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狐貍精來了
地遁之術,實乃擅長土木的妖怪所為。
面對直徑僅有拳頭大的地洞,即便人有心鑽進去一探究竟,也體型上也根本不允許。
“我覺得那只偷瓜的貍力,體型九成和十裏香差不多。”
言不周沒有回京,而是直接去了北郊的果園,英望東确定半個月前瓜田裏被盜了十三只西瓜。
果園的一裏開外,也發現了一個拳頭大的新鮮地洞,同樣深的不知通往何處。
十裏香是如今大宋對小香豬的稱呼。不似其它家豬野豬膘肥體壯,此種從廣西一帶上貢的十裏香豬,最多只會長到成人半臂大小。
汴京郊野的玉津園裏正有飼養,那個從先帝起開設的皇家動物園,定期對百姓開放。
不少人都瞧見過各地上貢的珍奇異獸,其中包括十裏香豬,但那些香豬絕不會長着四只雞腳。
英望東并沒太過心疼被盜的十三只西瓜,對趙祯所說的今年就收獲一百來只西瓜,并不包括半個月前丢失的那些。那些瓜格外爽口甘甜,卻被他用來做藥瓜研究之用。
“果園附近沒有發現雞爪印,卻有一串人的腳印。”
英望東說那些腳印很淺,來者多半會些許輕功,當時他也沒發現果園有妖氣殘留,可見對方是足夠小心翼翼。
“如果我推測的沒錯,貍力變作人身入果園偷瓜。直到離開果園後一裏地,才恢複原形從地洞離開,一路從北郊土遁向南郊。”
偷着西瓜的貍力指不定唱着今天真高興,但在南郊從地下冒了出來,萬萬沒想到一直荒無人煙的草叢出現了四個人類。
月下相逢,作賊者心虛。
牛寧四個人類與只身一妖的貍力,雙方誰吓到誰還是另說。要不豈會在會穿着人類衣物的情況下,貍力還暴露出了豬臉與雞爪,一溜煙地逃得不見了。
“現在倒不好辦了。長發的尾巴剛剛長出一層茸毛,又不是當初在地宮的生死逃亡之際,它是絕對不可能在幫忙拓寬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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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周想着窩在趣書軒養毛的長發。盡管百昇覺得長發奶不兮兮的,沒了一些毛就避世而居,但小豹妖異常堅持,可不管自家表叔的勸說,直道一定要毛長妥了才出門。
為今之計,只有請醜氏的人以聽地術,大致勘察一下地洞的方位。
醜氏來人已經确定了春香的身份,但一年半載無法帶巫寨小祭司回家。
春香的失憶與她腦部裏重傷有關,目前沒有快速治愈的方法。公孫策正以金針渡穴之法為其治療,是能慢慢疏通其經絡運氣,可是此法少則一兩年是根本急不得。
此前,澤水村與殷商墓穴的地脈關聯,正是由醜氏三人勘查出幾分潛在聯系,想來一個偷瓜貍力的地洞難不倒他們。
英望東不可置否地點頭,“找到洞的另一頭,不代表找到那只貍力。它既然會幻化人形,住在哪裏可不好說。不過都沒關系,吃了藥瓜,早晚它都會本來要解藥的。”
西瓜性寒,不易多食。
藥瓜比普通瓜更甘甜爽口,卻應了糖衣炮彈四個字。如果不幸大量食用,一個月之內,勢必會難掩體內寒氣。
“言大人且寬心,藥瓜的毒性并不嚴重。”
英望東眨眼看了看天上圓月,漫不經心地說到,“寒升熱降,也就是禁欲個把月而已,絕無其他病症。”
言不周差點一口茶嗆着,這病能算小症嗎?的确不會要命,但影響很嚴重。
猶記當年英望東初入汴京,還是一只無法分清東南西北的妖怪。它的心願多麽樸素,全都寫在花店的招牌上了,但求不再迷路而已。
“汴京可真是一個大染缸,要不怎麽說修士都要歷練紅塵。小英管事,數年後你回昆侖界,千萬要記得對英招實話實說,真不是我教壞你的。”
真不是嗎?
