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枕怪夢,狂捏貓臉
看不到的危險,才是最大的危險。
言不周未能從玉枕上發現任何古怪的氣息。
然而,排除了史大爺撒謊的可能,史健真的被活生生地吸入玉枕中,此物的危險性則不言而喻,所以它不能被繼續留在史家。
在征得史家老夫婦的同意後,玉枕被帶到了開封府。
這會,言不周正與公孫策說着玉枕上的雕刻,這些圖形有些古怪。
“一枕六面的圖案大體形似,但每一面有些筆畫上的差異。這種圖案分開來看,這兩只三角狀的像是動物的耳朵,那一根長條又像是尾巴。不過,合在一起看又似先秦文字。”
“它可能就是某種罕見的古老文字。早年間文字如畫,象物之形,又随意抽象。”
公孫策也越看越總覺着此種文字有些熟悉,類似像是道家畫符,讓人覺得半懂半不懂。當即,他就派馬漢去城隍廟一趟,請一位擅長畫符的道長來辨識一番。
來者正是有些時日未見的胖道士林遠。
林遠一見玉枕上的圖案脫口而出兩個字,“鬼書!”
鬼書又名殄文。
苗疆之地,有水族的鬼師使用此種文字。不難猜測這種文字不是寫給活人看的,而用在人與鬼神溝通之時。
水族的先民一說來源殷商。商朝尚巫術,更不難理解為何會有此種特殊的文字流傳下來。
“這玩意并不僅僅出現在水族秘典中。阿言,還記得被你送到道觀裏的那些典籍吧?孫長喜收集的書裏恰是有半本在解讀鬼文。”
林遠說的是兩年前水銀怪白澒事件後,言不周從孫長喜家中收來的一批書。那些書深奧難解,城隍廟的道士們慢慢研讀才理解了其中一二。
有關鬼書的這一篇,提及了殄文與漢字之間的互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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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判斷失誤,玉枕五面的圖樣刻的是‘鼠’字。”
林遠邊說邊指着玉枕上的幾處圖案,三角形是老鼠耳朵,曲線是老鼠尾巴。“不過,與人腦袋接觸的那一面卻變作了一只貍。五鼠一貍,這個組合是什麽意思卻不得而知了。”
話分兩頭。
山羊胡做夢也沒想到會遇上買家離奇消失的事件,不敢耽誤交代了從哪裏入手玉枕。
此物購于商丘,上家是古玩行的老賣家祝明,他會走街串巷專門收集稀奇的東西。玉枕的前任主人據說是一位打扮富态的大娘,當時大娘亟待換取現銀,低價将玉枕賣給了祝明。
由山羊胡提供了詳細的地址,展昭趕至了商丘希望能尋得祝明,打聽清楚玉枕前任主人家中發生過什麽。
“呂大娘去世了。”祝明提起此事也面露疑惑,“聽口音,那人是從南方來的,她在歸德近郊租了一套房子。我上門收玉枕,稍稍先向她家四周鄰居打探情況,聽說她的兒子原本也同住于此,可能這會是上京備考了。”
呂家人的鄰居表示,六月中旬呂家母子在歸德租房落腳,從兩人穿着來看都是好料子。平時路上遇見,聽着呂家母子的言談也都是‘我有錢,你們羨慕不來’的模樣。
奇怪的是,一副有錢人樣子的呂家母子卻沒有雇傭幫傭。
也不知呂郎君是不是忙于複習課業,随着時間的推移,偶然瞧見總覺得他氣色又差了些。八月初,這一帶就再也沒有人見過呂郎君。
展昭在歸德府查了呂家母子的租房契約,契約書上寫了呂崧承租半年。眼下,租借的房子還沒住滿三個月,呂家母子兩人一個死了,另一個卻失蹤了。
