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輕輕的一個吻
小豹妖并沒聽過表叔有什麽化名,卻肯定了言不周的猜測,常歡是一只獨眼三尾的讙貓。
“表叔說要到處走走,去搜羅更多線索。蛇魔死而不滅,可能存在好幾個分/身。”
長發解釋讙的妖力特殊,何止是将百聲模仿的以假亂真,就連氣息也能模仿得一模一樣,只是根據模仿對象的不同有時間差別。
當年,常歡使用了這一特技,才能勉強救下了臨産的長發娘親。
言不周聽了就不再奇怪為何百昇身上沒有妖氣,想必那位讙貓的妖力十分特殊,而且又有十二分的遮掩本領。
也許,百昇不曾料到計劃的二十年之期被破壞了,才會仍在汴京趣書軒呆着,沒有任何暴露身份的打算。
至于那位白胡子會是誰?可能是荒府的前任府尹陳抟,也可能是其他的世外高人。
這些問題都能容後再議,且等亢木防蠱護身符煉制妥當,開拔進山去與風巫老刀等彙合才最重要。
葛麻依照行走武陵山脈的經驗,大致圈畫出了長發說的禁靈地方位。那在西北側的深山腹地位置,他從未深入半步。
“我們當地人管那一片叫百鬼群山,就是地圖上空白的這部分。”
書桌上的地圖已是衆人能繪制得最詳盡版本,結合了展昭在府衙所查與祝明在黑市搜集。
勉勉強強拼湊出大部分武陵山脈的情況,卻還有兩三處空缺。其中一絲線索都沒有的,正是葛麻所指的西北處一塊空白。
就聽葛麻說,百鬼群山被鬼笑溝所圍。人們靠近那個地方,不分白晝或者黑夜,總會聽到陰森詭異的笑聲。
“老人們都說,寧聽鬼哭莫聞鬼笑。鬼哭尚且能度,鬼笑就一定是兇惡的厲鬼,而那些可怕巫蠱術的部族都住在鬼笑溝之內。他們不允許外人通過,一旦越界成為鬼的食物。”
此時,無偃走進書房說到,“因此,我們必須直接穿過鬼笑溝,到達老刀它們所在的禁靈地附近。”
無偃與長發單獨聊了一會,并不知他們具體談了什麽。或因頭頂都沒毛,兩者再入書房時,小豹妖一掃之前的忿忿,對無偃已經非常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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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一致認為,入山不能耽誤時間靠徒步行走。那一走一個多月,說不定山裏會發生什麽變故,所以只能搏一把用神鼎飛進去。
“老刀傳來了一份陣法圖紙,上面記錄了風巫所知的兩種使用方式,其一是将神鼎做傳送法器載人,其二是用它來解毒的方式。”
無偃簡單地解說了兩種操作,都只需以靈力推動。前者長發已經嘗試過一回且安全抵達,眼下衆人不妨大膽嘗試再次飛行。
這次,不必再讓長發剃光尾的毛,哪怕無偃攜帶的靈石不多,卻也足夠讓神鼎嘗試四五次飛行。
“且試無妨。”
言不周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有一絲擔憂。
雖然有前例可循,但畢竟是使用神鼎快速飛行,在場的包括無偃在內都沒駕駛操控的豐富經驗。萬一在半空中遇到什麽,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不過,言不周沒把具體的擔憂說出口,她盡力避免有一張做開了光的烏鴉嘴。左右大家心裏都有數,飛過去是最快捷的方式。當然,高回報也高風險,必須做好高空迫降的準備。
二月初十,瞎婆娘攢館。
五人一妖選擇在春分玄鳥至時,進入了神鼎來一次維持速移。
目的地很明确,長發被剃掉的一撮毛埋在了風巫刻畫的陣法。一縷妖氣,能讓長發感應到神鼎該去的大致方位。
如果一切順利,半個時辰後,就會達到風巫與老刀所在的接應點。
“神奇,真是神奇。”“真是神鼎啊!”
