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地宮之謎
展昭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還能感覺到殘存的溫軟觸感。可惜是一觸即分,都沒細細體會一番。他後知後覺地笑了起來,正想去拉住言不周,有必有讨論一下誰該主動,但及時反應過來眼下的時間地點不合适。
“周周,等離開了武陵山……”展昭沒有說完,先一步拉開了石門,外面果然是一條甬道。
出乎意料的是甬道并不高,人直立着就差一根手指的距離就會撞着頭。
而且通道裏并非完全黑暗無光,正如言不周說的此地不察任何火氣,也就不可能有什麽長明燈,卻每隔幾丈在牆上有弱光藍光照明。
乍一看,牆面像是鑲嵌着拳頭大小的發光石,它們被套在琉璃球之中,但不知為何其光源閃爍。
待走進一觀,哪是什麽石頭在發光,分明是一團光蟲在琉璃球中扭動身體。
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見此種蟲子。隔着一層琉璃罩,只能判斷絕非常見的螢火蟲,似是蚯蚓又似是蠕蟲。
言不周搖搖頭示意這些蟲子未曾散發妖氣。距離地面下二三十丈處,在不見陽光之地生活着自行發光的蟲子,倒也符合自然常理。
不過,兩人沒有去觸摸琉璃球罩,誰也說不好此物是不是有古怪。
在靜寂的甬道裏,不好選擇向左或是向右。哪怕是要順着羅盤所指,向長發的方位靠近,可誰也說不準會不會選了一條思路。
無奈時刻,只能盲猜。
展昭取出一枚銅錢,幣起幣落,有字往左有紋向右。
結果是兩人向左側走去。甬道內一直靜悄悄的,且未見一人。
大約走三刻鐘左右,路上卻遇到了很多條岔道。可以确定的是,兩人沒有在原地兜圈子,因為甬道的高度越來越低,再低一些就必要彎腰前進了。
「有些不對。」展昭在小冊子上寫道,「看這圖,可能畫得不準确,但你覺得它像是什麽?」
兩人在進入甬道後盡力不說話,用紙筆記錄下所走過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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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們的方向感判斷力都不差,卻也被一條條岔路繞住了,所記錄有幾處不同,但基本圖形仍然相似。
「像是蜂巢。」言不周擡頭看了看地宮的高度,「此地說低,對爬行的蟲子來說也夠高了。可是說高,并不利于人通行。」
地面上沒有留下什麽腳步痕跡,可能需要更加向內,才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要不要向反方向走?
兩人都沒回頭,因為長發的氣息就在前方。既然來了就把這個古怪的地宮查清楚,說不定能給殘蛇魔背後一擊。
稍稍加快速度,在向內走了兩刻鐘,已是必須稍稍彎腰行路。
快要靠近下一個岔路口時,終是聽到了前方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似是三五人的腳步聲,但又有說不出的不對勁。
言不周捏了捏展昭的手,示意他前方有陰氣,那些腳步聲的來源可能不是活人。沒有立即上前,兩人等到腳步聲漸遠,這才來到岔路口謹慎地探身去瞧。
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幽藍弱光的甬道內,四個人弓着身體排成一列,雙腳小碎步快速朝前走。
這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麽稀奇,但從背後看去,那些人的兩腳走步異常扭曲。一會雙腳腳尖朝內,一會左右腳尖同側橫向,仿佛他們的踝關節可以整整轉一圈而不骨折。
那些人的腳尖朝向異常整齊劃一,再一看他們的身高不同,但彎腰後的弓形度卻完全相同。
「就像是蜂群或者蟻群出行。」展昭想着沒能見到那些人的正面,也不知他們的正臉什麽模樣,是否還是一張人臉?
下一刻,他迅速牽着言不周就要朝原路退回。只因三岔口的另兩側又響起古怪的腳步聲,這次來得又急又快,似是再追什麽人。
難道是他們的蹤跡暴露了?