他先查了一圈兩人的租處,确認一點——呂大娘的卧室裏有枕頭,而呂崧的床上卻缺了一只,也就是說玉枕原本該是呂崧使用。
“呂崧并沒有在九月初一前到國子監登記。”
展昭向歸德府衙門确認了情況,八月初四發現呂大娘的屍體後,衙門嘗試過聯系她的家人收屍,卻一直沒能等來呂崧的回應。
再一查,國子監沒有呂崧前去确認參加恩科的記錄,呂崧并非像人們按照常理推測的為科考而趕來了汴京。
既然呂崧有過舉人的身份,這個時候從南方來到北方,十有八/九就是來參加恩科。
又是什麽原因讓那一二的意外出現,導致呂崧沒有按時報到,錯過了此次恩科,更是不見影蹤宛如人間蒸發。
“張龍、趙虎帶人去徹查汴京的各大客棧,調查有沒有過呂崧的入住消息。歸德府方面也開始調查呂崧在當地是否與誰結仇,确認他究竟有沒有無故失蹤。”
展昭先将呂大娘的屍體運回了開封府。
此前,歸德府之所以沒有火急火燎地找呂崧認屍,是因為認為呂大娘屬于意外自然死亡。由于與他殺無關,談不上要找兇手,那也就常規程序慢慢等家屬出現。
呂大娘的屍體沒有任何他殺症狀,無任何外傷、無毒理反應,四周鄰裏更沒有聽聞異常動靜。
仵作鑒定,呂大娘死于腦疾突發。
根據這一驗屍結果,公孫策進一步解剖,證實了先前仵作的推斷正确。
呂大娘腦溢血而死,她的身體其他部位并無病變。恰恰相反,比照着她的年齡來看,這種身體情況當屬康健。
“總有那裏怪怪的。玉枕前後兩任主人都不見了蹤影,呂大娘匆匆賣出玉枕,會不會是她認為此物不祥急于脫手?”
假設呂大娘如同史大爺一樣,親眼目睹了兒子被吸入枕頭裏,按照正常邏輯推測,做父母的不會選擇賣掉玉枕,而會求助于高僧法師把孩子解救出來。
呂大娘選擇急匆匆地賣掉玉枕,更可能是發現了兒子接觸玉枕後變得古怪。八月初三,呂大娘發現兒子不在家,哪又能想到離奇的枕吃人情況。她趁機拿出玉枕趕時間轉賣給了祝明,隔天卻突發了腦疾過世。
公孫策說着如上推測,等着言不周對呂大娘的屍體進行另一番檢測判斷,“阿言,你可有什麽異常發現?”
言不周緩緩點了點頭,“呂氏身上僅有一處有殘存的妖氣,正是她的大腦,其中後腦部位的妖氣最重。”
呂大娘因腦溢血死亡,現在證實她的腦袋有妖氣殘存,那就否定了自然死亡的可能。
前有五鼠一貍刻文的古怪玉枕,再有使用者夢境纏身又離奇消失,這些兩點撞到一起,讓言不周懷疑呂大娘腦中的妖氣來源不簡單。
為何在一般情況下發現不了玉枕的異常?
極有可能玉枕僅僅是一個媒介橋梁,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會出現妖氣——入夢時分。
言不周記得後世關于做夢的科學研究,盡管尚未有定論确定夢的成因,但研究表明夢與大腦運動密不可分。
特別是後腦有一區域反應活躍,那裏管控着人的空間推理與注意力。
如果說科學研究尚遠遠不足透徹分析夢境,有關夢的諸多志怪傳說卻早就腦洞大開。
一枕黃粱,夢是不是鏈接着另一個世界,人在做夢時意識前往了那些荒誕離奇的地方,那是醒後凡人之軀無法輕易觸及的地方。
與之相關,自然也就有了特殊枕頭傳說的出現。
“傳說中,有一物叫做仙游枕,枕着它睡覺可以去往另外的世界,或者輕易抵達世上的遙遠之地。”
言不周想着史健與呂崧的失蹤,仙游枕的傳說裏人們無法自主操控去往什麽地方,可能會讓他們心滿意足,也可能會讓他們置身無間地獄。
“仙游枕可通仙境,亦能通地獄,但沒聽說它上面有刻着老鼠的雕紋。老鼠在古時并非大衆意義上的大吉大利,使用這種刻文的異枕,它通往的夢境彼端恐怕不是善地。”
只是玉枕到底通往什麽地方呢?