祝明與葛麻跳入鼎內後都難掩驚訝,神鼎神鼎可大可小,全憑使用者的本事而定。
兩人不住連連稱奇,之前長發将其取出來時只有巴掌大,這會居然變作了可容納五六人的馬車般大小。
無偃等五人一妖全都入鼎內之後,在底部以靈石擺成一個陣法。
按照風巫的估算與他的推測,現如今在湘西啓用神鼎,五六個人恐怕是其承載極限,希望不會出錯。
這邊廂長發以尾巴操控鼎蓋,将其閉合之際,言不周就注入虛鏡之力催動了陣法。
瞬間,神鼎動了!
此次飛行不同與長發來時的無定點降落。上次長發只需向武陵山脈外沖就行,而這次最好能一鼓作氣,在靈石耗盡靈氣前駛向目的地。
雖然做好了中途墜落的準備,而備有了再次起飛的靈石,但是萬一掉入危險的地方呢?
故而,無偃立即開始飛行方向的控制,需要不斷調整陣法裏的靈氣流動偏向,同時聽着長發與展昭的前進方向判斷。
如今沒有人看得到外面的情況,神鼎必有顯像之術,可惜誰也不會用。
眼下,全憑展昭隔着青銅鼎壁分辨外部情況,避過迎面撞上鳥群。還有長發不停感應,它的那縷妖氣來自什麽方向。
空中的情況比預料中複雜了一些。
展昭推測着前方天空有無飛鳥襲,這多少來還有跡可尋,所以沒有深入武陵山脈時,神鼎尚且飛得平穩。
然而,衆人能明顯感到過了某條界限後,空中的氣流開始波動起來。
估算着越是接近鬼笑溝,波動越是強烈起來,而最明顯的是長發感應目的地傳來的妖氣飄開始變得忽不定。
“對。向北,一直飛。”
“偏了,偏了,朝西一點點。”
不過一盞茶,長發又叫到,“拐彎,快左拐啊!”
如此這般,神鼎在半空飛得七彎八拐,難免忽上忽下,飛得颠簸異常。
以至于鼎內所有人都被晃得頭昏,葛麻忍不住嘀咕到,“長發大仙,你的毛不是埋在陣法裏,怎麽忽左忽右地飄啊?”
長發的尾巴纏葛麻的腰上,它差點被晃出去,也沒想到第二次乘坐神鼎會橫生波瀾。
“這能怪我嘛?什麽叫禁靈地,那地方傳出一絲妖氣讓我感應,我還能感應到就不錯了。”
言不周默默調息沒有說話,也怕一開口就想吐,正在努力平息着反胃的感覺。這些年,她一直想要重溫快速的飛行出行方式,萬萬沒有想到真的再坐一回飛行器,體感會差到如此地步。
“轟隆隆——”
不等衆人再為神鼎的颠簸所擾,空中忽起雷電轟鳴聲。
出發前看天觀雨,請教了好幾位有經驗的莊家老漢與行腳夫,給出的判斷都是今日天晴。
哪成想當下的雷電來得又快又急,當前不知是否因為神鼎飛在半空,衆人都感到了雷電挾着毀滅萬物的狂暴之氣而來。
展昭已經無法辨析雷電從何處而來。并非他的錯覺,這雷電不似伴随一般的雷雨前兆,而是一下子籠罩了整個武陵山脈深處。
“恐怕有古怪,我從沒聽過這般近乎毀天滅地的雷聲。”
雷聲轟鳴不斷,大雨降落聲卻遲遲未落。
一炷香,兩炷香,只覺雷勢越發劇烈,雨聲卻仍未來。
“長發,該往哪個方向繼續?”
無偃也感到了異常,不由冒出一個最壞的猜測。
不同尋常的雷會不會是渡劫之兆?那又是誰在渡劫?整個武陵山脈恐怕只有殘蛇魔了。
此時,長發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已經跳到了葛麻的肩上。因為妖怪對天地變化更敏銳的感知,雷劫似是刻在它們血脈裏的記憶烙印。
“我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這是雷劫,而且是遠遠超過了我知道的九重雷劫。現在只是一個開頭,也許會持續七八天幹打雷不下雨。”
殘蛇魔的原身到底是什麽?
