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誰在挖坑?
“若無其他證據,不能聽了你的片面之詞,就讓我們交人吧?”
雖然展昭說得客觀,但他已經七成信了小諸犍的話。
具體剃頭的具體原由暫且不論,老刀本就是木身貼毛鳥。
它羨慕妒忌其他妖怪毛茸茸的頭頂,找到借口就給小豹妖剃光頭,那正是太合乎其一貫作風。
何況,還有作怪添亂不嫌事大的畢煥煥在側,小豹妖該慶幸它尾巴的毛都保住了。
“你們都記住了,我長發就不說套話,只要見着無偃,他自能認出老刀的東西。”
小豹妖長發正想要擺個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姿勢,前肢剛邁出一步,頭頂盤着的尾巴塌了。垂在地上,好懸它差點就被自己的尾巴絆了一跤。
哪怕葛麻早被祝明提醒,這回他做向導會見鬼遇妖,但初見小豹長着豎直獨眼仍有些發怵。
不過,此刻葛麻真想嘟囔一句,‘看吧,長發的長尾巴都會把它絆倒,真就不能怪旁人一不小心踩着了。’
難怪!傳聞裏胖郎神諸犍走路時從不說話,而必須叼着自己的尾巴。在它睡覺時多難見其身體,整個身體都被一圈圈尾巴盤着遮住了。
言不周面不改色地想着諸犍的這兩點生活習性很有必要,就與展昭不約而同靠近對方一步。兩人一下遮住了身後的葛麻,可別讓那小子的表情再換得長發發飙。
要面子的奶豹妖發飙,想想還挺可怕的。
“既是如此,那就先回城。”
言不周不說她信不過長發的短腿能快跑,而是先介紹了三人的姓名,再問它為尋無偃為何睡在攢館,是不是因為近來事多累得很?“是否需要我帶你一程?”
長發搖搖頭,只道睡在此地的原因說來話長了,它卻不要言不周帶,直接點名葛麻。“我講道理得很,瓜娃子踩了我,既是抽不了他一頓,就要他做個轎夫了。”
說罷,長發微微擡起下巴,這次掌握好角度沒讓頭頂的尾巴盤帽再掉下。
Advertisement
不必再廢話,正是在示意葛麻快來接駕,這是他的榮幸。
葛麻知道逃不了此遭受罰,猶疑着邁步朝前,他正有些緊張地抱起長發,就被那條長尾巴在腰間圈了兩圈。
“別傻着,快走呀。”
長發已經把腦袋埋到葛麻胸口,想它多聰明知道只給旁人留一個背影,把臉給遮起來免得瞎到膽小的人類。
展昭拍了拍葛麻的肩,“看,長發多照顧你,它這般穩住身體,你就不必擔心再馬背上要神抱着它。好好駕馬,別緊張。”
言不周也給了葛麻一個‘你豔福不淺’的眼神,尋常人想抱抱小豹妖,那是會被無情抽飛的。
“盡快習慣,長發應該是要指引我們入山的。葛麻,你這表情是得意的意思吧?也對,以後說出去你竟也是帶妖怪飛馳的少年了,此等經歷萬中無一。”k此刻,葛麻切實覺得他是上了一條賊船。不由懷疑,依靠這些人與妖去破案抓兇人,真的沒有問題嗎?
下午的返程并未一路疾奔。
展昭一點也不希望半途躍起去接被颠飛的長發或葛麻。
未進城之前,路途上沒幾個人,剛好聽長發說一說前因。
就要說回二十年前,長發的娘親與一群似豹似虎的妖怪們組成了一支圍剿殘蛇魔的隊伍。
那次兩方相鬥,結果幾近同歸于盡。長發的娘親動了胎氣,在那間瞎婆娘攢館裏早産下了長發。
妖怪與人不同,有些出生則得血脈傳承。
既是在靈氣匮乏的人間出生,又是早産帶病幼崽,長發的身體不可避免的虛弱。
它模模糊糊有些意識,被娘親放在了一口鼎裏。鼎蓋一合,連妖帶鼎都被交給了表叔常歡。
“娘是中了殘蛇魔劇毒而死,如果沒有神鼎之氣,我早就胎死腹中了。娘親把活的一絲希望給了我,這樣做其實有些傻。”
長發說着耷拉下耳朵。當年誰也不知道那口鼎究竟有什麽來歷,具體又該怎麽使用,只知道窩在其中就能減慢殘蛇魔毒的發作。可正因不知如何啓動寶物,神鼎只能保住一只中毒的妖怪。
表叔常歡與長發成了二十年前殘蛇魔血戰的唯二幸存者。
盡管得到神鼎一絲外露之氣緩解蛇毒爆發,但是長發想要徹底解毒并且平安長大,只有前往殘蛇魔出世的蜀中尋找解藥。
古語有雲,凡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當時,常歡卻半點把握都沒有,殘蛇魔是上古兇神所化,那麽還能以同理視之嗎?