這不重要了。
醜氏三人實地勘察了地洞,在荒草地東面的小樹林裏發現還另一端出口,在一地枯枝亂葉上跟丢了貍力的蹤跡。
言不周将此遺憾的消息告訴了展昭,“趙兄對此很是關心。等你入宮時順帶告訴他,要相信貍力會在十來天後,去果園投案自首的。”
英望東信誓旦旦地保證,沒有其他人或妖能解藥瓜的寒性,除非貍力有仙丹在手,那樣的話,他也就認了藥瓜的損失。
展昭聽了來龍去脈斟酌了半晌,一想到讓人不舉的藥瓜,不免也有些心裏發毛。
藥田的試種品與對外銷售花木瓜果分隔在兩處,不必擔憂大批銷售時弄混一兩只賣出。要擔心是他們這些自己人,英望東三不五時給開小竈,假設有一天搞錯了……
這些不着邊際的不祥可能性都被咽了回去,但今後對不靠譜妖怪們的禮物多幾分留意總沒錯。
展昭沒有多提此事,陪着言不周一起去梧桐茶舍。時隔一年,兩人才有空閑與琴凝聚一聚。
去年的恩科,柳永總算高中了進士,年近五十的人仿佛吃了回春仙丹。年初時,他就幹勁滿滿地去杭州赴任了。
琴凝選擇暫且在汴京定居,開了一家茶館琴舍。不求日進鬥金,只要能維持日常開銷。
言不周有心幫忙,奈何諸事纏身就沒在汴京呆幾天,只能請前開封府的師爺老邢搭了一把手。
選址是鬧中取靜,在了內城城門附近。茶館開業三個月,今天終于能來好好喝一杯茶。
有些在意料之外,別看茶館早打烊了兩刻鐘,但後院除了琴凝,還有一個沒見過的青年男人。
“那個木瑜,在後巷開了一家木工鋪。我原以為他就會打些家具,沒想到他制琴的手藝高超。”
琴凝一邊引着言不周參觀茶舍前後院,又指了指花廳方向,這才詳說起與展昭正在喝茶的木瑜。
木瑜二十五六歲,不善言辭,但做事實在。
他在茶館後巷斜對角,經營木工鋪子有五六年了。二十歲之前随師父走南闖北,後來其師過世,則在汴京安定了下來。
木瑜的手藝精湛無比,卻因不接什麽大活,認識他的人不多。
同樣也是求安穩度日,木瑜在汴京半是悠閑地過着,頗有些隐世而居的意思。
琴凝笑道,“木頭,我是說木瑜喜靜,卻也樂于助人,我這半年受他幫扶不少。今天就請他一起來吃飯了,你沒有意見吧?”
言不周搖頭,今天本以為就是喝一杯茶,沒想到茶館早早打烊了。
當下琴凝如此介紹木瑜,恐怕不只是一個鄰居那般簡單,還想要他們兩人把把關。
“來了汴京,多認識一些朋友有何不好。反正合則聚不合則散,不必勉強為難自己就好。”
言不周瞧着琴凝的樣子,八成挺喜歡木瑜的沉穩踏實,而她也早過了為感情瘋狂的年紀。不論是得另一人相依相扶共度餘生也好,或者自己潇灑安樂過後半輩子也好,不必刻意求哪一種。
不過,言不周還是再叮囑了一句,“阿琴有事就去花店,不必客氣為難。也許我不常在京城,你找老邢或知白知玄都可,他們皆是閑不下來的。”
“好,那阿言有閑時,也要多來喝茶。”
琴凝明白言下之意,她并非孤立無援,不論何時都朋友會在身邊支持她。
這就笑容燦爛地抱了抱言不周,從前還需顧忌幾分男女之別,這回言不周穿回了女裝,倒能更親近幾分。
“咳咳。”展昭看向走到廳前院的兩人,不由輕咳了兩下。他都不會在有外人在場時想抱就抱,琴凝還不快放開他的周周。
“既然定了白樓的晚飯,現在也該去了。走過去兩刻鐘,剛好到飯點。琴姑娘,你覺得呢?”
