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金烏大仙,法力無邊?
“展大人覺得這位死者,與你的案子有沒有關系?“陶知州并非無的放矢請展昭去停屍房走一遭,這等着展昭點頭确定,才邀他去書房密談。
陶垚一番遮遮掩掩不欲為外人知曉的模樣,讓展昭心頭一沉,這幅情形他沒少見。
若非死者的身份特別,就是陶垚手中壓着不少相關案件,不好辦的事情才需避人耳目。
陶垚讓侍從守在門口,親自關上書房正喊門,才抽出了一份卷宗。
“不怕展大人笑話,我生于太原,三十幾年都在北邊生活,等來湘西做知州,才覺得不如在家鄉做縣令。一年了,仍是不适應此處氣候。”
不能适應的不只氣候。
太原城距離宋、遼、西夏邊界不遠,陶垚對三個國家多族雜居的情況早就很熟悉。來到湘西鼎州,他才會發現此處與北邊邊境不能相提并論。
同為多族雜居,北邊邊境早已互通商貿,遼人與西夏人九成都會說漢話,而且風俗也越發向漢人趨同。
“湘西就不一樣了,雖然名義上此處都是歸我朝管轄,實則很難管得明明白白。
山路崎岖、語言不通、風俗迥異,又沒頻繁的商貿往來,生活在縣城裏的南蠻們還算守法,但山裏的那些各有各的族規禮法,刑律對他們壓根不适用。”
陶垚越說越大吐苦水,調職此地,就是遠離中樞權力被明升暗降。
他可沒雄心壯志想要修路進山,更沒有在湘西打通另一條茶馬古道的遠大目标。
從前唐至今,走通了難于登天的蜀地與外省互市,生意也做得如火如荼,那是雙方共同努力的結果。
兩相對比,湘西山林中的部族對外真沒幾分加深接觸的想法。
“山裏有什麽?随便走走,見到怪蟲可能就是蠱蟲。見到洞穴,可能就會被洞神抓走。見到荒廟,更是千萬不能住,一開門全都是等待趕屍匠運走的屍體。”
陶垚說着臉色都有些白了,又是念了幾句佛號,才終于切回卷宗的正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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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見多識廣,一定明白有的事情不是官府說管,那就能管的。這裏的人與事都奇怪的很。
比如前腳哥哥來報案妹妹失蹤了,後腳他爹娘開開心心來說女兒被洞神娶走做妻子了。這邊廂有人報案發現什麽屍體異動,那邊廂就有人說趕屍過路生人莫擾。諸如此類,真假難辨。”
展昭并未打斷陶垚,耐心認真地聽其說了好些辦案的難處。盡管知道陶垚的話語多半有推托之意,但确實也能從側面了解湘西詭事。
大概聽了一個多時辰,總算等來陶垚把卷宗放到了他手中。
快速浏一遍,其中記載了五個死者,四女一男,皆是與奸殺案有關。
鼎州城的正處幾路交界,沅澧二水交彙,自古則是出入滇黔必經之地。而且上至巴蜀,下連洞庭湖入大江。哪怕湘西商貿算不得發達,但鼎州城可稱得上往來人員混雜。
卷宗上的五個死者皆是途徑旅客,都是自去年臘月以來,在金烏山山腳發現的屍體。
“去年八月,沅澧二水洪汛突至,鼎水河位于兩水交彙之處水勢亦是暴漲,洪汛過後,鼎水河段泥沙淤堵,兩側良田被毀。
這一段的水運尚在修複中,所以往來商客都只能走陸路,或是繞行,或是翻過近鼎山。我說得可對?”
展昭為了去更多縣鎮查訪辱屍線索,他選的是繞行。可是依照卷宗裏畫的簡易地圖,從行船停靠的目平湖西岸至鼎州城,這一路直線捷徑無疑是翻過近鼎山。
近鼎山,既是陶垚特意标注的別名為金烏山。
當下,陶垚遮遮掩掩地拿出卷宗,不難猜測外人定是不知,金烏山附近鬧過至少五起奸殺命案。
展昭不免擔憂言不周,想她為了趕路十有八/九會選翻山,也可能對潛在的危險沒有準備。
“陶大人,這卷宗裏并沒提什麽疑兇嫌犯,只有幾張屍檢公文。請你直言相告,金烏山到底有什麽危險?五起命案的後續查得如何?”
陶垚無奈地嘆氣,表示并非他不盡力,而是真的力不能及,查不出更多兇犯的蹤跡。
“展大人且看細看卷宗上的記載,上面提到那些死者都衣不蔽體,頭發之中夾着枯枝殘葉。
刑名師爺老刁幹查幾十年兇殺案,據他說年輕時腿腳未傷之前,曾經入山走過一遭苗寨。對于此次的奸殺案,他勘察現場後認為金烏山腳不是第一案發地。那些枝葉來自武陵山脈深處,只有南蠻部族可以出入。”
卷宗上也寫得清楚,五個死者的死亡時間最早估計在三年前,最近估計在三個月前。
展昭豈會錯漏這些時間差,死者有男有女,年齡更從十五至三十五不等,金烏山看起來更似一處抛屍地。
他還一個更可怕的猜測,行兇者是一個團夥。并非簡單的幾人協同作案殺人,而是有着奸屍癖好的危險分子們聚集到一起。
那些人的偏好對象不同,年紀、性別、長相等各異,這才出現了五位沒太多相近處的死者。
依照陶垚所言來看,由于當地落洞的傳說使然,此地的失蹤案報案率不高。究竟有多少活人被害還是未知。
加之趕屍的詭異手段,基本能避人耳目走山路運送屍體,倘若再以蠱術控制手下,這些完全能構成一個販賣屍體網。
從前不曾涉及黑市中的黑市,祝明卻已打聽出一二交易內/幕,有人甘冒殺頭或流放的重罪,做的正是暴利行當。
一具符合條件的屍體可達天價,甚至比直接買命殺人都高,如此情況總有人會铤而走險殺人謀屍。
思及此,展昭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陶垚,這位陶知州恐怕心裏門清,非常清楚五具屍骨所帶來的利害危險。
附近州縣被瞞得死死的,半點不見風聲。倘若他不走一趟湘西,陶垚是寧可壓着不動,也絕不會輕舉妄動。
陶垚這厮不是沒本事只會一味地粉飾太平,而是在天塌下來前,想找高個子頂着。
“陶知州取名垚,是否命中缺土,需高山來壓八字?”