況且蜀中舊地不是殘蛇魔的老巢,而是原本鎮壓封印它的地方。既然被它破印而出,還會留下解毒之物的線索嗎?
“蜀中?”“蜀中?”
展昭與言不周異口同聲,兩人可沒忘記夢虛之界裏的遭遇。
在錦官城之側的封九林之中,那座被夢魔鼠挖過牆角的古墓,據說由楊戬真君進行了二次封印的地方,極有可能被鎮壓着十分可怕的妖魔。
夢虛世界極為特別,它與其他世界或多或少存在相互映射的關系。
人間蜀中,在成都府的遠郊岷江徑流之地,同樣存在一座機關構造近乎八成相似的古墓。
古墓應該已經在五代十國年間被盜掘,那些盜墓者的結局都已經不可考,但也不難推測一二。
一枚從古墓流出來的先秦青銅帶勾,使得孫長喜全家死絕,他的身體還被水銀怪白澒侵占。恐怕那些直入古墓的盜墓者,沒幾個人能夠善終。
“當年,你們是不是去了成都府灌江口附近?”
言不周認為有九成可能,殘蛇魔是從那座古墓裏逃出來的。
五六十年前古墓被盜,其中有一位盜墓者留下了壁畫記載,也就說那夥人是該活着出墓。
殘蛇魔被鎮壓在古墓,可能因妖力受限等緣故,當時沒有正面與盜墓人面對上。或是借着活人先逃出生天,或是借機破壞了它的囚籠。
展昭也追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殘蛇魔的真身本名是什麽?”
這會聽到兩人猜中了當年它去到何地,長發已經驚訝地探出小腦袋。
“你們也聽過那座古墓?不知哪些殺千刀把它給破開了,使得殘蛇魔未死的神魄重見天日,才有了二十年前的那場圍捕。不過具體的事情,二師父沒有告訴我。”
常歡抱着神鼎去找蛇毒的解藥,一找就是兩年,卻是一直不得蹤跡。
或是天無絕妖之路,在長發奄奄一息之前,沒有找到古墓入口,卻找到了克制蛇毒的草藥。
“我們遇到了煉丹的修士,白胡子說蛇魔的毒性過重,想要用幾碗就解毒是癡心妄想。
虧得有一口神鼎,白胡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妙用,但比我們強一些給出一個辦法,讓我在裏浸泡草藥休眠二十年。不過,那一口鼎必須埋回湘西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為啥要埋回來?這裏的面具人都在找它,那豈不是很容易被發現。”
葛麻雖然聽得雲裏霧裏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行走山林的直覺告訴他,最近湘西深山鬧幺蛾子,恐怕那個殘蛇魔并沒有死透。
葛麻不由多問一句,“長發大仙,你藏在哪裏,這十八年居然都躲過了追殺?”