或許,唯有一枕入夢才能探出一個究竟。
此事必須慎重。
言不周提出了這一操作方案,但她也沒想要冒然躺上去做夢。
現世人間因天道平衡,各類妖魔鬼怪的本領大大受到限制,而一旦通過玉枕前往另一世界,那裏的情況皆是未知不可測。
何況一枕入夢,進入夢境的究竟是魂魄意識,還會是整個身體都陷入其中,不先弄個明白就不能沖動做夢。
‘包大人,還請務必勞神看管好玉枕。大人也切莫孤身以試。’
展昭在離開開封府前特意多嘴囑咐一句。此物看似無害,但它的危險性太不可控,不管是誰躺上去,他都會擔心那人被困夢境再難清醒。
這個他人範圍很廣,任何想要破案子的人都有可能,其中正以膽子很大的言不周與實驗狂人公孫策為主。
“我有那麽傻嗎?”言不周側頭看着展昭,固執貓堅持認為她不是保管玉枕的合适人選,難道她腦門上寫着人傻錢多速找死一行字?
展昭卻十分坦誠地點頭了,但言辭之間還是婉轉了幾分,“我并非不信你,就怕你不找事,事來找你。玉枕留在開封府,包大人藏東西水平一流,沒人能偷的走。”
是嗎?
言不周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句說辭,即便她很清楚這是展昭使用了語言的藝術。沒必要深究這點,眼下能做的不多,查證呂家母子從何弄到玉枕是其一,其二則是要尋出五鼠一貍的寓意。
“我好想在哪本書上瞥見過老鼠與夢境的傳聞,但一時半會又記不全了。這先去城隍廟翻書找找。”
言不周打算去叨擾林遠,城隍廟幾乎藏了各種志怪書籍,她隐約記得那則故事出自唐朝年間的某本書,翻一翻應該有所得。
“是不是《廣異記》?裏面有一則說到千年老鼠夢魇人的故事。”
展昭在言不周略帶詫異的目光中,簡單複述了那則小短篇。
簡言之,唐朝天寶初年邯鄲縣內,相繼有人在夜間陷入古怪昏迷,他們全都夢魇着了無法再醒過來。
有三位彍騎士兵途徑此地,他們外出做任務時常來邯鄲,發現此等異狀就留下來觀察異常的來源。
當夜,三人抓住了一只身着綠衣的人形般大老鼠。這家夥嘴硬一開始還拒不交代,直到彍騎士兵出言威脅要将它油炸,老鼠精才老實交代。
它是千年鼠精,如果能将三千個人夢魇着,就可以轉為貍。
不過,夢魇對人并無實際傷害,只是多睡幾天多做幾場夢。老鼠精懇求彍騎士兵放它一條生路。
“不錯,就是這則《天寶彍騎》。”
言不周從前讀過這本書,但時間一長有些故事已經記不全了。她反倒驚訝展昭會看此類的故事,呆貓何時對些感興趣了?
如果換做其他故事,展昭還沒那麽深的印象,誰叫這則說的是老鼠精。
至于怎麽會看起了此類閑書,理由非常簡單。他偶爾讀一兩本,僅是想多和言不周有共同話題,愛屋及烏罷了。
不過話到嘴邊,展昭多少不好意思直抒心意,愣是改口到,“也不算對志怪書籍有多大興趣,但撞見過幾次妖怪,我也該讀一兩則說妖怪的故事應應景。阿言無需緊張,我沒想過鑽研此道,去搶你的生意。”
言不周深吸一口氣,從前竟沒發現某貓的臉那麽大。
怎麽辦,她忽然手癢,真的克制不住非常想要狂捏貓臉了。