答案尚且未知,上古時期蛇身兇獸太多了。其僅留蛇影,還不一定是蛇怪,可能是龍怪、蛟怪也猶未可知。
“不管它是什麽,這會要是讓它渡劫成功了……”
長發也不知會有什麽後果。直覺告訴它,殘蛇魔并不能一下子飛升上界,而是會沖出武陵山脈危害世間。
尚不可知危害世間與否,神鼎被氣流沖擊地再度沖高後,又是猛地朝下驟降。
随之,靈石消耗的速度迅速加劇,無偃不得不考慮是否要迫降。
降落的話,誰也吃不準會降到哪裏,萬一剛好掉在殘蛇魔的身邊,那可就是沒有準備充分就上門送人頭。
不降落的話,倘若有一道雷直接劈到神鼎上,而他們無法萬全掌控神鼎,那麽能撐得住嗎?
“這個有幫助嗎?”
展昭取出了一只布包,只見裏面有十來根鮮豔的羽毛。
此物是在古玩市場淘換來的,賣家說可避過雷電,卻也不知真假。
展昭本想做一個物件送給言不周,她應該會喜歡那些古怪的東西。也不求防雷擊點擊,瞧其羽毛特別,那能圖個新鮮添個樂就好。
豈料,長發一看此物先是哈哈大笑,卻又即刻哭喪了一張臉。
“這是橐非巴的羽毛,不知多少妖怪想求一根煉化成丹藥,專門用來渡雷劫。可惜了,可惜了,這一撮羽毛的靈氣所剩無幾了。”
無偃卻道,“有一點的靈氣,大夥緊時間話也夠了。每人一根藏好,我們能争取到幾息跳鼎求生的機會。”
至于幾息時間夠不夠呢?
展昭剛想問言不周,只見她額頭冒出了冷汗,臉色也倏而發白。這樣子可不像單單因為神鼎颠簸所致,而再一想她居然都沒怎麽說話。
“阿言,你哪裏不舒服?”展昭說着握住了言不周的左手,猛地一驚,翻過她的掌心一看。
言不周的手燙得異常,掌心竟是顯出一塊正被烙鐵般的鏡相。
虛鏡之力前所未有的波動起來,仿佛是與雷電感知相通,居然傳來了一種意志——絕對不能讓深山中的妖物出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目前,我還好。”
言不周微微搖頭,沒多說腦中一晃而過的山崩地裂之象,那些目前多說無益,正想不如還是先下降。
下一刻,沒給衆人選擇的機會,一道驚雷直直劈中神鼎。
轟隆!
衆人只覺雷聲就在耳邊炸開,地上的靈石一下被抽幹了靈氣,猛然朝下直直墜下。
好在神鼎不可能被一道雷擊毀,它甚至開能汲取雷電的可怕威力。
正因如此,下降的速度才堪堪減緩,免去了衆人一下子摔成人肉餅的可能。
福禍相依,無法完全操控神鼎的弊端緊随而至。
神鼎再吸收一道雷電後,居然接二連三地開始吸收雷電,但是鼎蓋卻嘎吱作響,很有可能在頃刻後就被雷電之力掀開。
神鼎能化用雷劫,裏面的人與妖卻不能。一旦鼎蓋開啓,他們都會在瞬間被劈成渣渣。
“準備好,我要沖下去了。”
無偃沒有時間再多說什麽,只交代了一句,這就利用被化用的雷電之能向下迫降直沖。
出發前,幾人也有考慮過迫降的可能,其中包括遭遇雷電,只是沒有想到會倒黴的正好遇到雷劫。
這回計劃只讓神鼎飛半個時辰,沒想到最後一刻鐘竟是撞上了大事。殘蛇魔那個殺千刀的,怎麽就不遲一刻鐘再渡劫?偏偏就讓他們趕上了。
既然遇上了,那也只能随機應變。
神鼎急速向地面俯沖而去,恐怕半途就被被迫掀開鼎蓋。
衆人僅有一刻抓住雷電襲來的空隙收鼎,按照事前準備的,一個會飛的帶一個不會的迅速落地。
之前,衆人就定好了兵分三路。無偃帶着祝明,長發帶着葛麻,展昭帶着言不周跳鼎。
萬一三隊人不幸走散,無偃與言不周都保留了一份長發的毛,以便定位它的方向。長發只管和葛麻選捷徑,先前往老刀的接應點。
而且将鼎蓋與鼎身分開保存。假設萬不得已被面具人弄走其一,至少也能讓他們暫且得不到另一半。
呼呼——
急速下墜之際,隔着大鼎聽到勁風過耳。
這會幾人佩戴好防雷的羽毛,集中注意力卻都放在了雷電聲之上。
一波雷電過去,确定是最佳的跳鼎時機來了,無偃對言不周點點頭,即刻報出倒數聲。
“五、四、三、二、一。收!”