言不周一邊朝後退去,卻聽到身後居然也穿來了一串腳步聲。
盡管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四條路皆有怪人,恐怕一場遭遇戰在所難免了。
豈料面對面狹路相逢,那些怪人卻仿佛瞎了一般。居然完全沒有看到正面相遇的言不周與展昭,他們全都朝一個方向跑去。
這真的有些出乎意料了,但轉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言不周取出脖頸間的亢木防蠱符,據說大概原理是讓蠱蟲尋不到要加害的人,而且會不自覺地迷糊地離去。
換言之,只有蠱蟲才會看不見佩戴亢木者,所以地宮的那些還能算是人嗎?
「我瞥見其中一人的眼睛可能有問題。」
展昭也不能完全确定,甬道光線昏暗,僅僅匆匆一瞥,大多數怪人的面容還是與常人無異。「像是重瞳,但比之數量更多。蠅蟲一般,眼睛裏有很多小點。」
言不周并沒有瞧見那個人,但聽着有人長着昆蟲複眼的可能,她也不由地泛起雞皮疙瘩。
地宮之中到底活着什麽生物?是人,是蟲,還是蟲人?不,從他們身上滲出陰氣,這些還能被稱作生物嗎?
「我們跟上去看看,長發也在那個方向。」
言不周如此寫着,既然怪人忽視兩人的存在,那麽其餘三人一妖只要戴好亢木符,也不會被輕易發現。眼下怪人們迅速聚集,很可能是有大事發生。
怪人們走得快,經過兩人身邊那波已經沒了蹤影。
不過,言不周與展昭順着怪人離去的方向追去,不多時就又聽到越來越多的腳步聲。
再與兩三批怪人遇上後,那些人仍是一點都沒察覺身邊有不速之客,繼續三五成列向地宮中心出疾步前行。
繞行了冗長的一段路,甬道的高度已經只有半丈高。
正常人在此行路必須辛苦地一直保持彎腰姿勢,怪人們卻仿佛展現出了無脊椎的特點。
只見他們能随意彎曲背脊,幾隊怪人在岔道口相遇也不說話,而是發出了呲呲呲的叫聲交流信息。
兩人發現怪人彙集于此,而所見怪人似乎都是男性。他們不再朝某個特定方向而去。在呲呲呲的交頭接耳裏,像是确定了什麽重大消息,又各行其事了。
展昭看着情況變得越發古怪,想了想跟上手中提着木盒的怪人。
這回終是來到一處環形大殿,卻鏈接着十條不同的岔路,更加離奇的一幕上演了。
最左側的岔道裏,一個挺着圓滾滾肚子的年輕女人扭着身體出來。接過了木盒打開,當即起用手抓出其中的一坨送入口中。
遠遠瞧着,女人在吃一坨像黑不溜秋的泥土,空氣裏隐約又傳來腐爛的氣味。
此處的人竟是以土為食物,還是吃腐土?那就更像是蟲子的習性了。
言不周的視線落在女人的大肚子上,那是究竟是懷孕還是胖?心中隐隐冒出不祥的正确答案。
只是女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外來者,她一邊吃土一邊提着木盒轉身離去。
不待跟上大肚子女人,展昭聽到另一條岔路裏傳出隐約說話聲,居然是葛麻的驚呼。
兩人急忙沖入正中處的小道,半蹲半跑地快速向葛麻所在。
這是發現通道兩側有不少錯落的拱門,石門閉合着不知其背後有什麽,難道全是大肚子的女人?如果是懷孕,她們懷的是人類嗎?
很快,葛麻就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且說葛麻與長發也墜入地宮,同樣選擇向地宮中心走,想要弄清這裏到底在搞什麽。
兩者正疑惑路上遭遇的怪人都看不到他們,并且連他們說話也充耳不聞,葛麻卻沒想到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刀小黎!”
