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意料之外:被選中的是禿頭
言不周微微一愣,就認真仔細地摸了一遍展昭的臉,“沒錯啊,是真貓,不是易容。果然,貓大十八變,你也敢求留宿了。
不對,口誤了,純屬口誤。我該稱贊展護衛盡職盡責,公而無私地舍棄了你那暖和寬敞的床,委屈自己來我的側卧之榻。”
展昭笑而不語,就是滿眼真誠地看着言不周。
當下,他也有些不敢相信剛剛自己真敢開口求留宿,但腦中即刻響起義正言辭的聲音——沒什麽不敢的,這麽做是為兩人的安全考慮。
“還傻坐着?快去洗漱了,取枕頭鋪蓋過來。我可沒冷酷到讓你在床邊站一晚。”
言不周借着看向大門就微微側臉,真不能再這樣對視下去。萬一不小心把貼身保護坐實了,生怕重點沒放在保護上,全都落實到貼身上。
“好,那就定了。”
展昭答應得極快,不給言不周改口的機會。
一夜安穩。
黎明時分,卻有了些許動靜。
這動靜是言不周的肚子在提抗議。昨夜,晚飯的話題始終圍繞屍體與蠱蟲的細節,何談吃到七分飽。眼前又應了習慣性卯時二刻自然醒,外加窗外雨聲淅瀝,更讓人難以忽視腹中饑餓。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
言不周盡量輕手輕腳地起床,并不想打擾展昭休息,但即使随意用炭爐煮些暖茶過糕點,那些器物都放在在外間。
一燈如豆,爐火漸燃。
竹筒裏的清水與茶粉相繼被倒入銅壺,不必再加什麽饴糖調味,只待茶水溫熱就好。
側塌上,展昭早在隔門推動時就醒了,也差不多快到平日的起床時間。屋內一角燈火朦胧,這就安靜凝視着言不周的背影,卻一直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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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言不周有心盡力不弄出響動,他又何必戳破這份好意,不曾想言不周忽而轉身。
‘看就看了,為何要迅速閉眼?這裝睡裝的,連呼吸都僞裝到位。難道我會餓傻了,感覺不到背後有一只貓目光灼灼。’
言不周卻把這些話咽了回去,走到軟塌邊,在逗貓與否中猶豫了三秒。
忍了,又忍。
她沒忍住撩起展昭的一縷頭發,目光掃過裝睡美人的鼻尖、耳垂、脖子,如果用發尾撓癢癢,先從哪處下手更加癢?
“阿言。”展昭及時醒來,握住了某人作怪的手,“你……”
言不周搶先說到,“想說讓我別鬧?難道就許你偷看,被發現了還迅速閉眼裝睡?”
“怎麽會是偷看,不過是恍如在夢中。”
展昭說着不由以指尖輕輕摩挲起言不周的手,“醒來第一眼能見到你真好。好到唯恐美夢易醒,才不自覺又閉眼了。”
屋內,一時無聲。
半晌後,言不周緩緩搖頭,彎腰貼近展昭的臉,“不得了了,這還是我的展大人嗎?你喝了多少蜜糖,竟能張口就來甜言蜜語。
等一等,必須讓本大仙仔細看看。觀你面相,桃花正盛,以而有進化成貓妖的跡象,可能魅惑衆生。”
展昭也笑了,他又非木讷刻板,難道還缺與自己人實話實話的膽量。“現在我算明白了,真話往往沒人信。”
下一刻,展昭突然起身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似在淅瀝的雨聲幹擾中,聽到了屋外有什麽異常的動靜。
“西跨院,從無偃那裏發出的聲響。好像有重物墜落,我去先看看。”
言不周聽着不由疑惑,難不成變态采花賊先沖無偃去了?她從儲物袋裏掏出一根大石杵也追了出去。
庭院裏,防風燈籠裏的蠟燭快要燃盡。
小徑裏竄出了一條黑影,此人自認動作靈活隐秘,卻是在半道被展昭攔了正着。
狹路相逢,展昭一袖揮在面前擋住忽來的藥粉,另一手探出轉動巨闕劍。
這會劍未出鞘,一柄劍卻在手掌間迅速旋轉,砰的就砸中了夜行者的面門。
只此一記,還想再灑第二把藥粉的夜行者就頭暈眼花地倒下了。
“小心藥粉。”
與此同時,展昭提高聲喊了一句,顯然想提醒言不周,不論她有沒有跟出來。
緊接着,東跨院門口就傳來兩道悶響。
一輕一重,像極了被敲悶棍後,有人正面倒地的聲音。