這一刻,無偃與言不周分別把鼎蓋與鼎身收入儲物袋中,五人一妖出現在半空。來不及去觀察原來天地間竟是昏暗一片,這都被極大的沖力引着飛快下墜。
空中的亂流沖散了三撥人,先後發出了三道重重的悶響。那正是有破開泥地,直直墜入地下深處的聲音,卻都被雷電轟鳴聲掩埋了。
展昭環抱着言不周,盡全力在半空使出輕功,但也無法徹底緩解下墜的沖力。多虧事前準備了護身符咒,兩人墜入地底砸出了深深的土洞,卻沒被碎石亂土砸出好歹來。
許是下墜有二三十丈,速度終于減緩。‘砰’的一聲,撞碎了磚塊,兩人才跌坐在地。
四周靜悄悄的,猛地砸落時還聽得些許回聲。加之腳下竟有地磚,這裏像是一處地下洞窟。
“不要用火。”言不周沒功夫去哀嘆時隔兩三年後臀部再度受創,她先按住了展昭想拿火折子的手。
“這裏的氣息很怪,沒有任何火的味道。我是說沒有五行之火的氣息。以防有變,還是用石燈球。”
石球燈是在夢虛世界買的小玩意,其光源來自會發光的石頭,卻比夜明珠好用百倍,照明範圍恰如手電筒一般。
言不周取出石球燈一按開關,柔和的光射向四壁、地面與頭頂。
掃視之下洞窟內空空如也,沒有壁畫與刻文,也沒有任何擺設,僅有一道關着的石門。
展昭走向石門認真聽了一番,确定外面暫且沒有響動。“這外頭該是一條甬道,目前看來這個洞窟有些偏,該是地宮的問外圍。”
來時砸出的土洞,都被下落的碎石泥土封住了。
不論怎麽樣,兩人都要推門一探究竟,卻是沒有立即行動,決定再次休整會再出去。
言不周先看着感應長發位置的羅盤,模模糊糊地顯示它在西側,而就玉簡所示其餘幾人的性命俱是無礙。
“這會不燙了。”展昭再檢查言不周的左手,剛剛的如烙鐵一般的鏡相已經消失了。“阿言,你究竟感覺如何?可不能瞞我。”
言不周淺淺笑了,簡單說剛剛應該是通感之象。
“虛鏡承天道之威,懲戒人間妖邪,那是要我除惡務盡。這會遠離雷電,我也就沒有異常了。放心,我不會瞞你的。有問題一起解決,集思廣益方是上策。”
展昭不免又追問了幾句,再給言不周診脈,确定她的氣息沒有異常,這才暫且放心。
兩人背靠背席地而坐,也沒有沒多說話,閉眼默默恢複體力。
大概過了三刻鐘左右基本緩過勁來,這才開始環視着洞窟,看了一圈又轉身看着對方笑了起來。
這個情形真有些似曾相識。兩三年前,兩人可不正在墓穴撞了正着,但那此只有言不周一個人摔着進墓。
“一回生兩回熟,不管外面有什麽,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言不周笑着起身往石門方向去,卻又頓了頓腳步,側身看向展昭。
展昭不免疑惑,“怎麽了?是不是察覺有哪裏不妥?還是覺得身體不舒服?”
“放心,那些都沒有。”言不周的話音剛落就湊近一步,端詳着展昭的側臉,“上回我們在墓裏撞着,你的臉被劃過一道口子,好在全好了沒有留疤。讓我仔細瞧瞧。”
展昭剛要無奈地說他不在意,下一刻卻呆住了,只因忽而感到一個吻落到臉頰上。
“該表彰的還是要及時表彰,展大人護駕有功,我都牢記于心。”
言不周笑着戳了戳的呆住展昭,“愣着做什麽?這會我們能夠無所畏懼地拉開大門了。親貓一口,就瞬間精力充沛。難道你沒有覺得活力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