葛麻驚疑不定地輕呼出聲,來人比他大一歲,正是他從前的救命恩人刀黎。
一年多前,葛麻好奇進入武陵山脈深處,他會了解鬼笑溝是差點栽在那裏。幸而遇到外出采藥的刀黎,将他從死亡邊緣救出。
刀黎告誡葛麻不要入內,并且講了一些百鬼群山的事情,她正生活在其中的某個放蠱部族。
不同大多深藏百鬼群山的人,十一歲的刀黎并不厭惡外面的世界。她和葛麻聊了好多話,甚至約定四個月見一回,就在鬼笑溝之外偷偷相會。
前兩次相約,兩人都是準時準點到,但是臘月初刀黎卻遲遲沒有出現。
葛麻等了十來天也沒見到人,只能猜測是不是年關将近她不便出來。
後來,葛麻又多次去約定地查看有無只言片語的信件,但刀黎卻如石沉大海沒了消息。
此次,葛麻答應深入武林山脈引路,也有想着說不定撞大運遇到刀黎,但沒有從未想到會是在地宮相遇。難道刀黎也變成了怪人了?
刀黎卻與那些怪人不同,她聽到了葛麻的聲音轉過身,仿佛盲人探路一般下意識伸出雙手朝前探去。“葛葛,是你嗎?不是我的錯覺?”
當然不是錯覺。
長發被葛麻抱着跑向前,別看它只有一只獨目,視力卻比人類好上百倍,可見人眼瞧不見的氣息。
這個刀黎與其他怪人不同,她身上還留有半分活氣。
刀黎等葛麻站到面前,她已是默默地淚流滿面,想去抱住葛麻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倒退半步。“我說過一定別過鬼笑溝,為什麽你會來地宮?”
“這話是我問才對吧?說好的臘月見,你為什麽一直沒有出現?”
葛麻上下打量着刀黎,五個多月不見總覺得她變了好多。不經意朝石門內一瞥,居然看到一個半人半蟲的嬰兒躺在石床上。“這裏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刀小黎,裏面那個是什麽?”
此時,言不周與展昭已經尋着葛麻的聲音來了。
刀黎見又有兩個活人來了,顯然是葛麻的同伴。想着同伴一詞,她摸着腹部凄慘一笑,卻又瞬間被點燃了鬥志。
“那是痋嬰。在這個地宮裏,你們是我第一次遇着的活人,其他的都是痋人。蠱事生,痋事死,這些被痋控制的都是死人了。我的時間不多了,遇到你們也算有了一絲報仇的希望,進來說話吧。”
石屋并不大,僅放着一張石床與一個木桶。
與簡陋的擺設相比,地上有一個精致圓形石刻浮雕,直徑大概成人的一臂長。
浮雕的上半圓,左邊刻着似水流的圖案,右邊則刻着雙手捧着一個類似‘口’形物品。
言不周與展昭一眼認出了這是水共兩字的巫文,或也能看做一個洪字。
此前聽得洪天一詞,無偃将相關的巫文寫下,或許他們會在深山裏遇到相近的圖騰标示。
再說浮雕的下半圓,卻不再是字,清晰可辨那是蛇身九頭的妖怪。
洪、共、水,外加一條九頭蛇。殘蛇魔的真身幾近呼之欲出。
去年正月,展昭聽言不周說起不知名字真意。
有的話聽過一遍,他就放在了心上,聽了不周山三字後就查過與之相關的傳說。
水神共工手下有一個大臣相柳氏,它正是九頭蛇身。兇神相柳食人無數,所到之處都是洪水成災,以致浮屍遍野。
大禹怒殺相柳,其蛇血劇毒無比,土地一旦沾上就再也種不出莊稼。只得将那腐爛毒土挖出來堆成土臺,由幾位帝君不斷祭祀度化其毒性,後來那處被叫做五帝臺。
思及此,展昭不等言不周開口就緊緊握住她的手。
傳說共工怒撞不周山,這古怪的地宮與洪天組織,該不會與言不周有什麽仇怨關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