琴凝微不可見地撇嘴,尚未說什麽,就見展昭身後的木瑜也一臉正經地點頭,顯然很贊同快去酒樓的提議。
一個兩個,可真夠注重按時吃飯。以為她記性不好嗎?是誰在幹活時,毫不在意何時進餐的。
當下還能怎麽說?琴凝只有選擇立即出發。
她卻拉着言不周走在了前方,說有些體己話要聊,讓兩個大男人只管保持半丈距離,給她們一些私人空間。
“我算明白了,禦貓是一只掩藏很好的醋貓。”
琴凝貼着言不周耳邊說到,“怎麽連女人的醋也吃?日常三餐,你給他控制食用醋量嗎?”
言不周笑着搖頭,展昭顯露在吃醋的時候不多,今天不正巧趕上了。別以為距離半丈路展昭就聽不清,她還是別繼續如此話題。“不提他了,說說你吧,這些日子還一直順暢嗎?”
“很好,茶館是小生意,和酒館不同,從沒有遇見醉了鬧事的。”
琴凝覺得應該是老邢介紹的地段好,而店裏的夥計也很得力,“一般天黑前,我就打烊了。白天營業,茶客們多是歇腳喝一杯茶,遇到鬧事的可能就更少了。最多就是聽寫離奇之事。”
琴凝想着言不周可能感興趣,說起最近聽到的一則狐貍精故事。“一個從外地來的木材商說起,七八天前,他在京郊荒林遇到一只直立行走的狐貍。”
狐貍毛色鮮亮,木材商本是去林子方便,遠遠瞧着月色下的狐貍,他就想要抓來弄一條狐貍毛圍脖。
誰想到靠近幾步發現不對,發現那狐貍居然豎起身體,以後肢行路,活脫脫似是模仿人走路。
詭異的事情尚在後面,只見狐貍不時撿起地上的白骨骷髅,把骷髅頭頂在狐貍腦袋上繼續走路。
如此一來,狐貍沒走幾步骷髅頭就掉了。它竟然锲而不舍再尋另外一顆,将新選的骷髅頭頂着繼續走路,反反複複下去。
“木材商被詭異的場面吓住了,後知後覺想起來,聽人說過南郊有一片小樹林曾經是亂葬崗。恐怕他是誤闖其中,那就撒腿一溜煙地跑了。”
琴凝不知木材商說得真假,那會看對方的表情是驚懼尤在,“阿言,你覺得會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那只狐貍在做什麽?”
真假且不好說,但怎麽又是在南郊?地點聽着就是貍力地洞出口的那片荒林。
言不周想着月下狐貍頂着人頭骷髅的舉動,此事鮮見于異聞,此種狐貍已經成精,特被做骷髅狐。
“如果行商沒有說謊,那是遇到了骷髅狐化形。那種狐貍精挑選月色融融之夜,在亂葬崗裏找骷髅人頭。月色下,倘若找到一個骷髅頭頂着,而走一個時辰不掉,它就會借此化形。”
琴凝不由追問,“也就說骷髅狐有特別的化形本領,那它們化的人形與選到的人頭長得一樣嗎?”
“骷髅狐只能選暴屍荒野的人頭化形,所以也說它們維持一段時間的人形,是與冤魂有所約定,答應完成死者未了的心願。”
言不周也不确定,兩者會有多麽相似。“能有幾分相似,卻是因狐而異了。”
走在前頭的兩人正聊着,展昭與木瑜在後面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四人剛拐進白樓所在的街巷,只見對面工部侍郎任賢正也向白樓走去。
任賢五十多了,此次代表工部負責拆遷房安置之事,後跟着四五個年輕小官。
兩撥人在酒樓門口遇着。
展昭與任賢不熟,本只想颔首示意就各走各路,卻發現任賢的眼睛猛地一睜。
以三年來遇着的古怪經歷,展昭不會認錯任賢一瞬的驚懼。這人很像是做賊心虛,而活生生見鬼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