“白胡子說,禹鑄九鼎,每一尊對應一州。雍冀青、徐荊揚、梁兖豫,各州的鼎陣法刻文各不相同。
每一尊鼎都有其各自的神力,且有好些用途。
我們都不會具使用方法,把手裏的神鼎埋回對應之地,多少能激發它散出更多神氣。娘親發現的那口鼎,正是鑄有蠱蟲毒蛇等刻文的荊州鼎。”
長發知道的也只有這麽些,想當年它不過一團毛絨絨,所知都是從常歡的玉簡留言而來。
常歡和白胡子煉制解毒/藥水注入神鼎,則讓長發于鼎中休眠慢慢解毒。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大膽選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鼎埋回了攢館并且施加了多重陣法。
瞎婆娘鬧鬼等傳言也就随之流出,反正是真真假假的一頓操作,漫天過海整整十八年。
十八年後,長發身上的蛇魔毒差不多都除了。原本說定了再過兩年,妖力更加強盛時,常歡會準時來接它,卻不料半年前被人破壞了。
“我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那天像是地震一樣,似乎還聽到鹿叫與大水聲,反正神鼎就瞬移了,一下子就掉到了山谷裏。
那個地方邪門得很,好像是什麽禁地,妖力幾乎用不出來。我被震醒後想要出鼎看看,但從內部頂不開鼎蓋。”
只能幹等着有誰來幫忙,或是在內部使力不斷地滾動神鼎。
不論哪一種都相當被動并且極具風險,幸而半個月前是老刀最先發現了幽谷中的神鼎。
“老刀、畢煥煥,還有另外八只喜火的鳥妖受到召喚,它們飛入幽谷,說要為一個叫風巫的僵屍幫忙。為的是對付疑似被殘蛇魔控制的巫蠱部族。
那個風巫頗有見識,雖然她醒着的時間一天也就半個時辰,但一眼就看出了神鼎該怎麽用。”
長發不得不說妖比妖氣死妖,一些人可能琢磨了幾十年甚至一輩子的問題,另一些人能在頃刻間說得清清楚楚。
“這鼎集古荊州天地山川靈氣,是名副其實的神器。它可以解百毒,也可以讓荊州一夜間所有活物都中毒。為善為惡,與鼎無關,全在使用者的一念之間。”
聽到這裏,言不周與展昭大概都摸清了來龍去脈。
他們的推測都基本正确,風巫就是大祭司了,這會卻不是僅僅報辱屍之仇那般簡單。
至于能将鼎利用到什麽程度?那就要看使用者的本事如何。
神鼎留在幽谷并不穩妥,最好是傳送出去交到可靠的人手裏,并且請其帶助力入山共商對策。
因為幽谷的特殊性似乎設了大型禁靈陣,尤其針對火鳥妖怪與擅于火系功法的修士,所以唯有讓長發出去報信。
風巫無法直接将神鼎移動到鼎州城,只能送到靠近山腳的位置。
然後,長發只有靠它自己辨識方位,用盡一切方式避人耳目地進城去找無偃。
“我一頭的毛就是用來啓動陣法了。”
若非如此長發怎麽會讓老刀剃發,只有它不是火系妖怪,需用它的妖力才能将自己與鼎一起傳送出山。它又走了十多天終于出了山,才在攢館歇一口氣,卻被踩了尾巴。
不過,長發十分懷疑老刀剃多了。老刀卻拍着木頭胸口保證,這種發型最好看,它的飼主無偃不會騙人的。
鼎州城?客院
無偃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直覺有誰在給他挖坑,不待多想就聽到大院門開了。
這才走出房去迎,卻見一只禿頂小豹妖叼着長尾巴飛竄而來。他不由暗道幾聲阿彌陀佛,還是第一次見發型如此清奇的妖怪。
不曾想長發看着無偃的光頭就直接質問,“不帶這麽耍諸犍的!你剃光了腦袋,怎麽就胡謅沒頭發最好看。”
無偃一臉茫然,他何時說過這種話了?
雖然他覺得自己可以稱得上昆侖界第一美光頭,但也從未想過要其他人或妖搞相同的發型。
這向走來的三人投去詢問的眼神,就見展昭無聲比了一個小鳥飛的動作。
無偃深吸了一口氣,他就知道老刀那個坑貨,三天不拔毛就全身癢癢了。等到此次事了,勢必讓老刀做一只名副其實的木頭鳥。
言不周笑着忽而想起了什麽,中午一打照面,長發給她的感覺就有些熟悉,當然那與禿頂無關。
這幾年,她的确沒有見過獨眼豹子妖怪,卻是在到汴京的第三天就見過瞎了一只眼睛的人。
一般情況,不會随意将瞎了一只眼睛的人,與什麽獨目妖扯上關系。
然而,有一種與歡同音的妖怪,名叫讙。
它形似野貓卻獨目三尾,最擅長模仿其他動物的聲音,據說能将幾百種聲音能被模仿得惟妙惟肖,且以假亂真。
常歡,讙;百聲,百昇。
忽而,言不周覺得她來到大宋絕非偶然。從一開始趣書軒的老板百昇給她安身立命的工作,那真的是單純地慧眼識英雄嗎?
“長發,有個問題請你實話實說。你的表叔是不是還有化名,叫做百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