“還活着嗎?吱一聲。”言不周掂量着手裏的石杵,一般她甚少出手,只因着實不好拿捏分寸,就怕将人弄得非死即重傷。
地上的人本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但模糊間聽到那句‘吱不了,以後就再也不用吱了’,那是暈乎乎地勉強吱吱吱起來。
此刻,東面傳來重物擦過地面的聲響,随之是無偃毋庸置疑地說話,“有兩個竄到你們那裏去了。我确定過了,這個團夥一共四個人。”
不多時,頭破血流的四個兇犯被拖到正堂。
言不周多點了些燈燭,看清了被無偃一手一個拖來的賊人。
原來他們不是暈了,竟是全都抖如篩糠,臉色驚懼到連話也不敢說了。
“臉上有刀疤的就是那個奸屍模仿犯,名叫李吉,其他三個都是今天他請來的幫手。
就其交代,擇日不如撞日,趁着黎明墜雨便于行動。這是來一個措手不及,趁着我們剛剛入城,旅途疲勞而疏于防備,該出手時就出手。”
無偃臉色平靜,似乎沒有因被奸殺犯當做目标而動怒。但若非動怒而用了些特殊手段,又怎麽能在瞬息間摸清了兇犯們的具體意圖。
“李吉從去年十月開始殺人奸屍,手裏已經沾着七條人命。膽子是越來越大,從一個月殺一個人,到十天半月殺一個,這會還想要買一送一。”
買的一與送的一分別是誰?
展昭沒有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追問,聽無偃的語氣越發平靜,則能猜測兇犯李吉怕是想要挑戰刺激的,這次竟是看中和尚了。
他将四個兇犯捆綁好,則直視李吉的眼睛,“李吉,你說是從去年十月殺了第一個人,動機起因為何?把所有的情況,從頭說個清楚。”
“我說,我都說。求你們,不要再放惡鬼咬我。”
李吉的身體仍在不住顫抖,從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什麽被咬傷的傷口。眼下不必計較什麽傷口,主要是李吉為什麽開始殺人奸屍。
李吉二十出頭,出生武陵山山腳下,自幼父母雙亡沒有長輩管教,饑一頓飽一頓地吃百家飯長大。
如果沒有臉上一道疤,他的相貌本也算有五分俊朗,可偏偏正是壞在了俊朗上,讓他沒有辦法去做趕屍人。
趕屍,這一行頗為神秘。
李吉自小在山林采果摸魚,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月,他就不得不深入武陵山找食物,好幾回遇到過趕屍。
別管趕屍有多離奇可怕,當時李吉只想求一份生計養活自己,最好是學一門過硬的手藝。
不知是不是打小起生出的執念,後來混跡市井做些小偷小摸的事,他還是沒放棄要做趕屍人的想法。
三年前,李吉好懸逮着一個面熟的趕屍人,死皮賴臉地想要拜師求藝。但趕屍人說的入門三個基本點,卻是斷了李吉的念頭。
首先必須膽子大,第二要獨身無牽挂,三必須要面相醜陋方可入門。
三條鐵律是歷代傳下來的入門規矩,不好說是否有人被破格錄取,反正李吉的資質絕不在此列。
李吉被斷了從小起的執念,他并沒決心為了入門而毀了自己的臉。繼續在市井裏混日子,不久後看中新搬來的鄰居家漂亮陳姑娘。
陳姑娘随着改嫁的母親來到湘西,不等李吉使出什麽一百零招追求方式,他就被陳姑娘狠狠鄙視了一番。
無外乎是說,李吉也就是一張臉能看看,身無長物又無家産,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可不是兩人私下裏說的,陳姑娘當着不少街坊領居的面,将李吉一頓冷嘲熱諷。
這事沒到此結束,陳姑娘的繼父後來找人毒打了李吉,在厮打中他的臉毀了半張。李吉被警告有多遠滾多遠,否則以後見一次打一次。
“後來我離開了黃葉鎮,在江湖上學了些搗鼓迷藥的本事。去年七月,我想着毀了半張臉應該就符合趕屍人的标準,這就又去山裏碰運氣拜師。”
李吉交代此次再說拜師,已經不是單純學趕屍的本事那麽簡單。
他想要學那般鬼魅般的真本事。不用說,學會了第一個就是去找陳姑娘一家報仇。
不過,此次李吉進山卻目睹一場兇殺案,兩撥趕屍人發生了沖突。
說不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反正當夜是群屍鬥亂。
大致能看得出是一波戴着面具的趕屍人,他們指揮屍體攻擊李吉認識的那個老趕匠。
出去救老趕屍匠?
