留足印。
路面上因為衆多人出行而破壞足印尚可理解,但是在房梁屋檐等位置,也不見妖怪在積雪上留下半點痕跡。
也許,那只妖怪會飛?
言不周如此猜測着,一時半刻也琢磨不透,只喚來了行事越發可靠的兩位棋子妖,記下缺鼻子雪獅上殘留的妖氣。
反正這兩天花店也不營業,就讓他們在汴京裏轉悠一圈,看看能不能運氣好到遇着那個妖怪留下的痕跡。
天色近黃昏。
趙祯正如所料地來上門蹭馄饨了,不只捎帶了黑一幾人,他懷中還抱着一只好似嗑藥上頭的小奶虎。
只見白虎一臉很滿足又仿佛身體被掏空的表情,窩在趙祯懷裏,尾巴自然垂下一晃一晃。它見着言不周,先縮了縮脖子,後索性身體圈成一團,不以正臉示人了。
“它怎麽來的?”言不周當然察覺到了白虎有妖氣,也沒錯漏它背脊上微微鼓的兩側骨包。
如果南郊遇妖還算不得奇事,都說白虎心高氣傲,怎麽可能如此聽話縮在陌生人懷裏?“這家夥小小年紀,怎麽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展昭簡單敘述遇虎過程,原先他只想請白虎去荒府走一趟,別管來者個頭有多小,小虎妖都要做個登記保證不鬧事。
“可能是它聽聞給荒府打工能頓頓吃好的,也沒多思量就答應和我回城先看看情況。誰料趙兄見了後,拿出随身帶的荊芥球,這位自稱白虎大仙的就兩眼發光地撲了上去,樂此不疲地玩耍起來。”
宋人喜歡貓,汴京城越發繁榮後,寵物鋪子的生意也越發紅火。其中包括給寵物修面洗澡等服務,更有各式食物與小玩意出售。
荊芥球,既是汴京一衆寵物鋪裏出售的逗貓小球。它可以墜在一根棍子上,幾乎九成的貓聞之都會欣喜若狂,後來如癡如醉。
荊芥聽着可能有些陌生,後世它的別稱貓薄荷卻廣為人知。
貓基本都喜歡吸幾口貓薄荷,吸過後多半都迷離陶醉,而且它們就不再是高冷正經貓了。
展昭還特意說明,趙祯所帶的逗貓球并非大內密制,是他在汴京幾家高口碑寵物店比對後選出的上品。
一時間,言不周也不知說什麽好。看着迷離半醉的小虎妖,又看向再戳它鼻尖的趙祯,現在看來這已經是一團廢虎妖了。
這就先把人往院內帶,她想着又笑了起來,湊近展昭耳邊問。
“真的沒想到荊芥球的魅力這麽大,連小白虎妖都為之癡醉。禦貓大人,你有沒有想要試一試?”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豈料展昭認真地點頭回答,“試了,确實魅惑貓心。”
展昭見言不周聽得一愣,也湊近她耳邊低聲笑道,“怎麽傻了?周周不知自己有這本事嗎?”
此言出口,展昭瞬間就恢複一臉正色,仿佛壓根就沒說過什麽故意逗人的話。
“雖然我不知它原本有何種本事,可如今也就剩些制造白霧光影幻想虛張聲勢了。阿言,你覺得要如何安置小虎妖?”
言不周微微瞪了展昭一眼,要不是有趙祯在場,她一定要身體力行與展昭讨論一番,她到底有什麽制貓的本事。
當下,先按捺住想要一百零八式撸展貓的念頭,說起那些缺鼻子的雪獅子。“小虎妖此時出現在南郊,有必要先問問它,是否有什麽同夥一起入京。這會正是問話的好時機。”
趁着柳大娘煮餃子的這段空暇,會審小虎妖一事正在花廳進行。
言不周看着快在軟墊攤成一塊小虎餅,她不由戳了戳小白虎的肥肚子。
“你給我嚴肅點,雪獅子被咬鼻子之事可大可小。你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同夥,一起入京?”
『以為我真吸香料吸傻了?』
小白虎本想嘲諷笑,但在旁人看來就是癡傻笑。『坦白從寬,牢底坐穿。你們這些俗話,我都有聽過的。我絕不出賣好朋友。』
今天臨時借調的翻譯是胡大花,這只老實狐貍精是連語氣都模仿得一模一樣,做到了全還原了小白虎的語意。
小白虎繼而一扭頭,似要英勇就義一般。
偏偏,它本就半昏半暈,沒能梗着脖子三秒鐘,這就撐不住小腦袋朝下,磕在了自己的爪子上。
展昭聞言伸手糊了一把白虎頭頂的毛,手感還真不錯,但仍要糾正它錯誤觀點。“誰告訴你這些胡話的。坦白從寬,自是頗有嘉獎。不信,你問問給你玩球的趙兄,如果你坦白的話有何獎勵。”
“當然是獎勵坦白者最想要的,給小白虎一年到頭不重樣的美食。”
趙祯說着就見小白虎迷離的眼神又聚起,這妖怪聽得懂人話,他則順勢說了。
“羊脂韭餅、鯚魚假蛤蜊、煿金煮玉、筍蕨馄饨、蓮房魚包、甘菊冷淘、蟹釀橙、梅花脯、爐焙雞、沆瀣漿、滿山香等等。
春夏秋冬,各有千秋。那些都不是你在郊野随便換的烤雞,你最多吃過熟的食物,我這才是口齒留香的美味。”
言不周心說汴京美味真不少,趙祯說的還是九牛一毛。她觀察仔細,而哪怕看得不仔細,也能看到小白虎嘴角的口水了。
看來以利誘之是要成了,“白虎,你若說了,對它也好。你們孤身來到京城,妖力基本都被壓制了,越是強大的妖怪越是弱小如幼獸。你也不想它出事吧?”
小白虎咽了咽口水,心裏默念一句‘兄弟,我是為你好’,這就直接說出實情,『它沒有惡意的,就是嘴饞好久了,只是想來吃口懷念的味道。和我一起來的是窮奇,你們都聽過吧?』
“什麽!”翻譯員胡大花先炸毛了,吓得狐貍尾巴都露出來了。
“窮奇,那個以吃好人為樂的窮奇?你還敢說,它來人間就是為了吃一口懷念的味道?這能叫對汴京城沒有惡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