展昭冷不丁地來了一句無關的話,“湘西多山嶺,險峰連綿,應陶知州的名字,該是你雄才大展之處,就別謙虛了。”
陶垚面色一苦,想混日子怎麽就那麽困難?
名升暗降也就罷了,偏偏他能感覺到知州的位子就像被按在火雷堆上,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點爆了。可他哪有本事與奇人鬼術相鬥。
這會轉了話頭提起抛屍現場。說來發現死者的人都是巡山兵,屍體仿佛都是忽而進入視野。
四周不見可疑的車輪與腳步痕跡,死者仿佛憑空出現,全都是主動上門報案伸冤。
“這事情真的透着詭異。巡山兵見着屍體的第一眼,死者都沒有腐爛,面容都是一種‘請為我伸冤’的表情。等把死者拉回衙門停屍房後,五人的屍身忽而解凍,一下子就正常腐爛了。”
陶垚沒敢把五具屍體存放在義莊,特意尋了一間寺廟後山停放。“普慧主持與我交情不錯,他每天給這些屍體超度,該是能防止他們屍變。
話說回來,昨天發現在青樓後巷發現的女屍,與早前的金烏山死者感覺上不一樣。”
至于是究竟是什麽不一樣?
陶垚卻說不好,昨天發現的死者身份仍在調查中,這回卻沒有給他鬼氣森森的感覺。
事不宜遲,展昭想要立即找普慧主持,打算開棺看一看那五具屍體。
離開書房前,他不忘再問一次,“‘陶知州,你還沒說金烏山到底有什麽危險?下船時,我只聽人稱其為近鼎山,取的是靠近鼎州的意思。有誰稱呼它為金烏山?”
“金烏報曉,陰晦盡除。那都是幾百年前的傳說,相傳山間有一座金烏仙廟,去拜一拜可除一切黴運。”
陶垚直說金烏山之稱是從普慧主持那聽來的,相傳很多年前小山裏有過一位十分靈驗的金烏大仙。
時至今日,除了極少的方外之人,當地人也沒聽過金烏山這一別名。
近鼎山不高不險,身體健康的青年人一個白天足以翻山。獵戶、大夫常去打獵采藥,可以說穿行整座山,從沒有人見過金烏仙廟。
陶垚之所以向普慧住持打聽小山的傳說,也是因為五具似是憑空詭異出現的屍體。
“怪就怪這裏,近鼎山平平無奇,它并無危險奇異之處。”
整整一個時辰,山中驚雷暴雨才聲勢漸歇,不多時就該雨停了。
無偃推測着兩人誤入歧途的原因,選擇走上那條岔路時,他們都沒有察覺到妖邪之氣。
“這座廟宇荒廢了很久,若非妖邪作祟害人性命,而你我不約而同來到此地,也能說是它選中了我們。也許,是看中了我們的共通之處,從而有所謀求。”
“這麽解釋也行。可能尋常人察覺不到山中異樣,第三條路只有身懷異術者才看得到。”
言不周聽着雨滴聲越來越小,也開了一句玩笑。“除此之外,大師與我還有什麽共通之處?是好管閑事,還是替人申冤?”
無偃笑着稍稍更正,“都奉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才對。”
不過說笑間,兩人的神色并非輕松幾分。
大雨停了,應該雲開霧散。
此時正逢未申相交,還沒有進入黃昏,外面的天色卻越發陰沉。
荒廟殿外,仿佛一副午夜來臨的黑暗。
“咚!咚!咚!”
暗沉天色中,突然出現了詭異的響動聲。聲音來得又快又響,似是驟然出現在正殿外的空地上。
言不周乍一聽就頭皮發麻,哪怕古怪的事情見多了,但詫異感還是會有的。這動靜真像是僵屍跳動走路,而湘西可不流傳着無數行屍傳說。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兩人即刻拿起燭臺,還沒想好是否開門看個究竟,外面有些淩亂的跳動聲停了。
下一刻,整齊劃一地發出了更響的‘咚’!
這是整整一隊人重重跪下的膝蓋撞地聲。
無偃索性一把拉開門,讓他也倍感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衣衫破損、屍氣明顯的七個死人竟是齊齊在正殿門前,似是從他們胸腹之中有些生硬地發出了聲音。
“金烏大仙,法力無邊。我等枉死,請誅洪天。”
這下,無偃與言不周面面相觑,只差互怼一句,‘讓你烏鴉嘴,這還真來了屍體伸冤。不過,金烏大仙是哪方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