李吉半點都沒有舍己為人的想法,只求別被殃及了魚池,他一動不動地躲在在坑洞裏。
那是躲得身體僵硬了,可能過了兩三刻鐘,李吉聽到外面的打鬥的動靜停止了。他仍舊沒有出去,因為面具人們正在毀屍滅跡,斷斷續續還聽到他們的談話。
大致聽明白了兩件事。
今夜會有兩撥人打起來,是因為老趕屍匠發現了面具人們的觸犯禁忌。
面具人們不是尋常趕屍人,其中不少精通蠱術與法術,竟是一個專業殺人、盜屍、運屍的犯罪團夥,買賣屍體給那些有變态需求的人。
“是他們的話讓我鬼迷心竅了。我想着沒有蠱術與法術,但迷香可以用來控制人,我一開始只是想要找陳賤人出口惡氣。”
李吉說到這裏聽到無偃輕哼一下,哪還敢有半點理智氣壯的樣子。
後來一切都失控了,殺人奸屍了一次就會放出了心底潛藏的惡鬼。這種感覺會上瘾,對于屍體的絕對控制讓人欲罷不能。
李吉殺了一個又一個,時間間隔越來越短,完全沒有了殺人的負罪感,反而越來越有興奮快感。
今天,李吉遠遠一瞥言不周與無偃,就惡向膽邊生想要來一票大的。
他見無偃皎如月華,雖不是男生女相,但也雌雄莫辯的超凡脫俗之美。
随着手染人命數量的增多,李吉心中的欲念越發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居然想求刺激嘗一嘗和尚的滋味。
非但如此,前些天他就更加大膽地計劃,也想做買賣屍體的勾當。正是擇日不如撞日,招呼三個只為求財的幫手一起行動,想要兵分兩路把言不周也一塊也劫走了。
誰想夜路走多了真會撞鬼。
李吉與大胡子向西跨院卧房吹了迷煙,原本以為等一炷香就能和以前一樣得手。
他們蹑手蹑腳地挑開窗戶栓,跳入屋內就朝床的方位去,還沒來得及手起刀落地殺人,這就見四周忽而烈火暴起。
兩人的腳下不知何時塌了一大塊,低頭就見屍山火海,有無數惡鬼從四面八方來。
不由分說,兩人忽然間就如墜落修羅地獄,那是被無數獰笑的妖魔鬼怪啃咬撕扯起來,一時間仿佛身體已經被五馬分屍了。
“別廢話。”言不周打斷了李吉驚恐不已的描述,他真是沒腦子了還敢多說,是想再嘗一次無偃的幻術。
言不周不願勾起無偃的不快,讓李吉老實交代去年七月聽到的第二件事。“除了盜屍殺人的勾當,那些面具人還說了什麽?”
當時,李吉瞧見兩撥趕屍人對戰,屍體們群魔亂舞,躲在坑洞裏驚吓不已。只聽進去了他心中所想,其他的沒有留意。
“我真的沒聽到多少,說是什麽殺了一頭白鹿,好像引發了大水,還有在水中找什麽王鼎?”
展昭想起去年八月沅澧二水洪汛突至,難道不是純粹的自然天災?“他們說的是沅澧二水的洪災嗎?他們提過一個叫洪天的詞嗎?”
無偃看着李吉搖頭發愣,冷不丁地說到,“李施主,是要貧僧幫你一把,仔細回憶清楚嗎?”
“不用,不用,我想起來了。”
李吉拼命搖頭,頭都快搖得斷了,“他們真沒說過洪天,但說了在問鼎河殺鹿。”
不過,李吉指天搶地地發誓,他真的不知道什麽問鼎河,從小到大沒在武陵山或者沅澧二水聽過這個地名。
言不周卻微微沉吟,白鹿與洪水倒讓她想起某個妖怪。
那本是一種貌似白鹿的祥瑞妖獸,情狀似溫柔潔淨,可一旦出現,就很有可能引發洪水肆意,正是那樣矛盾而古怪。
“夫諸,會是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